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朝暮
这肯定是苦行法事的效果!
但苦行显然承受不住,诵经声变成了哀嚎一般,喃喃裹挟在口中,仿佛经受苦痛似的,蜷缩在蒲团上,连敲木鱼的力气都没了!
若沧伸手持剑,毫不迟疑的挥出利刃。
那些妄图冲杀而来的怨恨悲苦,立刻被若沧斩为齑粉,归于尘埃。
方才痛苦不堪的苦行,顿时精神一震,眼前重归清明。
他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只见到若沧持剑破开混沌,出手狠厉、肃杀,带着斩杀万鬼的凶残!
苦行不禁停了念诵,哪怕浑身骨头侵染啃噬般的痛,也无法阻止他脑海里晃过吉人天相那张符箓。
如出一辙的果决杀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看错。
“你……你……”
苦行虚弱的开口。
若沧厉声斥责:“你什么你,还不快诵经!”
苦行心里震撼,趁着力气恢复的时候,抬手将木鱼敲得震天响。
他即使精神备受折磨,也没有被痛苦摧毁信念。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多痛,全宗伟就会多痛,苦行的诵经声音更加响亮。
佛家梵文,伴随着鲜活断木的生机,终于与赤红佛牌共鸣。
若沧只见驱散的阴狠怨气,疯了似的钻入断木,将郁结不散的陈年旧恨,一点一点发泄在那一截木块之中,逸散出更为漆黑阴沉的恨意。
他行走山林,斩过无数阴晦怨气,此时见了那块缠满漆黑色泽的鲜活木块,跟见鬼似的充满嫌恶。
不知道苦行用的什么佛法。
这么阴损邪门,绝对和七世佛这样的外道有所牵连。
若沧当机立断,收起桃木剑,扬声喊道:“有因,烧符!”
欧执名看完若沧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就算没法看出里面危机的情况,脑海里已经有了若沧怒杀猛鬼的画面。
他转头吩咐,“两位道长,快去帮帮你们师父。”
道长们还没回应,只听一声冷冽的声音从电脑里传来。
“你别捣乱,闭嘴安静看着!”
正想去帮杜先生的弟子们,听了这句话,虎躯一震。
不愧是师叔祖,年纪不大,气势惊人!
想帮忙不能去,只好要求道士帮忙的欧执名,老实闭嘴。
他家若沧真的气势汹汹。
不过能有功夫叫他安静,那就说明里面没他想象中凶险。
酒店里危险的不是若沧、杜先生,更不是金胜甫。
而是苦行。
他蜷缩在蒲团上,痛苦得浑身颤抖,仍是清楚的念诵梵文佛经,敲打着木鱼。
苦行咬牙切齿敲木鱼的样子,像极了敲打全宗伟的头。
若沧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活人气运分担阴气。
这样亲身作为佛牌蛊虫与断木恨意桥梁的云游僧,简直是用自己的性命,做这场法事!
人体五运六气走转循环,若沧看见苦行浑身被仇恨苦痛淹没,蜷缩在原地颤抖。
若沧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救助他。
谁知道苦行狠狠反握,眼睛血红的说道:“不要管我,你、你把周围的阴气驱散就是——”
这不是什么气话,而是苦行修行所需的折磨。
若沧静静的站起来,垂眸看着苦行继续诵经,好像浑身穿过万千利刃,挑断他浑身筋骨。
道家符箓的锐利之气,经过杜先生的焚烧,火速驱散了周围伺机而动的阴晦。
独留断木之中的恨意与佛牌共鸣。
若沧眼见断木与佛牌恨意交换,苦行更痛几分。
但是他的痛里,有着自我折磨赎罪似的畅快,那些呢喃不清的梵经,顺着他滑落的汗水,竟然带有几丝解脱的畅快。
佛道有别。
若沧从未见过这种伤及自身的修行方式。
然而,苦行的痛苦并非全无效果,历经几小时后,那截摆放在案台上的褐色断木,隐约侵染出漆黑色泽。
像血,又像是黑灰,有深有浅,错落有致。
竟然像极了呐喊呼号的冤魂之脸!
夜色深沉,步入亥时。
酒店外众人凝视着灯火辉煌的英式建筑,忽然发现酒店似乎……更阴暗了一些。
有人盯着天空,诧异说道,“天这么黑,不会是要下雨吧!”
之前还星空璀璨的夜晚,飘来了一片乌云。
黑漆漆的色泽,席卷浓稠雨色,本来因为夏夜露宿感到兴奋的嘉宾,顿时脸色不好看起来。
“这要是下雨,肯定是暴雨。”他们皱眉抱怨,“这帐篷也太简陋了。”
信佛信道还是信邪,都比不过自身安于享乐的思想。
酒店灯光大亮,头顶乌云密布,嘉宾们就算怕鬼怕死,也得为待会近在眼前的暴雨早做准备。
于是,他们纷纷走到节目组邓正德那儿,问酒店里什么情况,如果下暴雨的话,能不能住进去。
只住后半夜都行。
邓正德根本一无所知。
但他清楚0点一过就是七月十六,什么中元节、什么七月半统统结束。
如果真的下起暴雨,当然没有叫嘉宾暴雨露宿的道理!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诵经写符的道士,又看了看大门敞开的酒店。
作为编导,邓正德壮着胆子说:“那……那我去问问金总。”
邓正德迈步往酒店大门走去,身后跟着嘉宾。
然而,他们越是靠近大门,头顶阴云越是浓郁。
等到邓正德快要走到大门台阶时,一道惊雷霹雳作响,打得一群人惊恐不定!
“不会吧,这么快就要下雨了?!”
“不、不是,我怎么觉得这雷声是、是从酒店里传出来的?”
“怎么了邓导?”
邓正德忽然僵住了,他脸色苍白,不敢继续前进,因为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道惊雷从脚边打过,即使没有什么电闪雷鸣,更没有什么地板碎裂。
但他的腿,清晰的感受到天雷劈过!
“刚刚的雷……”邓正德视线扫过敞开的大门,吓得声音微颤,“是、是从我脚边劈过的……”
嘉宾目瞪口呆,眼神慌张的盯着地板,试图找点证据。
没等他们证实邓正德的话,杜先生的弟子就小跑过来。
“各位请稍安勿躁。”
他手持崖柏香走过来,对着酒店大门拜了拜,并且将香插在了地面缝隙之中。
“法事未完,各位不可擅自入内。”
邓正德和嘉宾,看了看香,又看了看酒店灯火大亮的门。
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疯狂摇头表示:
“不入内、不入内。”
就算今晚暴雨山洪地震海啸,他们也绝不入内!
酒店里苦行的法事仍在继续。
杜先生烧起道家符之后,他确确实实好了许多,却依旧脸色苍白。
这般诡异的状态,说是做法,不如说是赎罪。
苦行身上漆黑阴沉,烂到根底的气运,在反反复复的折磨之中,渐渐剥落灰黑,露出浅淡金光。
七世佛的炽烈气运,是借来的。
苦行的炽烈气运,是熬出来的。
若沧毫不怀疑,这个身体佝偻的云游僧,经历过几十次这样的法事,才将一身滔天大罪,洗出炽盛光亮。
“师叔,他这……”
杜先生烧完经文符箓,室内萦绕着清幽澄明的气息。
可苦行抱着木鱼,跪拜祈求似的继续敲击诵经,痛苦并没有好转的意思。
“不用管。”若沧冷眼旁观,“这就是他修行的方式。”
以身入佛,尝尽世间百苦千难,方能赎清罪孽,修成正果。
亥时刚尽,子时已到。
中元普渡鬼门关,苦行一身折磨渐渐随着重归幽冥的阴气消散。
他颤颤巍巍的撑着地面,咬着梵文佛经,抬手狠狠把赤珠佛牌往断木上一拍!
咔哒一声!
染满恨意的木头竟裂开了!
“如是我闻者,谓总显己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