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朝暮
欧执名只可能是受凉发烧。
然而,房间外传来小孩的低笑。
康犹衍表情神秘的说道:“他才不是着凉。我可以给欧导驱邪哦。”
小骗子每多说一句谎话,身上的阴晦气就多一分。
若沧垂眸看他,认真说道:“医生说了,吃药好好休养就能好。不是中邪。”
康犹衍半点不退让,他盯着若沧说:“你这种什么都看不到的普通人,也只能听医生的了。告诉你吧,他的守护灵很痛苦,如果不给他驱掉身上的野鬼,欧执名会高烧不退!”
小孩子呱唧呱唧说了一堆,若沧的视野里满是助长的阴晦浅灰。
每一个人能够承载的负面阴晦有限。
谎话说多了会不会引来邪祟,也要看宿主的承受能力。
康犹衍见他沉默,顿时自豪起来,越发放肆。
他说:“欧执名的守护灵很强大,但是这次招来的野鬼更可怕,一定是你——”
“闭嘴。”若沧厉声打断他,“你想害死自己吗?”
若沧的视线锐利,盯紧康犹衍充满了斥责。
他本就是长相温和俊逸的人,谁知眼神冷冽起来,叫康犹衍没由来的害怕。
但是,康犹衍见过无数这样的人。
他绝不会因为呵斥退却。
康犹衍梗着脖子退后一步,嘴硬说道:“你这种人什么都不知道!我去找杜先生,哼!”
送走了讨厌小孩,若沧一转身,就见欧执名躺在床上,疲惫的睁着眼睛看他。
“别听他胡说,你身上没什么野鬼。”
虽然有一身阴损气运,但是欧执名绝对没有受到过影响。
若沧解释道:“康犹衍没有特殊的能力,更不存在什么守护灵。他只是喜欢说谎。”
这一刻,若沧比谁都像科学主义者。
欧执名浑身懒散,干脆一懒到底。
“我又没说信他不信你。”欧执名无所谓的回答,还笑道:“我药呢?”
若沧:……
“哦,我去给你拿。”
常备药物,医生给若沧分好,让他带回去给欧执名一日三次。
若沧拿着药包往回走,就遇到了杜先生。
杜先生一脸凝重说道:“师叔,你觉得康犹衍如何?”
这个“如何”,必定不是人品长相的如何。
若沧不喜欢这小孩,撇撇嘴说:“小骗子,撒谎成性,不知道康杰生怎么养他的。”
听完这句话,杜先生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我还以为是我道行尚浅,看错了他的气运。”
他说:“这个康犹衍对康先生说,欧导中邪了,身上有野鬼冤魂附体,如果不尽快驱除,性命堪忧。但我怎么看,都觉得欧导只是感冒发烧啊。”
若沧看欧执名一身阴损。
杜先生看欧执名一身贵气。
唯一相同的就是,他没中邪,只是病了。
“那康杰生怎么说?”
“康先生非常信任康犹衍,所以要我一定给欧导做场法事。”
杜先生低声说道:“我觉得不对劲,哪怕我们没有看出他身上的问题,我还是想假借给欧导做法事的时候,给康犹衍驱驱邪。”
若沧不太理解,“为什么?康犹衍只是爱撒谎而已。”
“他不是一般的撒谎。”杜先生了解了原委,特地告诉若沧。
“方才康先生跟我说,康犹衍以前是乩童。”
乩童,巫术仪式里能请神上身、请鬼附体的神汉、神婆。
泰安派典籍里清楚记载:附体生人者,必为鬼邪,应驱之。
乩童这样的职业,专门请鬼神附体问事,多数是江湖骗子,虚张声势收人钱财。
康犹衍是康杰生收养的孩子,整日带在身边。
他早就不做乩童了,偶尔还会鬼神附体,扶乩、起乩。
杜先生说完,若沧恍然大悟。
难怪他觉得康犹衍一身气运谎言生祟,原来是因为这个!
“驱吧。”若沧立刻同意,“正好驱散掉康犹衍的一身晦气。”
小孩子不懂是非善恶,撒谎成性,积累阴晦。
早晚出事。
康犹衍出事自食恶果,可是与他接触的人要是出事,那就叫连累别人了。
有杜先生在,驱邪的法事总会隆重又全面。
若沧考虑到欧执名低烧,本想把法事设在房间里。
可欧执名不同意。
“这地方这么小,怎么做法事?要做就做大一点,比如上次在电视台的那种,我刚好取材了。”
心怀《关度》,还要点单。
若沧阻止不了他,于是只好跟杜先生说,走个祈福延年的法阵,顺便给欧执名祈福。
圆满他想看大法事的心愿。
夜晚,宅院一处空荡的地势,画好了五米见宽的祈福法阵。
杜先生几个弟子,正在燃香清场,拨弦调音。
工作人员屏退后,只剩下主要的人员在场。
康犹衍挽着康杰生的手臂,眼神得意的看向若沧。
就跟他这个乩童说服了杜先生,而若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凡夫俗子一样。
若沧懒得理他,小孩子莫名其妙的虚荣心可以理解。
而康犹衍的小心眼,绝对是从康杰生身上学来的。
言传身教就是这么一回事。
哪怕康杰生装得端端大方、儒雅温柔,映射到康犹衍身上,仍是真实的胸襟狭隘。
若沧琢磨着杜先生写符烧符,就够驱散康犹衍的晦气,于是不打算出手。
他站在欧执名身边,像极了什么都不会的看客。
然而,欧执名觉得一切充满了语言无法言说的幽默感。
上次是若沧持剑,现在是杜先生。
他马上就能见到不同的走阵风格,完善他理论里的道教法事。
当杜先生拿起黄符,烧掉祭祀天地的时候,欧执名忽然问:“你和杜先生是同门吗?”
“是。”
“可你们做法事的流程怎么不一样?”
若沧走阵,是不会起符烧祭天地的。
桃木剑有杀鬼除祟的功效,他以剑痕起势,通达天地,能省很多工序。
杜先生稍弱一些,形式大于意义,从头到尾恭恭敬敬摄召安灵,总不会出错。
若沧没答。
欧执名困得眼皮沉重,还在自问自答:“因为你们同门不同宗?像三才观道士说的那样,不同科仪的方式不同。或者,你是他弟子?不对,不像。”
他自己否定掉,絮絮叨叨的,完全是低烧患者脑子不清醒的表现。
若沧不得不再给他量了体温,37.7,已经降了许多。
欧执名疲惫还能精神奕奕的钻研道术。
若沧不得不佩服,“别说话了,好好看。”
烧完符,杜先生的法事就开始了。
仍是锣鼓喧天般的道乐起音,从旁弟子辅助诵经。
桃木剑招招凌厉,看起来在给欧执名驱散野鬼。
事实上,在场如有邪祟,都会同凌冽剑风一起,散得干净。
诵经声到了终末,杜先生走阵越急,周围徒弟敲打乐器声音越重。
若沧远远看着康犹衍,那一身阴晦淡了不少。
沐浴在香烛符纸气息之中,康犹衍应当会渐渐的减少心中的虚荣,不再用谎言维持自己的自尊心。
若沧神色轻松一些,视线无防备的与康犹衍对上。
忽然,康犹衍怪笑起来。
他咧嘴灿烂的笑,穿破道乐的吹拉弹奏,突兀得吸引了所有人的的视线。
杜先生骤然看向他,果断持剑横劈过去。
然而康犹衍早有准备,并不害怕,扬声说道:“若沧,你和欧执名站那么近,野鬼会变得更加嚣张!”
他话音刚落,残存的阴晦气如脱壳魂魄,直冲欧执名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