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塬
林家丫鬟:“那时,奴家刚服侍完林公子洗漱,便往院子里走去倒洗脸水,林公子应当是一个人在屋中更衣才对,奴家便想着先到伙房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谁知就听公子一声低叫,呼救了一声!
“奴家本以为公子是磕碰了,或是摔到哪了,连忙回去看,便见一个成年男子的背影,匆匆忙忙地从公子的卧房出来,快步离开!
“奴家心里一紧,追上去看,然而那人跑得极快!
“奴家这便赶忙折回屋中,便见公子血洒当场,喉咙竟然被歹人生生割断了!”
林家丫鬟跪趴在地,却描述得极其详细,显然就是提前写好的Npc脚本内容。
封徵雪听了半天,自然而然道:“节哀顺变,不过你刚才的描述中,好像没有任何一条证据能够证明,杀他的人是我?”
“——休想狡辩!你看这是什么?!”
一个吊梢眼侍从突然从伏跪的姿势蹦起来,把手中的东西向着封徵雪的眼前一扬,展示在封徵雪的眼前。
封徵雪定睛一望,看向这【林家侍从】所展示证据,便见一根杏林银针。
这银针的样式很普通,凡是杏林弟子都可以用作武器,但不普通是,对方手中那枚银针,的确是他的物品,因为那上面赫然写着:
【已绑定】
【归属者:封徵雪】
封徵雪微微一怔,定睛细看,那侍从手中的所谓银针,不正是方才在庭院中封徵雪与林海儒打斗时所使用的吗?
刚刚,封徵雪用针扎向林海儒的脖子,一击毙命,用的正是那根针!
怎么跑到对方手上去了?
方才的情境太混乱,加之银针本来就小且细,封徵雪没太注意到刺过林海儒之后,顺手将银针放去了哪里,他不是一个爱乱放东西的人,所以一般情况下,用完的东西都会随手归位,银针武器也在自己的武器匣子里。
怎么跑到他的手上了?
保险起见,封徵雪又查看了自己的武器匣。
的确。
一套“九针”中少了两枚。
一枚是本来就被蔺司沉偷走放床头的镵针,还有一根则是封徵雪最常使用的武器,也是刺腧穴最趁手的长针。
倒确实是对方手里那根。
封徵雪确认完毕,面不改色地收起武器匣,心思快速流转,盘算着长针是什么时候被拿走的、以及被什么人拿走。
然而。
对方似乎并不想要给他充足的思考时间。
正此时。
一群匍匐在地的红名小怪,如同感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不约而同从地上迅速起身,并向着门口让出一条道来。
下一刻。
封徵雪看向门口。
就见三个从远处走来的人影,皆是Npc,两个红名一左一右,皆是可攻击的进战状态,中间那个身处C位的则隐约是个黄名,代表不确定敌友。
然而呆那几人由远及近,封徵雪定睛一看,却见为首那个,竟是许久不见的蔺云谦!
或者说,现在还是叫“蔺子谦”更为合适。
自从桃源村之战,封徵雪便再没见过蔺云谦,更不知道临别时情况即很不妙的蔺云谦现在的意识是否清明,只是从蔺司沉的情况来看,对方的情况应该也不会乐观。
进入剧本身份、被系统监控是一定的,只是对方还能保有自我意识么?
封徵雪决定先试探。
于是,只见封徵雪站起了身,几乎是对着对方迎上去,顺便将话也递上:
“子谦?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告诉下人们一声,我好准——”
封徵雪话音未落,便被蔺云谦的声线无情打断,声音凶戾,气焰十足:
“——你要准备什么?准备准备,早点动手杀人?!”
啪!
一个巴掌扇在封徵雪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封徵雪实在没想到蔺云谦突然甩他耳光,整个人被打得后退几步。
事实证明蔺云谦赤手空拳的一巴掌,远大于低阶Npc抡起家伙事的花架子——封徵雪感到脸上的痛感真实发生时,系统的战斗数值统计显示着掉血,自己的血条状态瞬间下了大半!
封徵雪的瞳仁一暗,眸色深重地抬起脸来。
却只见蔺云谦正以一种阴郁的表情,从头到脚地在打量他。
在有种“被冒犯”感的同时,封徵雪却不退反进,毫不犹豫地向着蔺云谦又走过去,当一左一右的两个中阶Npc,拿着武器要将他喝退,封徵雪避开,倏然往前一倒。
柔弱无骨地往蔺云谦的怀里一瘫。
蔺云谦本能搂住他,手一揽,本来因身高差距,正好放在臀部的手掌往上挪了几寸,握住封徵雪的肋骨下方位置——甚至都没搭在腰上。
封徵雪会心一笑。
再往前凑了凑,封徵雪瞧清楚蔺云谦红彤彤的耳根,掩在须发之后。
心下有了断定:哪怕这人巴掌甩得再狠,也同蔺司沉一样,意识是清醒的,否则不会连他的腰都不敢摸。
可是光醒着也没用,如若自己与蔺司沉、蔺云谦之间,意思无法明面互通,也无法用私信交流,那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在系统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交流?
封徵雪不确定这两人之间,在系统换代之后,是否有完成过完整对话。
但哪怕是在医书院副本里,在自己与蔺司沉发生关系时,蔺司沉也只能通过在他大腿上画哭脸的方式,对传达内容进行掩饰。
思及如此复杂的事情,封徵雪便感到一阵阵头痛。
可眼下,显然是没有过多时间和机会用来犹豫。
封徵雪双唇微涨,幅度极小地打了个呵欠,眼底泛出些微的湿润,就着离蔺云谦极近的距离,在蔺云谦的耳边质问:
“你也不相信我?”
顺着剧情的内容。
蔺子谦:“哼,人证物证俱在,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方才他们说的那些,不难编造,也不难伪造。”
“哦?这么说,你坚持自己是被冤枉的?——那林思诗遇害时,你在哪里?”
“我在自己的寝房。”
“是吗?你和谁在一起,有谁能替你证明?”
封徵雪眉头微皱,回忆起当时情境:“屋里就我一个,没人能证明——但是事发之前,我原本想出去,房间门却被有人从外面锁住了。”
“有人锁你的门?”
“是,半夜时。”
“简直是满口胡言!谁会锁你的门?”
“我也不知”封徵雪摇头,注视着蔺云谦的双眼,手掌覆上蔺云谦放在他肋骨间的手背,极快地“哒哒”敲了两下,意有所指地回答:
“——现在关于整件事情怎样,我没有丝毫的头绪,只是我不会按他们说的,再去证明自己什么了。”
蔺云谦一愣,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咳一声厉色道:“所有的证据现在都指向你,你拒不承认有什么用?——你还想怎么做?”
封徵雪直截了当:“那些流言蜚语,已经烦扰我太久,我每天疲于澄清自证。如今林思诗莫名其妙地死了,也要有人栽赃嫁祸到我身上,我累了。”
蔺云谦:?
封徵雪眸光一亮,然而一番话说得毫无情绪,仿佛在完全在照本宣科一般。
实际上,他却连剧本的内容都没看,完全凭空杜撰道:“你要么不相信我,就把我杀了,直接给林思诗偿命。要是还肯相信,林思诗并非我所害,你就把我休了,换我个自由,别让我在这深宅大院里继续呆下去了罢。”
话音未落。
话声便被蔺云谦那右护法,喝止截断:
“——大胆!你不仅对蔺城主不忠!现在杀了人,拍拍屁股就想跑?!没那么容易!”
左护法立即附和:“城主大人!您千万别被这狐媚子哄骗得失了心智!三年前,林思诗的父亲林海儒明明就死于他手!您却按下不上报,说是林大人死于心脏病,这事当时官僚圈子里其实有不少人知道!林大人就是被这贱人所害!为了维护这贱人,您周转了多久?与多少人树敌?——今天!林公子竟也死在咱们府上,您可不能再放过他了!”
右护法:“是啊林大人!依我看,他就是见林公子马上与小侯爷成婚了,心生妒忌,才痛下杀手的!”
封徵雪听得神色一凛——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Npc的对话里,他好像抓住了一点纰漏。
【为了维护这贱人,您周转了多久?与多少人树敌?】
刚刚那左护法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如果剧本中的“蔺子谦”,会将身体构造特殊的爱妾“封止血”,送给上级林海儒作为拉拢,很显然是将自己的政治目的放在了更高位的地方,起码要远远高于蔺子谦对封止血的爱护。
那既然如此,蔺子谦又怎会在封止血失手杀害林海儒后,不将封止血送出去,及时做切割,反而要在已经有人知道的情况下,为了保护他,与政敌周转许久,甚至为不吝惜与他人树敌?
这本来就是前后矛盾的。
封徵雪眼一眯,睨向蔺云谦,心说“蔺子谦”玩得不会是借刀杀人,本来想杀了那老东西,所以才将生性倔强的爱妾送给林海儒玩弄吧?
不对。
好像也不对。
还是说不通。
如果蔺子谦的目的,是借封止血之手杀掉林海儒作为最终目的,那在林海儒死后,蔺子谦应当也会对封止血做出处理。
封徵雪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证据,不能仅靠猜测。
比如说:那个已失败的支线副本,若是被设定为一个关于“三年前的梦境”,
那在他“睡着”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偷偷拿走了他的长针么?
也会是蔺子谦做的么?
或者是蔺子谦指使别人做的?
这次林思诗的死,会不会也与蔺子谦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