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夕林
总之,今晚我失眠了。】
【我在三楼的画廊看到了一副女人的画像,很美,虽然我不懂画,却也能感受到它非比寻常的价值。
仆人告诉我,这是公爵的前任妻子,爱丽尔小姐。
她热爱绘画,古堡内悬挂的所有画作几乎都出自她手,这幅是她的自画肖像。
看着她美丽的容貌,我自惭形秽。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很冰,很滑,油画都是这种触感吗?突然间,我感到她似乎看向了我,吓得我连忙收回了手。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眼花了吧。
我向女仆娜莎询问爱丽尔小姐的死因,得知她是难产而死,孩子在出生七个月后,也随母亲而去。
真是不幸!愿他们的亡灵能在天国安息。
或许是这幅画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每当我闭上眼,脑海中就能清晰地浮现出她的样子:金色的长发,白皙的脸颊,微笑的唇,每一处细节我都能看见,好像爱丽尔小姐真真切切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过去从没有这么好的记忆。
当天晚上,我梦见了她。
她正躺在浴缸里,碧绿的眼睛睁的很大,眼白像红色的蛛网,死死盯着我,血淋淋的婴儿从她的腹腔中爬出来。
我被吓醒了。
我惊魂未定地坐在床头,恍惚间,听见了一楼的钟声。
我不记得它敲了多少下,只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不安,我点亮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裹紧被子,缩在角落,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不敢闭眼,因为一闭眼,我就能看见那幅画像,看见她转动的眼珠,看见她冲我露出怪异的微笑。
当困意逐渐席卷我的时候,忽然,我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非常恐怖的事,它就发生在这个房间里,而且一直都在,一直。
那一瞬间,我想尖叫、大声呼救,可恐惧堵住了我的嗓子,我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我只能竭力地将自己缩得更小,塞进角落,以至于掉到床下。
我看到床底和地板间那条狭窄的、漆黑的缝隙,它可能只有我的两根食指长。
我试图把我的身体塞进去,每进去一点,我的心中就会涌起一阵类似于安全的感觉,但裸露在外的部位令我无比恐慌。
我的心中涌起一个念头:只有整个人都藏在床下,才不会被发现。
第二天早上,我被女仆弄醒,她正费力地把我从床底拽出来,并困惑地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浑身颤抖,发出嘶哑陌生的尖叫,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去看床头的那幅画像,问她为什么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娜莎告诉我,这只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风景画,没有女人。
是的,是的,它现在变成了风景画,可我昨天晚上,明明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那里,黑白的背景下,弯起鲜红如血的嘴角,对我微笑。
那双眼睛,一直、一直都在看着我。】
【后面的几天,娜莎往我的茶里加了安神的东西,并在晚上过来陪我,我总算有了几个比较安宁的夜晚,女人也没有再出现。
短暂的平静令我将之前的恐惧抛之脑后,但我那时还不知道,在这座城堡中,会有更恐怖的事等待着我。
我一直都很好奇五楼有什么,即使他们提醒过我很多次,公爵禁止任何人踏入那里。
某个下午,我趁着仆人们都在午休的时候,悄悄走上了楼梯。
我很忐忑,但我的好奇心却驱使着我前进,我告诉自己,我不走进去,看一眼,就只看一眼,不管看到了什么,我立马离开。
可当我做足了心理准备,来到五楼入口处的时候,一把门锁却挡住了我的路。
没有办法,我只好回去,但忽然间,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来自门后。
咔嚓嚓,咔嚓嚓,咔嚓嚓。
咔嚓嚓,咔嚓嚓,咔嚓嚓。
那是什么声音?
我返回的脚步不禁停了下来,而后慢慢地,蹑手蹑脚地往上走,无声靠近了上锁的门。
咔嚓嚓,咔嚓嚓,咔嚓嚓。
我将眼睛紧紧贴上门缝,看到的却是一片暗红,那声音仍旧一刻不停地响着,咔嚓嚓,咔嚓嚓,像什么被折断,又或是硬物的摩擦声。
突然,我听见门后传来女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我吓了一跳,紧紧捂住嘴巴,不让尖叫发出来,我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我,那个时候,我只想逃离,笑声一直都在持续,顾不上放轻脚步,我连滚带爬地下了楼,几近疯狂地跑进房间,将自己缩在被子里。
我惊魂未定地回忆着那时在门缝中看到的景象,某个瞬间,一个可怕的想法滑过我的脑海。
不,不,不可能是那样。不可能。
我紧紧地蜷缩起来,试图将它挤出脑子,但它却犹如幽灵般缠上我的思想,我忍不住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晕了过去。】
【今天晚上,公爵回来了。
他穿着漆黑的礼服,身形高大,面容苍白,整个人犹如一具蜡像,他和我共进了晚餐,礼节性地问了我几个问题,之后我们再没有说过话。
这期间我不慎碰到了他的手,他的手指很冷,冻得我打了个哆嗦,让我忍不住联想起……尸体。
回到房间后,我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
我失眠了很久,半夜感到口干舌燥,起身发现水壶空了,叫了娜莎的名字,却无人应答,我只好自己拿着烛台,出门去一楼倒水。
黑暗中,一切都静悄悄的,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水杯,内心的不安驱使着我尽快离开。
在经过楼梯口时,那一瞬间,我的恐惧达到顶峰。
我听见了。
来自地下室的屠宰声。
以及怪异的惨叫。
那绝不可能是动物发出的声音。】
第20章
不知不觉, 手记就来到了末尾,他们翻开最后一页。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这座森地洛林堡里的秘密, 我也终于明白,这些人第一天看我的那种怪异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可我已经逃不出去了。
███████
我拼命地将自己塞进床底, 这样就能够躲避来自画中女人的视线,阴湿的黑暗里, 血肉被挤压的窒息感令我安心, 我平整地摊开自己, 前胸与后背贴合在一起,仿佛我变成了一张薄薄的、干瘪的皮囊。
但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能感受到她的注视?
不, 不, 不, 该死的, 该死的、她还在看我。她还在看。还在。
我或许应该将最后的缝隙也堵死。
对,堵死, 堵死,全部填满, 不留一点点空隙。
眼眶, 鼻孔, 耳朵,嘴巴, 指缝, 毛孔,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每一处。全部。
堵死堵死堵死死死死死死█████
她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看看看不】
手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纸页上的字体在一开始还很工整,到后来便越来越凌乱, 大片都是涂改的痕迹,最后的几页甚至□□涸的血粘在了一起,难以分开。
除此以外,他们还在柜子里发现了一份歌谱,应当是伊菲斯亲手编写,字迹大多已经模糊,只能依稀辨别出几句歌词。
【咔嚓嚓,咔嚓嚓。
是谁踩碎了我的头盖骨。
咔嚓嚓,咔嚓嚓。
是谁折走我的肋骨。
咔嚓嚓,咔嚓嚓。
是谁在我的尸体上起舞。
咔嚓嚓,咔嚓嚓。
世界是否待谁都如此恶毒?
……】
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副本探索度:10%。奖励存活时长:10h。】
薛琅的视线忍不住投向满是灰尘的床铺。
在破旧的床板下,不足三十厘米的缝隙间,或许正躺着一具变形的骸骨,她的头颅和胸腔都被挤碎,气管内满是灰尘,血肉腐朽,至死那双恐惧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外界。
她永远也无法逃离,来自画中的注视。
突然间,薛琅浑身一颤。
他一把抓住池殊的手臂,视线扫向紧闭的门,压低的嗓音有些哑:“有东西来了。”
池殊知道是【隐形感应】道具被触发,点点头,注意到这里唯一能够藏人的衣柜,比了个手势,两人迅速躲了进去。
虽然门早就被关上,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藏了起来。
很快,池殊就听见自楼道口传来的脚步声。
沉重,有力,犹如拿锤子一下又一下敲击的钝响,在死寂的空间内尤为清晰,与脚步一同响起的,还有什么东西被拖行的摩擦声。
对方缓缓走上了四楼。
鞋底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每隔几秒就会响起,身后的拖行物随着它的步伐一格一格爬上了楼梯,木头发出咯吱的怪响。
它走得很拖沓,很慢,谁也不知道它是否会注意到入侵者的痕迹,朝这里走来,恐惧正缓慢发酵,犹如一场漫长的凌迟。
池殊分心注意了一下身边的薛琅,缝隙射入的微光映照出他惨白的面容,他大气也不敢出地盯着柜门上的窄缝,以至于手里捏皱了池殊的衣角都没有觉察。
突然间,脚步声停了下来。
它停在了四楼。
薛琅的瞳孔倏地睁大,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