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歌夜月华
那不再是活着，也不是安逸的死亡，而是对生命最大的亵渎。
然而向领主莫伊乌租下了这片矿山之后，莫多罗矮人一族们，过上了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生活。
此时矿山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地上白雪皑皑，冰冷的气温却被冰雪形成的厚被与大地隔绝在矿山之外。距离地面十几米的底下坑道里，他们聚在熊熊燃烧的炼铁炉旁边，举着橡木酒杯喝着自己酿的烈酒，大声唱着歌。
——与其说唱，更像是半吼半叫的制造噪音。
炉火边烤着一头被粗糙的手法大卸八块的野猪，这是早上大长老莫拉特·莫多罗顶着风雪进城送货后从冒险者牧场买回来的净化后的魔兽，肉质细嫩肥厚多汁，哪怕只用最粗糙的手法烤熟，洒上盐后对矮人们来说就是顶级的美味。
搬来这座矿山后，矮人们终于又能采矿、锻造，干他们祖祖辈辈最拿手也最喜欢的老本行，即便顶着巨大的租金压力要派出不少壮劳力为领主打工，在工厂里生产很多奇形怪状的水管、机械零部件，但以矮人的锻造手艺，做什么不是做呢？
打造铠甲与剑也是锻造，打造水管和锄头也是锻造，同样干一个小时的活，没差！
尽管二长老莫拉罗·莫多罗一派仍然对此颇有意见，甚至宣称这是‘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但话又说回来，他们哪一次不是对族里的各种决定都充满意见？
矮人们早就习惯了族里意见不和的日常，不如说，天天叽叽喳喳闹闹腾腾的矮人们看哪个自己人都不顺眼。
但凡出现意见统一的时候，不是遇到了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就是对面的矮人拳头比自己大又比自己硬。
如果两方实力相近，那他们对另一方的意见挑刺的原因可能单纯是，‘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说的一切我都反对。’
然而这一次在大长老莫拉特·莫多罗和族长儿子莫默罗的坚决支持下，族长莫莫力难得地硬气了起来，力排众议，要求矮人们赌上祖宗的名誉也要造出超乎寻常的高质量水管，给领主看看他们的真正实力。
他们一开始得罪了领主，没有讨到任何好处，还被迫支付高额的租金。但看看那些精灵们吧，一肚子坏水的精灵王和精灵们只是摆出那幅柔柔弱弱的样子，楚楚可怜地向领主示好——‘我们什么都可以做’、‘我们什么都可以帮忙！’
结果呢？领主帮精灵们种了棵新的生命树，还把旧的那棵也治好了！矮人们去打工的路上，都能看到满脸洋溢着春风的精灵们。
他们还可以随便在领主指定的区域里建树屋！都不用支付租金的！
莫莫力气不过，矮人们也气不过，于是他们铆足了劲，保质保量按时交货了所有领主订制的水管，这波订单直接让他们付清了铁矿山今年所欠下的租金，矮人们可以说是扬眉吐气！
然后领主微笑着向他们发出更诱人的邀请：“铜矿山的魔兽也即将被冒险者们清理完了，你们想租吗？”
“租！当然要租！”二长老莫拉罗·莫多罗一反常态地举着酒杯哑着嗓子嚷嚷，“那可是铜矿啊！铜！”
“铜矿的租金是铁矿的两倍啊！”大长老莫拉特·莫多罗故意跟他唱反调，“你租得起吗？干活最偷懒的就是你了！什么‘打造水管是违背祖宗的决定’，可这个决定付完了我们一年的租金！”
“为了铜矿！我也可以去打造水管！”莫拉罗梗着脖子道，“我承认，之前是我判断错误，阿姆特郡的领主确实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但他确实也给精灵和阿姆特郡的居民们带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我虽然讨厌看到你们这群臭胡子小人得志的嘴脸，可我更讨厌看到别的种族吃肉，矮人们只能捡点汤喝！”
“那你之前一直念念叨叨的北方家族呢？不打算让他们牵线投靠北境去了？”莫拉特嗤笑一声。
“呸！”莫拉罗喝下一口酒，“那群傻逼！我向北方来的渡鸦打听了，它们说近来怒涛之主的火气一天比一天大，北境种族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差，它们都逃难过来了！
北方家族的那群矮人们的秘银矿被黄衣盯上了，他们就准备从我们这边弄点情报去讨好怒涛之主，换得喘息的时间！我们去那边，不是纯纯送菜吗？！
想要利用我们去保他们的秘银矿，呸！这算盘打的比我还响呢！”
“你不也是冲着他们的秘银矿，之前在一直在族里煽动人心？呵，只准你算计别人，不准别人算计你是吧？”
“那必须啊！你就不馋他们的秘银？”
“馋归馋，那秘银矿在北境，我们轻易去不了，好好把目光放在眼前，踏踏实实干活吧！”
“哼！”莫拉罗愤愤地拿起一块猪肉，狠狠地咬下一口，嚼的肉沫飞起，“哎，你们说，这两边神战，都想得到对方消息，把领主的消息卖给怒涛之主对我们毫无好处，那要是把怒涛之主的消息卖给领主，那能抵多少租金啊？”
所有矮人齐齐顿住。
第319章
中午的时候，喷香的火锅汤底和切好的蔬菜肉片鱼片都被端上了餐桌，拉玛也穿着小可爱生物甲2.0版本冒着风雪匆匆赶来蹭饭。
这可以带人飞行的小可爱生物甲简直就是冬季暴雪天气的出行利器，飞在空中可以避免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半人高的积雪中艰难挪动，只要想象力足够，头顶也能形成巨大的伞状结构——或者是兜帽与螺旋桨——遮挡落下的风雪，面部也能形成保护头盔一样挡风的装置。
拉玛就这么一路飞，一路调整小可爱生物甲的结构，落地的时候奇形怪状的外观把前来开门的德卡洛吓了一大跳。
“外观还需要调整，实用性倒是很不错，而且2.0版本增加强化了对使用者的意识保护与污染净化装置，使用安全性也大大提升了。”
不是很擅长起名，也不是很擅长外观设计的天才炼金术士，把小可爱生物甲恢复成了正常的斗篷形态，抖落了雪花挂在进门处的衣架上。
德卡洛听得云里雾里，半点都没有弄懂拉玛在说些什么，只是快快乐乐地道：“火锅已经准备好了，老师正在楼上等您呢！对了，您能吃辣不？”
“能，我还挺喜欢冒险者们搞出的那种新口味的。”拉玛笑着道，跟着德卡洛走上了三楼。
法师塔里藏书和魔法器具众多，而过于温暖的温度不适合这些脆弱书籍和精细器具储存，因此法师塔里魔导热能平衡装置面板的温度开的并不高，只维持在18度上下。与外界相比是一个很温暖的世界，但单就体感来说，还是有点冷。
而三楼这间新整理出的休息室里，则显得格外温暖。
看着就非常吸引人的温暖被炉那特别宽大的订制桌面中央，在眼熟的炉灶上摆着一个大锅，里面的汤底红艳艳、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翻滚的气泡接连炸开时，浓郁而略显刺激的香辣气味刺激着人的食欲。
大锅旁边摆着一盘盘洗净的蔬菜、整齐切好的肉片、明显是那些冒险者们捣鼓出来的“豆腐”、被剖成片又重新摆成鱼型的鱼肉、还有几盘粉白色的馅料状的不明半凝固半流体物质。
“那是虾滑和鱼滑。”窝在被炉里的莫驭注意到拉玛观察的视线，解释道，“是用虾肉、鱼肉混着淀粉打成的，在火锅里煮熟后会非常Q弹。”
拉玛一点也不客气地在莫驭对面的被炉桌边坐下，意外的发现身下是非常柔软的坐垫，他不由得感叹道：“发明这个玩意的人一定非常懂得享受。”
“既然人到齐了，就可以开始吃了。”莫驭早就等不及了，他坐直了身体，把需要煮上一会的东西全都下进了锅里。
伊亚利恩帮着德卡洛端着几个盘子进来，顺手放在桌上后，骑士表情自然地在莫驭的右手边坐下，将调好的酱料递给了莫驭。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调的。”莫驭扫了一眼酱料碟，非常的满意，“这是我的独门配方，绝对好吃。”
伊亚利恩也给自己和德卡洛各调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料碟，然后递给拉玛一个空碟子和一堆调料：“因为不知道你的口味，我就没有替你准备，这里有辣椒油、酱油、醋和各种酱料，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口味调制。”
拉玛嘴角抽了抽，对着那些酱料拿出了炼金术士的看家本事，然后……他面前的酱料碟微妙地增加到了五个，整整齐齐地一字排开。
莫驭在拉玛准备开发第六款火锅蘸料之前打断了这位炼金术士的研发精神：“酱碟够用了，可以涮肉了。”
德卡洛端着最后一盘蛋饺进来，坐在了他老师的左手边。
因为用餐的四人都吃辣的关系，今天只准备了辣味的锅底。考虑到欧泽利亚人对辣这种新生口味的接受程度并不高，詹姆斯的这款锅底比起辣来说更注重香气和浓郁的风味，很适合莫驭这种喜欢吃辣但实际上又吃不了很辣的人的口味。
“哇！这个真的好好吃。”德卡洛塞得腮帮子鼓鼓的，一脸满足地嚼啊嚼，特别像只可爱的仓鼠。
“鱼片很嫩！”拉玛的眼睛微微眯起，品味着特殊的口感，“辣味锅底去掉了鱼腥味，更凸显了鱼肉的鲜甜。”
“这是早上才从鱼塘里钓出来的鱼。”莫驭仔细地往锅里下着鱼滑，“冒险者们从昨晚就开始在冰上打洞搭帐篷钓鱼了，可能是因为冰钓的上鱼率高，他们非常喜爱这种钓鱼方式。”
怕烫的猫舌骑士面前的碗里已经被莫驭堆成了一座小山，伊亚利恩正以一种非常优雅的姿态安静而迅速地小口小口地吃着烫好的肉片，不过还没等他吃完，面前又出现了一小碗烫好的鱼滑。
“不着急，先晾一晾，吃的时候正好不烫嘴。”莫驭说着，给德卡洛也舀了一些。
“呜！老师！”德卡洛感动的眼泪汪汪。
“讲真，要是冬神知道祂费了这么大劲搞神战，结果却是又给我们送水又给我们降温，怕是得气死。”拉玛也给自己捞了一勺鱼滑，“哎，这个好，没有鱼骨头！”
——这位天才炼金术士似乎对鱼类情有独钟啊。
“我们这里影响不大，但是盟友那边会麻烦一点。”莫驭道，“精灵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给生命树安装补光灯和搭建温室了，好在补光灯也不需要太多的电力，靠着蓄电池就能够支撑好一阵子。
只是那边没有水电厂，供暖会比较麻烦一些。”
——而且光阿姆特新城就建了这么长时间才做好一切准备，精灵那边都是老城市，也来不及重新把这些设施都建一遍，还是想别的办法比较好。
“精灵们有自然魔法，只要生命树能照到阳光，生机不断，同样具有自然权柄的祂调控一下温度并不是多难的事情。”拉玛说，“魔法联邦那边怎么说？”
“魔法联邦对日光的依赖性比精灵们小很多，能源方面有充足的煤炭，可以用蒸汽供暖。只是冰雪对于穷人们的打击会更大。贫民窟那边的民众资源不足，很难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季。”
“那你打算怎么办？”
“资源整合。”莫驭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第320章
“资源整合……”拉玛若有所思。
“阿姆特新城缺人、缺工匠，精灵族缺能源，而魔法联邦的贫民们缺价廉物美的过冬物资，而我相信，魔法联邦的富人们也会对阿姆特郡的各种新事物感兴趣，比如，这种火锅。”莫驭拿起汤勺，在锅里搅了一搅，捞起几个煮熟的蛋饺，“只要互通一下有无，我们和盟友们都能过上一个惬意的冬季。”
“嘶哈嘶哈……”德卡洛大口吸气。
“异常事务调查局的驻点办公室也已经建好了，派驻的人选也终于确定了下来，大概下午我姐夫就会带队过来。我姐夫也想替异常事务调查局购入一批小可爱生物甲2.0版，他打算到时实际试穿测试一下。
异常事务调查局的调查员们日常折损率太高了，或许小可爱生物甲能挽回一些不必要的人员损失。”
“唔，现在水电厂已经正式运转，污枝也在匀速生长，原料供应没有问题。与1.0版本冒险者专用的小可爱生物甲相比，2.0版本我强化了对使用者的意识保护与污染净化装置，即使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也能放心使用，不用担心小可爱生物甲吸取过多污染后会反向污染精神。
但也由于2.0版本增加了污染净化装置，使得生物甲自身吸收的污染超出一定限度后就会被污染净化装置抵消，因此它的防御力、攻击力和变形能力都不如1.0版本。”
“嘶哈嘶哈……”德卡洛开始往嘴里扇风。
“问题不大，有得必然有失，对于调查员们而言，防御力和防污染才是保命的关键。
1.0版本仍然继续生产，专门供给冒险者使用，2.0版本则供给NPC——嗯，非冒险者使用。
1.0和2.0的版本基础外观要做出较为明显的区分，这样在贩卖流程中不会出错。”
“这倒没问题，2.0版本多了两个装置，很好辨认。”
“枪械研究所那边的设备下午也会开始最后的安装和调试，奥尔德莱先生也希望你能过去‘从炼金术的角度提供一些建议’。”
“行，我对魔导机械技术也很感兴趣。以前我倒没关注过这一块，但是现在接触之后我觉得两种学科之间也有很大的合作空间。如果说炼金术能够融合物质，在物质变化的过程中释放较大的能量的话，魔导机械技术就是专注于研究如何导出能量、使用能量。”
莫驭嘴角抽了抽，他好像给拉玛这个爆炸狂魔找到了专业的炮塔研究人士，下一步这俩不会要开始研究导弹了吧？
“哈哧哈哧……”
莫驭看了一眼他身边被辣得一直嗷嗷哈气还不住往嘴里塞肉的德卡洛，忍俊不禁地从空间背包里翻出一瓶冒险者们做的百香果气泡水——百香果则是南洲商会纳西索斯最新的热销商品——递了过去，德卡洛嗷嗷接过，咕嘟咕嘟灌下半瓶，才吐出一口热气，一脸‘活过来了’的表情。
与闹腾的柯基弟子相比，伊亚利恩即使被辣到也显得十分优雅，银发的骑士吃得俊脸微微泛红，一向扣到顶的衬衫扣子也松开了好几颗，露出了泛着粉的形状完美的锁骨，上面甚至还挂着几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汗珠。
骑士矜持地微微张嘴，柔软的舌尖在被辣得格外红艳唇瓣中若隐若现，他无声地微微吸着凉气，仿佛这样就能平息嘴里火山一般的辣意。
莫驭看得微微出神，好半晌才向骑士递出从空间背包里取出的另一瓶百香果气泡水：“解解辣。”
伊亚利恩接过百香果气泡水，拉开瓶盖，仰脖饮下。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的银发微微摇晃，他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耸动，一颗汗珠从他的俊脸上滑下，一路顺着线条优美的颀长脖颈滑入开启的领口。
领主大人的目光微微发直，像是渴了很久的旅人一样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瓣。
拉玛看得有点撑，“唰”地旋开了自带的肥宅快乐水的瓶盖。
——怎么来吃领主一顿饭，不但得聊工作还得被喂狗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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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姆特的领主大人快快乐乐地与亲朋好友吃火锅的时候，魔法联邦都城科伦塞尔的贫民区里，则是一片的愁云惨雾。
“今年的雪怎么下的这么早？店里的煤又贵了，我算了算，以现在的价格，今年冬天光买煤得多花3镑！”
“唉，还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继续涨呢！这几天不是有传闻说今年的冬季会特别长，雪会一直下，温度会一直降，就连太阳都看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