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流
***
又是崭新的一天。
昨晚半夜下了场雨，窗外的芭蕉被浸湿洗净，青翠欲滴。几只鸟儿争相追逐，想要去亲吻芭蕉叶上残留的雨露。
林苏神清气爽地从床上起来，洗漱完毕，热一热昨夜买的肉馒头，一边啃一边出门，来到私塾听了一上午李夫子的教导，下课后便迫不及待地买了小米粥和红糖馒头，带去医馆投喂徐覃。
看着徐覃一口一口的吃粥，林苏心里充满了满足感。
可惜徐覃还是太瘦了，要是能被他喂得白白胖胖，才不枉他死缠烂打这大半个月啊。
徐覃的发热是被饿出来的，灌了去热的药，又被填饱了肚子，烧就退了，只要回家吃好睡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至于徐覃因常年饥饿遗留下的胃病，那就只能以后自己慢慢调养了。老大夫已经急着赶人了，即使是古代，医馆里的床位也是很紧张的。
徐覃想要回家，却被林苏以门被他撞坏不能住的名义，软磨硬泡地邀请徐覃同住。
“是我太过莽撞，才害得徐兄房屋受损、无家可归。”林苏一脸愧疚，“既然如此，我就要负责，正好我家还有几间空房，徐兄一定要搬来与我同住，好给我一个补偿机会。”
徐覃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只是门破了而已……称不上受损……修修就好了。”
徐覃说话速度很慢，常常有停顿，声音呕哑嘲哳。
林苏再三请求，徐覃坚决不受。
林苏无奈，找借口出去了一趟，等回来的时候又恢复了笑容，带着徐覃回到了县南。
芒草巷，徐覃看着自己的房子，无言许久。
只见这房子塌了一角，屋顶的茅草都下滑到了地上，露出空空荡荡的里屋，木头交错倒在一起，已经彻底不能住人了。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又有大风，没想到居然把徐兄房子给吹塌了。”林苏愧疚地说，“都是我的错，定然是我昨日敲打太用力，把门敲破了不说，又损害了房屋的墙体，才会使徐兄的屋子在昨晚倒塌。徐兄放心，我一定会把房子修好的。”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委屈徐兄与我同住了。”林苏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笑意。
徐覃无言以对。
林苏不由分说地拉着徐覃走人了。
笑话，徐覃那房子阴冷潮湿，哪里适合一个刚刚病愈的人住？恐怕徐覃刚住进去就又要生病了。
修缮是会修缮的，不过修缮的时间完全可以延迟得久一点嘛。
自从林苏写话本得了稿费后，就往家里添了许多家具，南房屋顶上的破洞更是早就修好了，又重新修补了墙面，换了青瓦，上了新漆。林苏还种了一些花草，他窗外的芭蕉就是新移植的，林苏也算个文人，总想体会体会“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的感觉。
整个院子一扫衰败之气，变得欣欣向荣。
林苏家的东厢房一直都空置着，稍稍休整就能住人。
徐覃的行李没有很多，几乎是空手入住的。
安置后，林苏还请了帮佣，给他们每天做饭。
黄昏已至，林苏心情愉快地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碗米，轻轻撒在地上，看着鸟儿竞相啄食。
甚至有调皮的鸟儿追着林苏的手，林苏微笑着任其叼走手心的米粒。
院子里的鸟儿们种类各异，但大都圆滚滚的、憨态可掬，一个个活泼极了，也不枉费林苏这一个多月来的喂食。
想到一个月后徐覃说不定也会变成这副圆滚滚的样子，林苏就忍不住笑意。
说徐覃，徐覃就到。
只见徐覃拿着本书，从书房里走出来。
他走到林苏面前，院子里的鸟儿受到了惊吓，纷纷四处逃散。
“徐兄？”
徐覃依旧用刘海遮住了半张脸，林苏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听见他说：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开始温习了。”
嗯？
嗯！！！
Σ(っ°Д °;)っ
第20章 榜前捉婿
自此，林苏又开始了喜闻乐见（？）的爆肝生涯。
天不亮就要去私塾接受李夫子的训导，下课后一回到家就被徐覃拉着补课，反反复复，复复反反，全日无休。
真不知道徐覃哪里来的精力，能天天拉着他探讨问题到深夜。
但林苏也没法子，毕竟他邀请徐覃同住时说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方便指导功课，他总不能自打嘴巴，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这段话可以与《论语》中的里仁篇相印证……”
林苏表面认真的听着徐覃讲课，实际上却在神游天外。
好在这样也不妨碍林苏“四书五经”经验值的上涨。林苏发现，徐覃给他讲课能加的经验值居然比李夫子还多，可见徐覃的“四书五经”技能恐怕已经超过李夫子了，不亏是被学正称为“麒麟儿”的人。
越是这样，林苏越是为徐覃两次乡试被黜而感到可惜。
希望这次恩科能给徐覃机会吧。
看着林苏的样子，徐覃皱了皱眉，说道：“你有在听吗？”
大概是不常与人交流，徐覃刚开始搬来时说话还有些晦涩，不过随着他多日给林苏讲课，现在已经流畅不少了。可惜声音依旧嘶哑难听，像是刀锯木头。
林苏怀疑，徐覃的嗓子可能出过什么问题，但他也不好意思戳人家伤疤，只去咨询了下老大夫，给徐覃备了些蜂蜜雪梨水。
除了给林苏讲课时，徐覃其他时间大都寡言少语。
林苏回过神来，暗道不妙，走神被发现了。
不过林苏不慌，只听他义正言辞道：“我怎么敢不听徐兄的教导。”说着就把徐覃刚刚讲过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感谢系统、感谢技能，有玩家面板的他对游戏中的土著NPC来说完全就是开了挂的存在。
而且随着他“四书五经”技能的升级，他的精神力也得到了提升，不仅能够过目不忘，甚至还能一心二用。
面对徐覃似信似疑的眼色，林苏气定神闲，他就是靠这一招糊弄李夫子的。
看我真诚的大眼睛。
徐覃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讲课。
看着徐覃瘦削的身体，林苏难得有了几分愧疚。
唉，徐覃刚病好就这么认真地给我辅导功课，我还要发呆，实在是太对不住他了。
他投喂了徐覃好多天，但徐覃饿了那么长时间，想要好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徐覃还是一副双颊凹陷、面黄肌瘦的样子，风一吹就能吹跑。只初初脱离了濒死状态，没有那么像干尸了。
林苏打起精神，准备认真听讲，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咚咚咚。
“徐兄，是我！”万世通的大嗓门一直传到了书房。
“是万兄！”林苏欣喜道，连忙站了起来，“我去开门。”
走出院子，来到大门口，打开门闩，果然就见到了万世通那张圆脸。
“万兄，你怎么来了？”林苏笑道。
因为万世通提供了徐覃的消息，帮了林苏的忙，后来林苏特意感谢了他几次，请了几次客，又送了礼物，有来有往的，他们也建立了不错的交情，可以称得上是友人了。
至于万世通爱说八卦的特质，咳咳，听久了就觉得其实一些八卦也挺有趣的。
“当然有好事找你啊。”万世通今日好好打扮了一番，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还带了把折扇，装模作样地摇道。
林苏有些诧异：“什么好事？”
“嘿嘿，道安兄你整日闭门苦读不知道，”他笑嘻嘻地凑过来说，“今日清潭那可热闹了，不少地主乡绅都带了家眷，说是游湖，嘿嘿，谁不知道是去相婿的呢？”
“好多未成家的秀才都往那里跑，指望着被哪个大家小姐看上。”
“不过嘛，”万世通冲林苏挤眉弄眼道，“我看那些人跟道安兄你比，就像是地上的野鸭和天上的鸿鹄，要是道安兄去了那里，一准会收到不少香囊手帕……”
“去去去。”林苏止住了万世通的口花花。
根据万世通的讲述，林苏也明白了，这是那些地主乡绅们的“榜前捉婿”。林苏只听说过“榜下捉婿”，还真没听说过“榜前捉婿”的。
却原来是因为这年头，“榜下捉婿”竞争越来越激烈了，尤其是这几年，府城里的地主官员们也加入了竞争，像潭县这种县城里出来的单身秀才，一旦中了举，很快就会被本府甚至其他府的人给“捉”去了。于是为了能提早拿下高质量的潜力股，潭县的老爷们就搞了个“榜前捉婿”，在乡试前就看好人选，如果中了自然欢喜嫁女，若是不中，不好意思，就当我没提过吧。
林苏来了兴致，他倒不是想真被捉婿，只是他苦兮兮地读了那么多天的书，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出去玩的借口，他当然不能放过了。
而且这么热闹的事，来体验古代生活的他怎么能错过。
林苏冲万世通挑了挑眉，揶揄道：“万兄穿得这么风流潇洒，不知是想被哪位小姐‘捉去’呀？”
万世通难得红了脸，嘴硬道：“哪有？”
哦？看着万世通羞涩的样子，林苏用手抵了抵下巴，思索道，莫非有情况？
只见万世通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憧憬地说：“我听说林家小姐秀美静雅，王家小姐温柔贤淑……哎呀，余家小姐也不错，听说是有名的的才女……”
看着万世通把潭县有名的闺秀都点了一遍，一副快要流口水的样子，林苏忍不住笑了笑。
我看你是想peach吃。
林苏回到了书房，跟徐覃说了要去游湖的事，徐覃没回话，只阴恻恻地盯着他����徐覃好久没用这种眼神盯他了。
林苏摸摸鼻子，糟糕，更心虚了，怎么有种把人骗回家就不管不顾、跟着外面的小妖精出去玩的感觉。
林苏把这种不靠谱的想法甩出脑海，对徐覃笑道：“徐兄，不如我们一起去？”
徐覃自搬来清水巷后就没出过门，总待在书房，一直蹲在家里对身体也不好。
理所当然地遭到了徐覃的拒绝。
林苏也没强求，毕竟清潭那边认识徐覃的人不少，恐怕徐覃出去也会受排挤。
只是林苏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带徐覃出去游山玩水。不过看到看到徐覃这副风吹就倒的样子，林苏暂时打消了这个想法。还是等他把徐覃喂壮点再说吧。
然后他就在徐覃阴恻恻的目光中，抛下徐覃跑了。
“徐兄，我会给你带点心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