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歌夜月华
他抬起头，银眸直视着莫驭的双眼：“但您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请不要让我伤害这个我所爱的世界，也请不要让我伤害任何我所喜爱的人与物……也不要……将成为怪物的我遗弃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
“我答应你。”莫驭郑重地道，“我绝不会让我的骑士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在荒野上，无论如何，我会妥善地带你回家。”
“……是您的话，或许真的可以做到。”伊亚利恩微微勾起唇角，“您让我看到了这世上还存在另一种未来，所有人都得到拯救的未来。”
莫驭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接受莫伊乌成为你的管理人？”
“莫伊乌是位伟大的人。”伊亚利恩眨眨眼睛，认真地道，“他为这个世界殚精竭虑、付出生命。或许他是为了世界、或许他是同情我这个盟友，才提出这个建议，但当时我们俩心里都十分清楚，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那流放地又是什么？”莫驭问。
“流放地，是一个传说。它是圣子们无奈的归途与沉眠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执念的幻境。”伊亚利恩想了想，又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应该说，是唯一一个没有怨念的幻境。”
这是一个在圣子之间口耳相传，但又没有人真正知道发生过什么的故事。”
伊亚利恩道，“教会封锁了大部分的消息，我们知道的或许是真相、或许是谣传、或许是期待自己获得一个美好结局的圣子们的想象……在你发现这对戒指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地方就只是一个传说。
光明神已经成功地轮回了八次。在我之前，还有许许多多的圣子，或被选中成为容纳神的容器，或成为容纳污染的封印……在我看来，两者都会迎来必然的死亡，但至少后者能保有自己的灵魂与选择。
成为封印污染的容器的圣子，有的在净化幻境的过程中陨落在幻境之中，污染与执念融于幻境；有的封印崩毁、化身堕罪徒，被教会讨伐斩杀；也有人因为受伤或疾病，无声无息地陨落在四处征战的路上……
邪神的污染源自于心灵与精神的层面，它虽然对死物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但与针对活物的污染相比，这种影响和异变已经是十分微弱的。”
伊亚利恩解释道，“如果封印崩毁之时我们活着，就会化身堕罪徒，但如果那时我们已经死亡，污染就只会单纯地逸散，并寻找下一个目标重新凝聚。
当然，那么大量的污染如果逸散，也是一件极为糟糕的事情——这些被我们忍耐痛苦才进行封印的污染，会在我们死去时又一次扩散入世界，就像是嘲笑我们用生命作出的牺牲，只是一场无谓的努力一般。
更糟的是，如果圣子在死亡时还有执念，就必然会生成一个幻境，而谁又能控制自己死前的想法，毫无怨念地去死呢？附有怨气与执念的幻境，会如一只埋伏的巨兽，引诱、捕获路过的人类，将他们困死在幻境之中，吸收他们的执念，获取更多的力量。”
伊亚利恩闭了闭眼睛，停顿了片刻，像是在为过去那些逝去的同伴哀悼，又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不论我们以何种方式死去，我们身体里的污染都是一种难以解决的问题……
光明教会虽种有光明百合花海，但那脆弱的花朵只能堪堪成为宠儿的奖赏，完全无法承载全部圣子们封印的污染……更何况，大部分的圣子都没法活着回到那片花海，更别提死后了。
所以有段时间，死在幻境中的圣子们越来越多……但后来，他们发现，这样只会让强大的幻境更加无法净化、更加贪婪、渴求无辜者的性命。”
“所以你之前曾经说过的那个与莫伊乌制定的备用方案，灵感就是来自于此？”莫驭问。
伊亚利恩点点头：“当时我认为，我们的封印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崩毁都会使我们的努力白费，只有将我们传送到遥远的时间罅隙才能避免。但目前看来，我确实是高估了自己承载污染的能力。
再说回流放地的事……据说，有一位圣子，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如果有一个幻境的构建者，能以某种方式，构建出一个对普通人完全安全的幻境，而濒临死亡的圣子们，可以进入那个幻境，在那里获得永恒的安宁。
那是圣子们自我流放的死亡之地，所以这个幻境，就被称为流放地。”
“流放地……它是某位死亡的圣子生成的幻境？”莫驭猜测道。
伊亚利恩点点头:“是，也不是。传闻多种多样，但比较普遍的观点是，那位提出这个设想的圣子，与他的管理人一起，在死前完成了这个幻境。
据说，他的管理人在幻境前埋下了属于他们的那对戒指，然后自己也踏入了幻境，再也没有出来过。
除了他们以外，我并未听说其他的圣子和管理人的戒指遗失。
而且传闻中，流放地的范围非常小，也不会主动引诱普通人进入，据说普通人如果误入的话，什么也不用做就会被里面的‘人’送出来。
但如果进入的人是光明教会的圣子的话，就会永远沉眠在那里，再也无法离开。”
“这么说的话，那个幻境确实很符合描述。”莫驭点点头，“等传送阵全部安放好之后，我会用小号进那个幻境看一看，确认一下是否是流放地。”
“我也想去。”伊亚利恩道，他的语气非常坚定，不是在述说一个请求，而是在陈述一个决定。
莫驭：“……”
“您或许不理解，但我之前一直在寻找这个幻境。”伊亚利恩长睫微垂，“不，我不是在为自己寻找死亡的归宿，我只是想看一看那个幻境是否真的如传闻所言，让那些圣子们得到了安息。”
他抬起头，银眸直直地看向莫驭：“这是我必须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的事情。”
领主大人与他的骑士对视，最终在骑士充满祈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你如果要去，必须满足以下几个条件：
第一，用小号进，我不能让你用自己的身体去一个明显针对圣子的幻境冒险……
即使你名义上已经成为前.圣子，但你身上仍然背负着荆棘封印。
我们不知道流放地是怎样去判断‘圣子’身份的，它仍有可能视你为圣子，我不能冒险失去我的骑士。
第二，我会用旧的那个小号躯壳先行进入探查，在我确认安全之后你才能用炼金人偶那具躯壳进入。在此之前，你不可以自己偷偷过去，无论用哪个躯壳都不行。
第三，你现在已经是我的骑士了，没有我的许可，你不能做出任何牺牲你自己、或者可能会伤害你自己的身体的事情。
当然，不作为地迎来可以预见的悲惨命运也不行。不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现了危险或可疑的事情，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伊亚利恩郑重地道：“我答应您的条件。”
莫驭又仔细想了一遍，确认没有漏洞，不会让这位全身都是小花招.外表乖乖巧巧纯白无瑕.内里芝麻馅的腹黑骑士汤圆钻任何文字空子之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远征队到达精灵领地，我们安放好全部的传送阵后，就回去探索这个幻境。”
第142章
了解完关于流放地幻境的事情，天色也已到了傍晚，莫驭让德卡洛帮忙送来了两份晚餐，与伊亚利恩一同吃完后，又再度加了会儿班，打开了玩家的论坛。
精灵远征队也已在夜幕时分成功赶到了一个安全的驻扎点，他们在夜晚的荒漠上用种子催生出树木，搭建出篝火堆，又支起了晚上过夜的帐篷。上线的玩家们看到这一幕，立马高高兴兴地开始了篝火晚会，还在论坛上发了不少实时直播的帖子。
“真别说，在夜晚的星空下的荒漠上点着篝火、唱歌跳舞、还吃着烧烤……嘶，我刚吃完晚饭都馋了。”莫驭嘀咕，“这些玩家还真会玩。”
而且有精灵提供的蔬果，还有被声响火光吸引自动送上门的魔兽，魔厨师们就像是耗子进了米仓。这边开火烧烤那边补充肉品，还有德鲁伊当场净化，各种魔兽肉品简直是刚出屠宰场就上餐桌，新鲜的不得了。
精灵们也是被这种操作给震惊了，但是他们好歹已经在兽潮中见过一次城墙上打怪城墙下开饭的画面，震惊劲头很快过去后，连他们也加入了这载歌载舞的烧烤篝火大会了。
看着帖子都能感受到那股欢快劲儿的莫驭，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似乎还在想着流放地的事儿的伊亚利恩，道：“玩家们陆续开始上线游戏了，小号也得露露面才行，我今晚还有些工作要做，你替我上线吧。”
“好的。”伊亚利恩乖巧答应，他起身向莫驭告别，“那么晚安，领主大人，请注意身体，不要忙的太晚。”
莫驭看着他走出房间，又听着他的脚步声顺着楼梯向下进入房间，缓缓地叹出一口气。
希望玩家们的快乐也能传给伊亚利恩。
这位背负了前人遗留的一切的前.圣子，也该体验一下从黑心老东家那边辞职后的快乐生活。
顶着‘烧烤乌贼’ID的伊亚利恩，睁开了炼金人偶金色的眼瞳，然后就被热热闹闹的篝火晚会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他一开始以为在人群之中猛烈地燃烧着的火焰是敌袭的信号，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些人都在欢乐地跳舞。
伊亚利恩：“……？”
“乌贼！”羽化登仙朝他挥了挥手上的烤串，“过来吃烧烤咯！”
伊亚利恩被玩家们投喂了好几次烧烤，对这个词所代表的美食也颇为有印象，他也挥了挥手向羽化登仙打了个招呼，便向他走去。
等他走来，羽化登仙不由分说地往他手里塞了几串烤串，又拉他坐到玩家堆里，泸州老窖和一剑破↘千山这几个熟面孔都在，还有几个伊亚利恩不大认识的玩家，ID分别是随风而逝、摸鱼致富、今日有雨和苍凛。
“啮球球和咸鱼大佬错过了这次远征任务，但是却参加了限时突发任务，也算是因祸得福？”他们显然在聊今天游戏里发生的事情，正在说话的是苍凛，“不过她们留下也好，我还担心我们出来这趟田里没人照顾。”
“不愧是德鲁伊，出个远门还担心自家的田。”一剑破↘千山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我之前还在担心说这次远征队的名额只有30个，留下的玩家会不会很无聊，没想到官方还另有安排任务，而且听说不但泡泡龙小游戏很好玩，剧情CG也做的超级帅，还给了很多军功！”随风而逝道，他也是用的炼金人偶的躯壳，黑色头发在脑袋后面扎成了一个小揪揪，“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那边的任务更好玩一些了。”
“那肯定是出来好玩啊！”摸鱼致富说，这是一位女玩家，用的应该是随机抽取的初始躯壳，看她一身铠甲应该练的是骑士，“你想想我们在现实里每天上学放学上班下班，哪有什么机会在大漠里围着篝火吃烧烤？你看那满天的星星！啊，这就是我想要的退休生活啊！”
“听说就是大漠的这段行程可能会无趣一些。”今日有雨道，“精灵们说因为沙尘暴的关系，我们前进的速度比计划快多了，明天再经过一个幻境边缘，大概后天中午就能赶到魔法联邦主城科伦塞尔。
虽然我们暂时不能在那边停留很长时间，但等到了精灵领地打通主线任务，沿途的城市应该就会开放。”
“第二座主城！”羽化登仙双眼放光，“不过话说起来，之前去奥尼赛尔城的玩家好像不多啊。”
“入城费太贵了，单纯为了看风景去那边不划算。”今日有雨耸耸肩，“虽然冒险者公会那边会提供20打兰的费用贷款，但是是要玩家做商线任务的，而且抽成要抽收益的20%。
奥尼赛尔城里的奸商还不少，我听说好多玩家都被坑的一塌糊涂，有个倒霉蛋差点连衣服裤子都被扒了还没弄懂自己是怎么被骗的，据说他当时都想自杀回城了。”
“嘶，这么刺激的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是！你们可别小看这游戏里的NPC，也不知道这AI是怎么跑的，一个个比活人还精。而且他们是有自己的文化和背景的，上次我听说还有个玩家跑到奥尼赛尔城的城主府探头探脑的，直接被卫兵逮住关大牢了，花了全部跑商得来的钱才把自己赎出来。”
“咦？不能自杀回城吗？”羽化登仙问。
“系统提示大牢是特殊区域，不让自杀。”今日有雨双手一摊，“反正那边肯定有很多任务和剧情可以探索，但是成本太高而且文化背景过于复杂了，我打算先在拉玛这边多打听一段时间，等种田任务完成了再去那边仔细探索，不然经常两边来回跑也太贵了。”
“魔法联邦主城科伦塞尔……有人知道这座城市的情报吗？”泸州老窖问。
“唔，我有听德卡洛说，我们的领主是魔法联邦掌握实权的十三人议会中的一员，阿姆特郡也是魔法联邦授予领主的。”摸鱼致富说。
“卧槽，我们的领主原来这么牛逼吗？不愧是阵营领袖啊！”羽化登仙震惊道，“话说你对这些好了解啊！”
“嘻嘻，我最喜欢找NPC们聊天了。”摸鱼致富对他眨了眨眼，“德卡洛之前还向我小小地抱怨过，说伊亚利恩大人养伤养着养着就占了他的房间，他现在只能睡冒险者公会。”
没想到还能听到关于自己的八卦，而且这个八卦里蕴含的信息他还从未听说，伊亚利恩吃烤串的手微微一顿。
——他一直以为那是一间没人住的客房来着。
“噗，德卡洛怎么这么惨的啊！”
“领主大人见色忘徒实锤了！”
摸鱼致富继续道：“德卡洛说他之前由于冒险者公会的事情太多了，有段时间就干脆搬到了冒险者公会那边住，结果没想到圣子大人自打一出现，就占了他房间。
一开始只是暂住一晚他也没在意，后来是兽潮中圣子大人受伤需要养伤，再后来就彻底住下了，结果他反而天天送完饭被领主赶回冒险者公会去住，他觉得领主大人都快忘记他是住在法师塔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惨了！”众人笑的更大声了。
“这个剧情设计的怎么这么好笑哈哈哈！”
“NPC的行为之间也会互相影响！这很合理！”
“没事，没事，等伊亚利恩大人搬去跟领主同睡一屋，德卡洛就又能住回去了。”随风而逝笑道。
“哈哈哈哈哈你这话要是被啮球球和咸鱼听到，她们可是会两眼放光地给你点赞的。”摸鱼致富笑的直拍大腿。
今日有雨托腮沉思：“也没准，冒险者公会的窗口后面应该会开到城邦议事堂里面去，旧的这个应该是要拆掉或者是改建成别的建筑的。”
“草，那到时德卡洛岂不是要无家可归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呀，这是最惨的一个NPC了吧？”
“不过你们不觉得伊亚利恩住在法师塔里很奇怪吗？他不管是作为光明圣子还是现在的世界骑士，住法师塔都很微妙吧？真正的法师学徒反而被赶出塔了诶。”
一剑破↘千山说着，随即就收到了大家在对话框里发来的帖子链接，他打开一看，顿时瞳孔地震：“卧槽？这是真CG还是玩家PS啊？”
“真CG，咸鱼一条还发了视频呢！”随风而逝道，“深更半夜的领主大人衣冠不整就和伊亚利恩大人坐在床边地上卿卿我我，哦，对，这个房间应该就是德卡洛的。”
“草，官方真的会玩啊！”一剑破↘千山感叹，“这样下去德卡洛是得叫伊亚利恩师母了吗？”
“咳咳！”伊亚利恩冷不防听到玩家讨论自己和领主的绯闻，一个不小心被烤串呛到，随即就收到了众人的关心：“你没事吧？慢点吃，别呛着。”
“没事，只是有点惊讶。”他好不容易顺了气，“领主和……圣子大人？”
“嗯，我感觉他们应该是官方CP没跑了，你看官方还给伊亚利恩做了那么多次的MV，兽潮那次ENDING也是……啧啧。”随风而逝造起NPC的谣来简直毫无心理负担，丝毫没有考虑过眼前的玩家皮下可能是位NPC的可能性。
——正常也没有人能想得到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