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白曲
灯笼嘛,成双成对的才好,不能歪了。
傅惜年抬头看了眼,问:“挂哪儿?”
花颜用手指了指:“那儿。”
花颜以为傅惜年是要替他挂灯笼,傅惜年办事他放心,正要把灯笼交给他,不想身子一轻,傅惜年又将他抱了起来,让他踩在肩膀上。
傅惜年音色如玉质,清润好听:“挂吧。”
花颜:“……???”
你长得高,你了不起。
宫人们见两位宫妃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都低头不敢去看。
反正这后宫……哎,谁来谁知道,陛下是皇后殿下的,妃子们都内部消化了。
花颜脸红心跳地挂好灯笼,脑子里突然想起陛下和皇后殿下的爱情故事。
陛下说,当年他与皇后殿下定情,是因为一只鸟。
皇后殿下想把被风吹落的鸟儿送回巢里,可惜不会爬树,就让陛下帮忙。陛下没有直接用轻功把鸟儿放回巢里,反倒是抱起皇后殿下,让殿下送鸟儿回家。
如此迂回婉转,就是想抱一抱心上人。
和现在简直异曲同工。
花颜:他借机抱我,他心里有我。
他总是羡慕别人的爱情,自己一直是个听故事的人,但好像……他也可以成为话本的主人公?
“挂好了,你放我下来吧。”表面上,花颜还是故作镇定。
傅惜年敛眸,却没把他放下来,直接扛在肩上,扛回了点墨斋。
矜持守礼的探花郎还是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
不止宫人们惊呆,花颜也呆了。
“探花郎,探花郎……傅惜年!你发什么疯!”
傅惜年将花颜扛进寝殿,扔在床上。花颜又惊讶又期待,心道探花郎这是终于要霸王硬上弓了?
他是该羞涩躺平呢,还是该欲迎还拒呢?
但傅惜年并没有如他所想地霸道撕衣服,只是坐下来,喝了杯茶冷静片刻。
傅惜年说:“你最近在躲我。”
“赫连奚都愿意见秦玉龙了,你反倒躲起我来了。”傅惜年不解地问,“我有哪里得罪你了?”
花颜:没有没有。
纯粹是那天过后,得知傅惜年也可能喜欢他,他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人家了。
别看花颜大胆、热情、奔放,自己在心里什么放肆的都敢想,面对真正的爱,却是害羞又小心。
在青楼长大的少年,听着别人爱情故事的少年,写着甜蜜风月话本的少年,从没想过自己也有收获爱意的一天。
因着这张妩媚漂亮的脸,花颜从不缺喜爱。在楼里挂牌前,就有不少客人见了他的脸便惊艳,笑说要等他成年拍下他的初.夜,那些视线露骨下流,恨不得扒了他的衣裳。
花颜第一次对谢重锦动心,就是因为谢重锦和那些人不一样,是真正尊重他、不把他当玩物的君子。
不过初次心动的人不爱他,谢重锦深爱着他的竹马,对他拒绝得十分干脆。花颜并不嫉妒,只是很羡慕。爱情是别人的,他只能做个听众,做个看客。
可现在,他也拥有一个又尊重他,又喜欢他的人啦。
而且这个人,恰好也是他喜欢的。
总得给他时间……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花颜看着傅惜年,他今天没穿往常的白衣,一身大红,更为俊美。长黎习俗,过年前后要穿大红,寓意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花颜斟酌片刻,说:“探花郎,你看我们今日都穿一身红,像不像大婚当日穿的喜服?”
傅惜年一懵。
花颜又说:“檐外挂的红绸红灯笼,像不像成亲布置的婚房?”
傅惜年如玉的嗓音含了丝喑哑:“你想……说什么?”
“你写的情诗我都收到了。”花颜绞着手指,向来大胆奔放的人难得忸怩。
他是收到了,可从前只以为是傅惜年教他写情话,从没给出过回应。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是他给出的回应。
他着实不算有墨水,这首《金缕衣》,也是傅惜年教给他的。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良辰美景,适合洞房花烛,及时行乐。
傅惜年微微一愣,忽而轻轻一笑。
“花颜,你出师了。”
这是他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第76章 烟花
“陛下,殿下。”
翌日,花颜和傅惜年一道来重雪殿,正赶上陆雪朝和谢重锦在一块儿剪窗花。
小时候过年,宫人们都会剪纸贴在窗上,增添过年气氛。谢重锦看着有趣,就去学了来。后来和陆雪朝在一处玩儿,就可以教他剪纸。
陆雪朝聪慧,看谢重锦剪了一遍,自己就能依样画葫芦地剪出来,之后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剪出许多美丽的图案。
长黎有关过年的习俗,无非是剪窗花、挂灯笼、穿红衣、贴对联、办年宴,把屋子布置得红彤彤的,就算有了过年的喜气。每年过年都一起剪窗花,是两人一直以来的习惯,时至今日,剪纸艺术愈发精进。
谢重锦刚剪完一张陆雪朝的人像,正拿给陆雪朝看,花颜和傅惜年便来求见。谢重锦让人进来,两人就携手一块儿进来了。
两人口头问安,谢重锦先前吩咐过,不是正式场合,都不用再行大礼。
陆雪朝放下剪子,看到花颜和傅惜年交握的手,眉头微挑:“你俩这是……”
花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臣有个不情之请,就是……那日陛下所说的赐婚,可还作数?”
花颜这个平日里最大胆的低头害羞了,傅惜年这个往常最矜持的反倒直面帝后,嗓音清透,目色坚定:“臣心悦花颜,愿效仿柳侍郎与沈侍郎,向陛下请旨赐婚。”
他们已有夫妻之实,自然不该再没名没分,要讨个夫妻之名。
根据陛下的人才保护计划,为了防备夜郎,他们都要以宫妃身份待在宫里,暂时无法光明正大成婚。眼下是同帝后报备,过个明路,等日后诸事尘埃落定,即可完婚。
有陛下赐婚圣旨,就算没正式完婚,从此也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头。
谢重锦毫无意外之色:“云珞。”
“诺。”云珞写赐婚圣旨的业务已经十分熟练,算上柳雁声沈鹤洲、秦玉龙赫连奚,他这都已经写第三回了。
“朕还以为你们要忍到什么时候。”谢重锦道,“朕赌年前,清疏赌年后。清疏,你可输了。”
傅惜年和花颜嘴角一抽。亏他们还纠结那么久,敢情在陛下和皇后殿下心里,他们在一起是板上钉钉了。
陆雪朝看两人一眼,说不上是欣慰还是遗憾:“你们再晚来几日,本宫便赢了。”
傅惜年:“……是臣心急了。”
所以帝后已经无聊到拿后妃什么时候在一起打赌玩了吗!
这放在无论哪个朝代哪个后宫里,恐怕都是一种奇观。
花颜看到桌上一堆红红的剪纸,笑道:“陛下殿下是在剪纸玩儿?”
看到陆雪朝面前那张惟妙惟肖的皇后人像,花颜惊叹道:“殿下剪的自像可真好。”
本以为帝后就是剪着来玩玩儿,可看这些复杂精巧的图案,剪纸水平也是极高的。
这世上还有殿下不会的东西吗?
谢重锦扬眉:“好看吧?朕剪的。”
“这才是清疏剪的。”他毫不刻意地展示起陆雪朝给他剪的皇帝人像。
他每年过年都要给陆雪朝剪一张人像,剪纸的人一年年长大,人像也一年年长大。从总角之年,剪到弱冠之年。
花颜:“……”
狠狠羡慕了。
傅惜年注意到花颜艳羡的眼神,只恨自己不会剪纸。
回头要学起来。
在那之前,他还可以给花颜画像。他不会剪纸,画画却也还看得过去。
虽然,依然比不上陛下给皇后殿下手绘的丹青。
傅惜年由衷感叹,一个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多才多艺,真是卷死底下人了!
谢重锦还不知道自己从各方各面都带动内卷。
花颜雀跃道:“那我们回去也剪,我剪窗花虽没陛下这么厉害,剪些栩栩如生的小动物可不在话下。”
“就说昨日挂了灯笼,系了彩绸,到处都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却还是感到哪里缺了什么。”花颜自言自语道,“原是缺了窗子上的窗花。”
“还有还有,布置得那么喜庆,看起来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听着还是冷清。”花颜越说越兴奋,“若是能放鞭炮,年味儿就更足了。”
傅惜年重重咳嗽一声。
花颜这才回神,忙道:“臣失言。”
谢重锦说:“无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重锦认真考虑起了花颜的提议。
他和清疏从小一起过年到大,隆冬腊月,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外头寒凉凄清。里面布置得再红火,四处安静无声,总显得空落。
陆雪朝曾静立在挂着灯笼的檐下,伸手接落一片雪花,落雪覆上青丝白裘,安静又美丽,像幅遗世独立的画。
尘世应有喧嚣。
谢重锦确实不止一次想过,过年是该有些热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