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 第47章

作者:酒痕 标签: HE 玄幻灵异

他手里举着树叶伞,像只满地乱跑的绿蘑菇。黑水生无可恋,还要忍受时不时在身边窜来窜去的尧白,一时有些烦了:“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说完意识到面前这人打架是个狠角,比那笑面虎佛尊还要狠,轻易惹不得。只得硬憋着气,小声嘟囔道:“你晃得我眼花。”

尧白在他身边停下,举着自己的小绿伞打量他:“你为什么不开心?”

黑水咬牙:“我开心得很。”

“撒谎。”尧白跟他并排走,“我母亲说开心地笑眼睛会弯,就像我这样的。”他面露微笑,指着自己上翘的眼尾,“但是你笑的时候眼睛都不动。”

黑水撇嘴,“佛尊笑的时候眼睛也不动,特别假。”

尧白想了想似乎是的,他看了眼走在前头的闻不凡,正经道:“你不能跟他比,他好看,怎么笑都好看。”

黑水:“······”

第36章 姻契石上能刻名字吗

黑水想这少年是不是在鸡群中长大的,怎么如此能聒噪。他心情不好,本无心与任何人交谈说话,竟也挡不住他滔滔不绝。

“南边好玩吗?”他问

“不好玩。”黑水脸上没什么表情。

“岷江漂亮吗?”

“不漂亮。”黑水深吸了口气,“就一条臭水沟子,什么臭鱼烂虾都有。”

“原来你还有这么多邻居啊!”尧白兴奋,“那一定很热闹,不像我。”他歪头夹住伞,腾出两只手比划:“那么大的梧桐林里就住了我一个。”

黑水闭上眼,咬牙道:“别跟我提邻居!”

黑水的愤怒表现得太明显,尧白小心翼翼看他,嘴上却忍不住好奇:“啊,为什么呢?”

白灼的天光从伞盖缝隙泄下去,如同星空遗落的点点星子装点在尧白身上和脸上。少年星曜一样闪烁的双眼正看着自己。黑水突然就失去了骂人的兴味,只得铁青着脸跟认识不到两天的人讲起自己与邻居的陈年旧怨。

从黑水开了灵智起,隔壁就住着一只鲶鱼精。当黑水意识到自己有着长于族人数倍的寿命时,他是极度害怕低落的。

他看着小时候的玩伴迅速长大变老最后死去,甚至看着玩伴的后代死去。唯独鲶鱼精过了百年千年还是原样。初懂人世的黑水觉得鲶鱼精才是同类,出于对同类的亲近,他自然也毫不犹豫地同鲶鱼精亲近。两人洞府毗邻,时常一块修习。

“可他不是好人。”就算过去了千年,鲶鱼精的魂也不知散到哪个犄角旮旯了,黑水提起时还是充满怨气,“他生性不甘寂寞处处留情,竟在人界寻了个婆娘成亲,什么仙法大道统统忘了干净。过了几年还生了个娃娃。”说到此处,黑水露出个十分恶嫌的神情:“那娃长得···啧,长得半人半鱼。”

尧白想象着一半是人一半是鲶鱼的模样,登时身上汗毛争先恐后耸立。他立刻打断对方预备详细描述的念头,“这段可以略过,然后呢?”

黑水显然也不想回忆,干脆果断舍了这段,接着道:“人妖结合本就有违天道,那孩子逆天而生,自娘胎下地就是个病秧子。那凡人女子因生产后体虚,没多久就死了。”黑水眼睛飘向远处,像是在回忆,“鲶鱼精想方设法帮那孩子变成人形,又要以精气给她治病。再深的修为也有枯竭的一天。人界又不容半人半妖的孩子,没办法只能躲回岷江去。人界修士都是些顽固不化的主,一路追到岷江来要擒他父女。大半水域的精怪都受到牵连。我家离他家近,最惨的就是我。”

“后来呢?”尧白神色肃然,听到这里已经不在意黑水和鲶鱼精的恩怨,反而忍不住为鲶鱼精捏把汗。

“鲶鱼精日日透支灵力吊着他女儿的命,哪还有力气跟修士们干架。那帮人面兽心的不知使了什么计,把他女儿擒住了。”

尧白大气不敢喘,又听黑水继续道:“他们就在江边摆了法坛,要杀小娃娃。鲶鱼精回来看到娃娃半个头挂在洞府门前,当场就疯了。他扑上岸去要给女儿报仇,结果让人按在地上锤。”

“我们当时虽然烦他惹了麻烦回来,但是看到他那模样也不落忍。我那会年轻气盛,看到那场景也要气疯了,就跟在大伙后面上去打。”

黑水的修行路就是从那天开始改变。杀人没有想象中可怖,反而还很痛快。往后出门觅食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看到凡人修士也不用扭头就跑。杀业一开便永无止境,任谁来欺负都干他丫的。

这样的日子确实比缩在洞中好。

黑水想着那段打打杀杀的日子,虽然畅快。但是每每受浊气反噬之苦时,还是会时不时把那鲶鱼精拉出来谩骂一通。骂完之后该吸的浊气一口不少,该杀的人一个不放。

尧白自顾垂头走着,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却又说不出来为何,过了很久他才小声道:“我觉得鲶鱼精好可怜。”

黑水鼻孔朝天嗤了一声,显然不敢苟同,“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是蠢,他蠢死的活该,可怜个屁。”

尧白皱眉,不赞同道:“鲶鱼精和人族女子至情至性,人族女子愿为他繁衍后代,他为家人愿意舍弃性命。这怎么能是蠢,就因为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么?。”

黑水作为头脑简单的蛟类,为数不多的优秀品质就是执着,俗称一根筋。他觉得尧白的思想非常危险,势必要掰正过来不可,使出绝无仅有的耐心道:“这叫人妖殊途,为天道不容。”

这时走在前面的闻不凡忽然停步回头,手里捧着适才在路边捡的一只冻僵雏鸟,神色淡然地看向两人。

黑水忙指着他说“你问问佛尊,他能跟鸟结合吗?姻契石上能刻名字吗?”

尧白蓦地大叫:“怎么不能?!”

“·····”黑水吓了一跳,拍着自己胸口一脸莫名其妙:“能就能,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

少年闷声走在前面,连同头顶的伞都萎靡地卷着叶,再也没有说过话。黑水挠挠头,不解方才还蹦蹦跶跶的人怎么转眼就委顿了。

尧白心里说不上是难受还是唏嘘,复杂的情绪绕在心头一团,连呼吸都觉得沉重。他猜想那鲶鱼精见到女儿尸首的那一刻定是绝望极了。

假如是我,我也要疯吧,尧白想。

——

太阳像挂在天边的火星,即将落在自群山之壑而来的黑夜里。如果明日天晴,他们就要往南边去了。

忽然,屋内响起笃笃敲门声。门边的黑水顺手拉开门,顿了顿又砰地关上。

尧白疑惑:“怎么了?”

黑水一本正经道:“来了个花妖,肯定是闻见佛尊的味儿寻来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尧白更疑惑了,“这也能看出来?”

“穿得花里胡哨,满头插花,一看就不是正经妖。”黑水对自己的眼神很自信。

尧白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开门。黑水还在一旁叨叨:“将他打走得了,这种不正经的……”

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尧白耳中,那声音半是疑惑半是无措:“是这里没走错地方啊,怎么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