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绪
在医院里,沈慢见到了徐舟野……和他的母亲。
“阿姨好。”没想到和徐舟野的母亲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沈慢略微显得有些局促。
徐舟野的母亲看着沈慢笑得温柔,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说她叫白疏桐,叫她白阿姨就好。
“白阿姨。”沈慢轻声唤着。
“哎。”白疏桐点点头。
“妈,你去休息吧。”徐舟野说,“有沈慢在这儿陪我,明天早上你再过来。”
白疏桐有些犹豫。
“你都两天没合眼了。”徐舟野说,“你要是熬病了,我还得抽神照顾你。”
这话倒是有理,白疏桐终是同意了。
她的目光在沈慢和徐舟野身上来回逡巡,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沈慢松了口气。
其实从进入医院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有种见家长的紧张感,站在徐舟野的身侧虽然没有说话,但背脊一直挺得笔直。
徐舟野也看出来了,他说:“哥,紧张啥呢?”
沈慢瞥他一眼,没应声。
“是不是感觉像在见家长。”徐舟野调笑。
沈慢说:“你妈真知道了?”
徐舟野说:“知道了呀,不光她知道了,我姥姥姥爷都知道呢……”
病房里,沈慢看到了徐舟野口中的姥爷,脸上罩着氧气罩,虽然脱离了危险,但状态看起来并不太好,徐舟野虽然故作轻松,但依稀可见他眉宇间化不开的担忧。
两人小声的聊着天,从徐舟野口中,沈慢知道了更多关于他家里的事。
徐舟野的姥姥姥爷,都是文化人,姥姥在政府工作,姥爷是学校里教书的,他们只有徐舟野母亲一个独女,从小到大都跟掌上明珠似的细心呵护。
后来母亲嫁人,有了徐舟野,更是把这个外孙疼到了骨子里,徐舟野从小被宠到大,居然没被宠歪,变成了招人喜欢的小太阳。
沈慢的家庭关系太过简单,听着徐舟野的描述,面露茫然,他想象不出逢年过节一大家子坐一屋子热热闹闹的场景,这对于他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反倒会有些无所适从。
可是人生啊,总不会一直一番风顺,记忆里健康的老人此时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还来不及崩溃,便要强行打起精神,撑着不敢倒下。
徐舟野没说一个累字,但沈慢能看出他真的挺累的。
眼睛里的红血丝,爆开干皮的嘴唇,还有唇边青色的胡茬,他坐在那儿,神情故作轻松,却让沈慢心里很不舒服。
“徐舟野。”沈慢轻轻道,“不想笑就别笑了。”
徐舟野没想到沈慢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愣了愣。
沈慢说:“我不是你妈妈,不需要你安慰。”
徐舟野:“……”
沈慢轻声道:“我是你男朋友,你难过了,我也可以安慰你。”他拍拍自己的肩膀,“难过了,你也可以靠上来。”
“我在呢。”沈慢说,“舟野,我在呢。”
徐舟野息了声,他喉咙滚动,仿佛有无数的话语在口中咀嚼吞咽,可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沈慢伸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他学着徐舟野的动作,像徐舟野安慰他一样,将徐舟野的脸按向自己的肩头,再紧紧的抱住他。
“没事的。”沈慢轻拍他的后背,“都会没事的。”
徐舟野的身体瞬间松懈了,他反手抱住了沈慢,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他的肩头。
两人紧紧相拥,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着彼此心脏的跳动。
仿佛以此传递着勇气。
——
沈慢没怎么来过医院,医院在他的记忆里,是光线灰暗的走廊,是刺鼻的消毒水,是医生冷漠的声音。
他不喜欢这里,或许……没什么人会喜欢。
如果祈祷有用,那医院才是真正的教堂。
徐舟野姥姥姥爷的状态都很不好,沈慢帮着守夜的那个晚上,ICU里的姥姥突然出了状况,病危通知书一封接着一封。
徐舟野从开始浑身颤抖,到后面表情麻木,也不过短短一个晚上。
雨没有停,天也亮得格外的晚,早上八点多,姥姥的情况急转直下。
很混乱的场面,徐舟野本来以为自己是会记得很清楚的,但他真的好像不太记得了。他只能记住母亲哭泣的脸,父亲红肿的双眼,医生的叹息,和沈慢紧紧握住他的手。
从头到尾,他都被沈慢紧紧的抓住,像害怕他不见了似的,沈慢没有顾及外人的目光,死死的,同他十指相扣。
“不插管了,不插管了……”
“她怕疼,咱们不折腾她。”
“我知道,舟野,你和姥姥说两句话。”
“嗯,嗯,我们都在呢。”
“妈——妈啊——”母亲跪在床边,握着徐姥姥的手,哽咽着呼唤她,没有嚎啕,却已经泪如雨下,“妈妈啊——”
“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她哭着喊着,凄凉的声音让所有人心碎。
徐舟野也在哭,他蹲在地上,无助的啜泣,他想要努力的站起来,给母亲一点点安慰,可是腿一点力气都没有,直到被沈慢拥住。
沈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静的拥抱着徐舟野,想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一丁点安抚。
沈慢想起了某些回忆,眼睛也红了大半。
“怎么办啊,哥,怎么办啊?”十九岁的小孩,哭得一塌糊涂,再也不见平日里的稳重成熟,他仰着脸,像个无助的孩子,死死地抓着沈慢的衣角,“哥,怎么办……”
“没事儿,哥在呢。”沈慢抱着他的小孩,“哥在呢。”他亲吻他的头顶,额头,鼻梁和脸颊,想尽一切办法想为他拂去哀愁,“我在呢。”
徐舟野嚎啕大哭。
沈慢抱着他,沉默的掉着眼泪,恳求上天怜悯这个可怜的小孩。
第73章 失误的原因
可再怎么悲痛,生活也还要继续。
唯一的好消息,是姥爷的状态在逐渐恢复,身体体征已经稳定,没有了生命危险。
葬礼那天是个晴天,风有些大。
徐舟野捧着黑框照片走在第一个,沈慢跟在人群之中,静静地看着徐舟野的背影。
不过几天时间,徐舟野憔悴许多,穿的T恤看起来空空荡荡。
人群纷扰嘈杂,也掩盖不住他眉宇之间的忧愁,下葬的时候白疏桐又哭晕过去了一次,她也才不过四十,便已经和母亲天人相隔。
徐舟野的父亲小心将她抱回了车上。
徐舟野站在墓旁,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忽的扭了头,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很快,他找到他想找的——站在人群角落里的沈慢。
沈慢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里有化不开的哀愁和浓浓的担忧,见到自己看过去,便轻轻的张嘴,做了个口型:怎么了?
没怎么,突然想起了而已。
徐舟野想,自己有这么多人陪着,都这般难过,当年的沈慢,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爱一个人,总会心疼,总会觉得他格外的可怜,正如沈慢于徐舟野,正如徐舟野于沈慢。
葬礼结束后,徐舟野便打算和沈慢一起回基地了。
大师杯季中赛马上要开始,他们两人已经耽搁了一周的训练时间,虽然教练和老板都没有催,但徐舟野并不想因为个人的原因耽误队友的成绩。
这是ACE最有机会拿大满贯的一年,决不能因为他的原因被拖累。
沈慢还是担心他,问他要不要再休息几天。
“不休息了吧。”卧室里,徐舟野把下巴垫在沈慢的胸口,像只颓丧的大狗,“反正休息几天也没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沈慢叹气,手指在徐舟野的发丝里穿梭,“那你和你爸妈说了吗?”
徐舟野说:“已经说了。”
这两天徐舟野的父母都没回来,还在医院照顾老人。
“他们怎么说?”沈慢问。
“没怎么说,都催我回去,说我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徐舟野说,“让我别耽搁ACE训练……”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他们还是ACE粉丝呢。”
沈慢:“……”
“不过我妈肯定一时半会很难缓过来。”徐舟野说,“我姥姥最疼她……”
沈慢无言。
两人不说话了,徐舟野把脸贴在沈慢的胸口,静静的听着沈慢的心跳。
扑通,扑通,一声接着一声,能让他无比悲伤的心暂时安定下来。
两人抱在一起,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动物,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飞机订在了第二天下午。
短短一周时间,却让人感觉恍如隔世。
坐上航班,看着地面上的景物逐渐缩小,最终变得模糊不清,他们也好像变成了轻盈的云彩,被风吹着,缓慢的飘向远方。
谷雨过后,天放了晴,空气里春意渐去,夏味更浓。
航班落地,沈慢接到了老板打来的电话。
自从知道徐舟野家里出了事后,老板一直挺担心,怕徐舟野受打击太大会放弃比赛。
现在两人都回来了,老板坚持要给两人接风洗尘。
徐舟野推了几次没推掉,只好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