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尘滚滚
童话城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所有的房间都统一单调得让人眼花,白色,白色,还是白色。
连房间里的床和桌子都是白色的,唯一好一点的,是头顶挂下来的灯泡,钨丝灯泡的光带着较浓的暖黄色,可以给人的眼睛解解压。
林助理正勤勤恳恳地床板撬出来。四楼的房间太久没有人住,爬山虎肆无忌惮,爬山虎藤上的小爪子死死地钻进了床板里面,铲也铲不干净,只能把木板弄出来,再去别的房间找好的木板拿来安上。
房子很大,但是房间很小,工作室大概十个平方,住人的房间也就五个平方,一张床一个桌子一张凳子之外没有其他的了,十几个人挤在里面不好干活,能留在房间里面的要么不要脸要么用武力威胁,林助理能抢到一个撬床板的活全靠不要脸,但脸和命哪个重要不言而喻。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会对几天前的自己糊几个大巴掌,能糊多重糊多种,然后扑通跪下抱大.腿。
但世界上没有时间倒流这一个选项,所以他只能尽力去弥补。
斐垣是不干事,他站在窗户前,手里掐着一张叶子看着童话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拇指的指甲在叶子上按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在食指的指尖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绿色印子。
童话城的房子普遍偏低,修理店的四层楼已经是少见的建筑了,在这里看过去几乎能看到整个童话镇,但看不到城外。
高.耸入云城墙不知道有多高,圆乎乎的城墙彻彻底底将整个童话城包围了起来,盘旋的街道让整个童话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彩虹棒棒糖一样。
“充满了童趣吗?”斐垣弯了弯眉眼,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但在屋内哼哼哧哧一秒不敢偷懒的跟班们却是浑身一个哆嗦。
“真好啊,这里有这么多的人……”陆汾糖大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就提着剑迫不及待地来找斐垣了,一进屋,就被这样的高效率吓了一跳。
十分钟前满是绿叶枯藤的杂乱已经没有了,四面墙、天花板和地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大概是知道白色晃眼但杂乱的绿色又会被嫌弃,所以连墙上和天花板上的叶片都被打理过,争取凌而不乱,给人眼前一亮的同时不让枯枝烂叶和毫无设计感的叶片排列让人乏味。
和她旁边的那个房间完全是天壤之别。
“小陆你怎么自己收拾去了?你是姑娘,不用自己动手的,我这马上就好了,放着,王哥帮你干!”一个玩家十分机灵地说道。
陆汾糖看着就和斐垣不一般,斐垣油盐不进让他们心慌,曲线救国讨好一下陆汾糖从而达到讨好斐垣也是可以的嘛!
“不、不用了。”陆汾糖有些不太适应。听到这人的话,她才发觉刚才她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太好,听着酸溜溜的。同时她又有些庆幸,幸好在第一个副本就遇见了斐垣和季淙茗,不然让现在过得大概会很凄惨……吧?
“老大老大,我去打听了一下,楼下那些人好像是早上七点多到的,他们手里的车票就一条规则,出了点突发状况,但是没像我们一样接到救援任务。只有一个和我们一样的常规积分任务。”陆汾糖是下定决心要用让自己有些用处的,“一共二十四个人,听说也有一个新手玩家。”
“你去把童话城从头到尾地走一边。”斐垣低垂着眼帘,脸上的表情看得并不分明。
陆汾糖不明白斐垣为什么这么要求,但她知道自己没斐垣那么厉害,照着做就可以了。
“你们谁有笔和纸吗?”陆汾糖想了想,然后问房间里的其他玩家。
“有的有的。”林助理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立刻就飞快地说,“黑笔红笔我都有!”他是带着文件去找斐垣“麻烦”的,公文包还在身上呢。
“那老大我就先走了。”陆汾糖不敢耽误,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就跑了,路过隔壁季淙茗房间的时候,还能听见季淙茗的声音。
“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们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要的要的,床板都烂成这样了,哪里还能睡人啊!放着我来放着我来,您别动别动,这都霉了,我来就好!”
“……”唉,弱者没尊严啊!都是同龄人,怎么就没人觉得她是大佬呢?
这些人的大佬雷达,也太厉害了吧?!
“尔祝,上面的情况怎么样?”猎杀场里不抱团很难活下去,经历过一个副本还能活下来的人都深知抱团的重要性,像这个分批投放玩家的多人副本,同一批的玩家就是天然的抱团选择。认准一个,或是两个大佬抱大.腿听话就是了!
第一批的玩家里有个曾经拿到了S级评分的高段位玩家,毫无疑问地成了领头羊。没有再出现一个内斗的选手。
“他们那批一共十三个人,三个女的,在缝缝补补这块可能占点优势,一个新人,领头的好像是个学生,傲气得不行,但听说只参加过一个副本,没什么可警惕的。”
“学生?十几个人呢,就听一个学生的?尔祝,你可别是看错了吧?”
“真的,他们那里有仨学生,大概是同一个学校出来的,一个还会用剑,挺高级的,八千多积分,一个副本就能舍得花八千多积分,不是太菜鸡就是有实力。”
“他是领头的?”
“可不是嘛!那些人也不知道咋想的,屁颠颠地帮一个小弱鸡收拾房间,狗腿的样子活像是刚进副本的小菜鸡。”
尔祝也摸不透他们奇怪的行为模式,进副本不想办法找线索,不因为位置和话语权打得死去活来,反倒为打扫一个房间争得死去活来,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尔祝哪里知道,他们车票上都四条规则了,甚至比硬性规定的三条还多了条补充规则,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操作啊!
能在猎杀场副本里活下来的,甭管是运气还是实力,对强者的敏.感度总是要有些的,越是老油条越是能放得下,为了活命杀别人都行,尊严脸皮算什么?
尤其是有了别人“一条”规则做对比的时候,这种想要抱大.腿的心思就更强烈的。
一队的领头羊微微思索了一番,然后皱着眉道:“不急,我们再等等,先把第二条规则摸出来,占了优势我们再去整合他们。”
他是个老玩家了,经历过的副本不少,也不是没遇到过扮猪吃老虎的人,行动谨慎一点才是能活下来的必要条件。
他见过太多太多因为自满把自己害死的“前辈”了。
“三队的人应该也快了,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二队的老油条们把斐垣和季淙茗的房间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个干净,又把陆汾糖顺手也收拾了一下,深知小鬼难缠道理的老油条们不敢对陆汾糖的房间有任何的敷衍,两个女玩家更是借着性别的亲近拉着陆汾糖交起了朋友。
这样的热情让陆汾糖有些不太适应,但也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变强的信念,整理完童话城的布局就找季淙茗练剑去了。
她的实力不行,经验也没有,积分还少,只能要练习和汗水往上赶了。
两个女玩家觉得她有些天真:“傻姑娘哟,社会不是学校。学校里你只要拼命学听老师的话就好了,到了社会上,光听话的人反而容易吃亏。你这种学生思维得改!”
陆汾糖迷茫了一下:“可我要是不练,就得死了啊……”
努力不去想的死亡场景又浮现在了眼前:“徐姐,我特别害怕,我第一个副本的时候,手上的肉都被啃光了,我好怕。真的怕就那么死了。我才十八呢,以前总觉得人生没意思,怎么这么累啊,事事都不随我的心意,还老倒霉,死了就死了吧,还不用辛苦受累。”
陆汾糖说着就闪了泪花:“但我真的快死的时候,我突然就不想死了。我还那么年轻,我还有我妈,我以后还想养狗养猫,想赚够了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不想死了……”
徐姐动了动嘴唇,似乎是觉得陆汾糖的想法太天真,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单纯思维把什么都想得太容易了。
但她说不出口。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谁真的又想死呢?
“徐姐,李姐,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们帮我整理房间了。”陆汾糖抹掉眼泪扯着笑。
“那什么,你晚上回来的时候,能不能也教教我们?”一直比较沉默的李姐拉住了陆汾糖,“符咒道具太费积分了,我想攒点积分换属性点……”
徐姐也眼含期待地看着她。
冷兵器是个能省积分的好东西,但入门要求也高,价格低的,花积分买了也没多大用处,价格高的,又不知道买来能不能派的上用场,万一高价兑换了对战还不会使,那就纯粹白费了。
陆汾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其实我也还没入门。”
两人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她们觉得陆汾糖这是委婉拒绝了,不过也正常,这种费时费力的事情……
陆汾糖觉得她们大概是误会自己意思了,又赶紧说:“我没那能力教你们,不过我可以问问季淙茗,他说可以的话,就能跟着他一起学了。”
两个女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忙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糖糖真是谢谢你了,你帮我们说说好话,我知道一种符的特殊用法……”说着,就塞了一张符过去。
季淙茗的身手有多利落,在火车站她们也是见识过的,和陆汾糖闭着眼睛就胡乱挥一通十次只有一两次撞上的打法不同,季淙茗一剑下去就是俩以上,又快又利落。
陆汾糖被两人的热情和塞在手心里的符纸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更是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季淙茗,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陆汾糖有些扭捏地把教学的事情和季淙茗说了。虽然答应了徐姐和李姐,但她是不太好意思和季淙茗开口的。她自己已经麻烦了季淙茗很多次,还回回给他添麻烦。
季淙茗倒没觉得有什么,他自己也得练,自己练的同时指导一下别人也不费什么事情,还得几人间相互督促,挺好的。
“大家一起就是了,我刚才和其他人说了,大家都说对这种事情挺感兴趣的。”
陆汾糖愣了一下,然后眼睛突然就红了:“你人真好,不是故意给你发好人卡,是真的好!”
“别、别这么说。”季淙茗赶紧摆手,他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感谢和夸奖,脸上都浮现了一些红晕,“本来就没什么……”
季淙茗真不觉得这是什么事情,他常跟着爷爷去广场上练剑,大家也都是你教我我教你,和和乐乐一起耍剑玩的。
“反正就只是普通的太极剑,哪个广场都有……”
季淙茗被陆汾糖的感激弄得不知道视线往哪放,正漂着,就和出来的斐垣直直对上了视线。
“……”季淙茗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沸腾了,转身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结果一转头就直直撞到了墙上。
“季淙茗!”陆汾糖都被惊得叫了起来。
“……”季淙茗捂着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了QAQ……
“笨蛋!”斐垣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季淙茗拿脑袋抵着墙,更失落了。
正低落着,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床板和棉被都从一楼二楼的房间找齐了,但斐垣比较挑,要太阳晒过消毒的才肯用。其他玩家一想,那他们也顺便晒晒吧。
于是,下面的马路上就摆上了木板和被子。为了防止有意外出现,还安排了人在下面看着。
陆汾糖听见了其中有徐姐和李姐的尖叫声,忙不迭地跑下去了。
季淙茗不敢看斐垣,逃也似的也跑了下楼。
二队的老油条们一心想先把大佬们的房间收拾好,不仅工作台和房间要整理,床板被子枕头也都是要挑好的来,他们不住一楼二楼,但一楼二楼的条件显然因为地理条件优越而好上一点。
坏的床板扔掉了,总不能就这样空着吧?自然要去好的房间里撬的。
一队的人提前选好了房间,怕起冲突他们没去抢,但其他房间还是有的。
能撬得撬了,能搬的搬了,他们把斐垣三人安排得妥妥当当,再顺便把自己的屋子也收拾收拾,可不就正好吗?
但二队的人是舒坦了,晚到的三队不高兴了。
好不容易选了好位置,一进去破破烂烂空空荡荡,这谁受得了啊。
看到外面有晒床板的,有晒被子的,三队的人就跑去要了。
二队的人自然是不肯。
他们拼本事抢的东西的东西,凭什么要交出去?!先到先得,那东西本来也就不是谁的!
二队加上斐垣三人才十三,三队浩浩荡荡的三十多人,相当于要一打三才能把三队的干趴下,自然是陷入了一场苦战。
楼下的院子一片混乱。尖叫声和骂战此起彼伏。
徐姐的头发被一个看起来十分魁梧的机器人扯着,机器人弯着腰,让她脸朝下往远处拖拉。玩家这会儿虽然是机器人的外表,但身体还是人类的身体,脸皮在粗糙的泥路上拖着,没两下就血肉模糊了。
童话城的路统一是压实的黄泥路,大概是几天没下过雨,路面很干,且有许多嵌在土面上的沙石,把人脸往上一拖,简直就是拿刨子往脸上刮。
徐姐痛苦得呻.吟在喉咙里咕咕响,想要努力把脸从路面抬起,但很快脖子就被一双鞋狠狠地踩了下来。
徐姐痛苦得呜咽了一声,十根手指在地上刮抓得血肉模糊。
“草!老娘们儿得意个什么?!你就聪明是不是?!老子现在一刀捅死你信不信!”男人吐了口唾沫在女人有些瘦弱的身上,抽出靴子里的匕首随意抛弄着。
“在你捅死她之前,我会先捅死你。”季淙茗冷冰冰压着火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脖子上的凉意让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大笑了出来:“行啊,玩剑的?”
男人松开了抓着徐姐头发的手,毫不在意地转过身来,戏谑玩味儿的眼神在季淙茗的身上打量着:“你马子?”
其他人注意到这里的状况,慢慢地停下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