作者:红尘滚滚
“会的,会的。”斐垣庄重地握着他软乎乎的小手,神情严肃,庄严肃穆地对他承诺道,“我保证,无论什么都不能将我们分开,哪怕是死亡。”
“试着活下来吧,茗宝,和我一起活下来吧!”
季淙茗重重地点头,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但奇异的是,他怎么也感觉不到悲伤和难过,温暖到几乎要将他融化的温柔让他沉溺得不想再离开。
斐垣……
“茗宝,是爸爸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是爸爸没用。”季爸爸心疼地摸着季淙茗湿乎乎的小脸,这个坚毅沉默的男人眼圈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但他必须要坚强起来。
“爸爸……妈妈……”季淙茗抽抽搭搭地伸着胳膊将他们搂在怀里,眼泪不住地挂下来。
季淙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他实实在在的开心。
从未有过的心情涌到了他的心脏处,从心脏顺着血液跑遍了全身。
好温暖,这是就所谓的开心吗?
季淙茗跳下父母的怀抱,对着斐垣说:“等雨停了,我们还要一起玩哦!”
斐垣不明白哪里有雨,但也跟他挥手:“我们明天见哦~”
季淙茗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等雨停了,好吗?”
斐垣抬头看着没有风雨也没有太阳的好天气,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等雨过天晴后再见面!”
季淙茗笑了起来,小小的梨涡在他的唇边可爱得想让人亲上去,舔一舔。
斐垣羞红了脸,他觉得自己有点臭不要脸,跟被电了似的赶紧跑开。
季淙茗抹掉眼帘,一手拉起爸爸,一手拉起妈妈,笑容灿烂又明媚:“爸爸,妈妈,我们回家吧!”
原来……还是有人期待我的,还是有人希望我活下来的。
喜欢这个世界,我想活下来。想明天再和斐垣一起玩,想回家见爸爸妈妈哥哥爷爷奶奶……
我想和大家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
因为……我喜欢这里呀!
喜欢斐垣,喜欢爸爸妈妈,喜欢所有的一切!
季爸爸和季妈妈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齐齐挤出了一个笑容:“好,我们回家。”
季淙茗会说话的消息还没让季家人高兴多久,就因为季淙茗来势汹汹的发烧全部提心吊胆了起来。
季淙茗烧得很厉害,整个人滚烫,全身没一处是不泛着红的。季爸爸连湿衣服都来不及换,连忙带着他去了医院。
“系统,我可以明天再活着吗?”
“不可以!”
季淙茗想了想,然后说:“那我讨厌你。”
系统炸了:“凭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斐垣也因为生病在床上躺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斐垣像野草一样的顽强生命力让林语在很多时候忽略了这个孩子的年龄不过个位数的时候,看着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孩子,她有些慌了。
如果斐垣死了,她还拿什么去报复常月笙,还要怎么让她痛苦?她已经把自己唯一的孩子搭进去了,绝对不能在这里出错!
林语害怕了。因为害怕,她都不怎么折腾斐垣了,这几天斐垣难受得浑身没力气,都是她亲手端着碗一勺一勺给他喂下去的。
斐垣受宠若惊,在他的记忆里,就没有林语喂他吃过饭的场景。不过他自动把这个归结到因为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不记事上去了。
斐垣在家养了好几天,一直等台风过去了,天晴了,他才好了起来。
外面天气一好,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到小公园里等着季淙茗去了。
林语没有拦着他,这几天她累得够呛,也好几天没有好好保养自己了,天气一好,她比斐垣更迫不及待,直奔商圈最好的美容院来了个全套。
“季淙茗今天会来吗?”季淙茗跑到小公园长椅上等着季淙茗,虽然已经有预感季淙茗今天不会来了。但他到那里如他预料的那样果真没见到季淙茗的身影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
“你听说没?那个小哑巴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诶!我们去问他要点钱怎么样?”
“但老师不是说不能问别人要钱的吗?”
“是朋友的话就没关系了吧?!那个小哑巴只有斐垣乐意跟他凑一块,我们愿意和他交朋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孩子的话天真又恶毒,斐垣听得两眼发红,愤怒的感情根本停不下来。
“不许你们这么说季淙茗!”
听到声音的小孩们扭过头笑嘻嘻地看着他:“我们又没说错,季淙茗难道不是哑巴吗?”
斐垣气极了,扑过去就要和他们打架,但他忍住了:“季淙茗才不会和你们做朋友!你们都是骗子!”
“才不呢!”提出要和季淙茗交朋友的小男孩嘲讽地看着斐垣,“你好没道理,你能和他交朋友,凭什么我们就不能了?”
“我们愿意带小哑巴一起玩,那是给他的恩赐,懂吗?是赏赐哦!”
斐垣气得浑身发抖,扑上去就想对着他的嘴巴打去。
季淙茗被小孩称呼成“假笑哑巴”,斐垣不喜欢这个称呼,但调皮的小孩一般都这样,他越是表现得很讨厌,他们越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因为季淙茗身上有股让人毛毛的气质,他们不敢去惹他,于是便故意在斐垣面前一直提一直提一直提到斐垣生气了,发飙了,他们也不会停下。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在斐垣面前故意说季淙茗是“哑巴”,但这一次斐垣却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稚嫩的小拳头打在他的嘴角,拳头虽然小,但力道一点也不轻。
斐垣甚至觉得自己的嘴巴破了,要流出血了,但即便这样,他也要大声地喊出来:“季淙茗才不会和你们做朋友!”
男孩子调皮,斐垣也不例外,他也会打架,但那是曾经。
现在的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和人动过手了。
打了别人家的小孩,家长会来找林语。林语不会打他,只会用一种很失望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斐垣觉得那是恨铁不成钢。
尤其看到林语会拿钱赔给人家当医药费的时候,他会愧疚得连饭也吃不下。
房租、水电、伙食……衣食住行样样要花钱,林语学历不高,一个月也就三四千的工资,必须在晚上多做一份工作才能养活得起两人。
林语总是会问他:“斐垣,我们就这么点钱,怎么办?!以后该这么办?!”既不是尖利的怒吼,也不是悲切的哭嚎,她只是将一堆没一张红色的零钱摆在面前,问他怎么办。
斐垣不知道,他只能哭着说不知道。他好难受。家里没钱了,林语养不起他了,他要被丢掉了。
他还怕极了。
斐垣知道林语很累,他除了吃,什么也不会,不能再给林语增加负担了。
【斐垣,你要让我怎么办?!】林语平静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
——但是——但是——季淙茗才不是那种人,他才不会和这些人交朋友!这些人才不配当季淙茗的朋友!才不是!这些人才不是朋友!!!
“你们给我听好了!季淙茗有我就够了!”斐垣被涌上来的七个人打到在地,浑身上下被踢得很疼,但让也没有蜷缩起身体,反而趁着他们自认为斐垣肯定要认输的时候,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小小的拳头直挺挺地冲着领头的那个孩子的鼻梁打去。
“小穷鬼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让你妈给我拿好多好多的医药费!”
斐垣那个攥得指头都发白了的拳头猛地停了下来,然后被涌上来的男孩子们一下推到在地上。
比同龄人来得更加瘦弱身体无力地蜷缩着,斐垣用细细的手臂护住自己的脑袋,死死地瞪着眼睛咬着牙努力不让眼眶里的眼泪流出来。
小孩的力气没大人大,但并不说这样就不疼。
相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人打架会有“别把他打死”的底线,而对生死没概念的小孩们则不会。
斐垣抱着脑袋,将自己缩成球倒在地上,身体很疼,但他不敢哭。
情绪会累加,想着悲伤的事情,就会越来越悲伤。
斐垣不敢。
“警察叔叔,他们打架!”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上一刻还在动手动脚的孩子们瞬间跑了个干净,头都不抬。
警察对大人来说都有威慑力,更别说是这些才十岁上下的小鬼头了。
根本也不会去想是不是真的有警察。
又惊又痛,斐垣吓坏了,趴在地上直哭:“呜呜呜……警察叔叔别抓我,我下次不敢了!”他想到自己被警察抓走后,林语对他可能到来的愤怒和失望;想到季淙茗要被那些小孩骗去零花钱,有了更多新朋友就把他忘乐;又想到自己的后半生只能在黑乎乎的监狱里度过,顿时悲从中来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斐垣,你很疼吗?”季淙茗歪着头,看着满身泥土的斐垣,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斐垣以为是警察,吓都浑身一颤,哭得更厉害。
“是我呀,季淙茗。”季淙茗担心地问,“你没受伤吧?”
“季、季淙茗?”斐垣听到季淙茗的名字,愣愣地抬起头,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季淙茗,你的哑巴病好了呀?!”
他跟蚂蚱似的一下蹦了起来,欢喜地看着季淙茗。
“嗯,好了!”季淙茗觉得,自己生了一场好长好长的病,但他现在病已经好啦!
这段时间,他都待在医院里,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多好多天,醒来就是爸爸妈妈担忧的脸。爸爸妈妈说,他生了一场病。季淙茗却只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虽然不知道梦里都有什么。
“斐垣,我的病好啦!”季淙茗高兴地和斐垣分享着这个好消息。
斐垣开心地扑过来抱住他,也不管自己脏兮兮的会不会被他嫌弃,他兴奋得几乎是又蹦又跳:“季淙茗!你的病好啦!”
季淙茗也笑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嗯!我的病好啦!”
斐垣这才发现,季淙茗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一个小点点。
他好奇地伸手戳了一下:“季淙茗,这个是什么呀?”
季淙茗就说:“我姨姨说,这个叫梨涡,好看吗?”
斐垣拼命点头。
季淙茗的梨涡不深,只有笑得很开心很灿烂的时候,才会露出来。从前他笑,全是礼貌又克制的,所以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斐垣兴奋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做贼一样地四处望了望:“警察叔叔呢?季淙茗,我要被警察叔叔抓走去坐牢了,呜呜呜,季淙茗,我在牢里会想你的呜呜呜呜……”
季淙茗赶紧安慰他:“警察叔叔没来,那是我骗他们的!”
斐垣的哭声戛然而止,然后绷着脸对着季淙茗严肃地说道:“说谎是不对的!说谎也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走送到监狱里的!只有劳改完了才能被放出来。”
季淙茗也慌了:“那、那怎么办?”
斐垣抹了一把眼泪,咬牙说:“我去自首,打架、说谎全是我干的!季淙茗,你要好好的,千万不能学我,我会在里面好好改造,等我改造完了,就出来找你!”
季淙茗也眼泪汪汪地抱住斐垣的腰不让他走:“不行,说谎是我干的,要去我们一起去,你不能错上加错了!”
于是两人便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站起来抹掉眼泪,大义凛然地就去警察局自首了。
警察叔叔:“………………”
“没事的,小朋友,你们这个行为还没恶劣到要到监狱去劳改,口头批评就可以了。”
逃过一劫的两人,大悲又大喜,又是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抽抽搭搭地在警察局蹭完了冰棍可乐空调炸鸡后,手拉手跑回小公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