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歌夜月华
她的父母表面上接纳了她，实际上却没有认同这个与梦魔私奔的女儿。在一个夜晚，她下楼喝水，却意外地听见她的家人在密谋处理掉她的孩子，再把她迷晕、卖给某个外镇的鳏夫。
她匆匆收拾了一些财物，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抱着孩子逃跑。
我不知道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我收到消息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头部受到了撞击，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之中，孩子已经消失无踪。
我将她救了回去，但她的情况一直很糟糕，始终在生死线上反复徘徊。我带着她颠沛流离好几年，一边躲避战火波及，一边四处寻医，最终寻到族内秘法将她也转换成为梦魔，才将她重新救回。
但等她重新清醒时，已经不记得那个孩子究竟去了哪。
我已经找了他一百四十多年了。梦魔一百岁成年，成年前后将经历一段非常痛苦的蜕变期，而混血的话，至多一百五十年将会迎来这段蜕变期，如果没有成年梦魔的协助，那个孩子将很难挺过这段时期。
我得在他出事之前找到他。”
“那个孩子应该有名字吧？”莫驭问。
“有，他母亲给他取的名字，叫艾德华，”梦魔说，“但在我们失去他的时候，他还未曾记事。一百多年过去，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否活着，是否还会用着这个名字。”
“真巧。”莫驭笑了起来，“看来命运指引我前来确实是有所图谋。这条情报钱，我赚定了。你要找的人名叫艾德华·洛斯特，他曾是我的学生，如今在我领地上的异常事物调查局驻点工作。”
梦魔挥了一下手，包裹着他的面容的那团黑暗迷雾散去，露出了一张俊帅英气的脸，他有着一双海蓝色的眼眸，与艾德华·洛斯特的眼睛颜色非常相似。
“你的妻子大概是为了逃避追兵，而将襁褓中的他交给了当地的光明教会，毕竟光明教会有收养孤儿的传统。
你的妻子可能想着等风波平定就将他领回，没想到后来出事一去不回。
艾德华被当成一个孤儿被光明教会养大，并被洗脑、培养成为打入魔法联邦的密探。”莫驭道，“他已被光明教会洗脑成光明神的狂信徒，对于魔族的印象可能并不会太好。”
梦魔沉下了脸：“可恶的光明教会！他们都对我儿子做了些什么！”
莫驭耸了耸肩，对此倒没有更多的评价。光明教会虽然与他立场对立，但他并不觉得光明教会的所有人都是罪无可恕的恶徒。
光明神固然对这些孤儿都有着自己的盘算和利用，但单从结果而言，这些孤儿确实是因为光明教会而活下来了。
只是，也有很多孤儿因为光明教会的邪恶操作而死去。
莫驭并没有命运女神能看到无限命运可能的能力，也无法去猜测这些孩子若没有光明教会的插手，是会存活还是会早早地死在世上某个阴暗的角落之中。
命运本就是无数的随机事件与既定的因果的集合体。在某一种可能性真的转化为真实之前，就连命运女神自己，也无法说清脚下的路途终究会通往哪个方向。
而每一个人又会有自己的幸运和不幸。
就好比伊亚利恩，如果没有光明教会的插手和算计，他大概会在伊莱娜与雷的照料下快快乐乐地作为小王子长大，不会受那么多的苦楚，但或许也不会养出如今这殉道者一般的性格。
或许他会在精灵领地与精灵们一起长大，也会再度与莫伊乌相识，但没有破裂的封印和生死存亡的危机作为契机，很难说他与莫驭是否能够走到一起。
而对于艾德华来说，他则比伊亚利恩更为幸运一些。
虽然被光明神搅乱了脑子，但他似乎没有受到更多的伤害，被一个似是而非的家庭收养，还被送入了魔法大学卡尔卡多拉，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虽说从情感的体验上来说是虚假的人生，但确实与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也差距不大。
或许当年，艾德华的母亲真的在逃离家中后遇到了什么困难，只得出此下策将艾德华托付于光明教会。莫驭不知道那段过去的真相，也无法判断这个决定的对错。
世上本身就有很多决定，就连做出决定的本人都无法对其进行评判。
而光明教会的人，本也就有好有坏。有些人是在权力与利益中迷失了自我；有些人则是本性如此，恰好在这个利益集团中大放光彩；又有一些人，只是不幸地生长于其中，被洪流所裹挟，却仍旧在依着自己的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
有的人是明知恶而为之，有的人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莫驭并不是什么审判者，他只是将一切决断都交给了世界意识，毕竟，莫驭只是世界意识的执行人。
作为这个世界真正的造物主，只有莉亚才能有权去审判背叛了她的光明神，以及光明教会的那些人。
第722章
这一次的黑市探秘，最终收获颇丰，以某位领主成功拐到了一位新的重量级NPC为收尾。
这位在黑市摆摊的梦魔名叫艾德华·梅菲斯托费斯，而他的妻子，正是用他的名字为儿子取的名。
所以艾德华·洛斯特，实际应该被称为“艾德华·JR·梅菲斯托费斯”。
为了区分这两位父子，莫驭打算用梅菲斯托费斯来称呼这位梦魔。
莫驭虽然自小生长在一个有着避讳长辈名姓传统的古老国度，但他也知道在西方，一直有着用家族里某位杰出的长辈或父母的名字为小孩命名习俗。
这也是一种祝愿，希望他或她能够成长为与那个长辈或父母相似的人。
从艾德华的名字看来，他的母亲确实是与这位梦魔真心相爱。
事实上，莫驭之前对如何处置艾德华也颇为烦恼。
莫伊乌的这位学生，被光明神洗脑成为狂信徒和密探不假，但他与那些被莉亚查证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的光明教会税务官不同，实际上并没有做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坏事。
艾德华·洛斯特常年待在魔法联邦，他远离光明教会的政治核心，一直兢兢业业地伪装成一位普普通通的魔法联邦子民。
除了向光明神日常祈祷，给出一些他双眼所看到、双耳所听到的琐碎情报之外，艾德华一直是个认认真真学习、工作着的普普通通的超凡者。
这样一个被光明教会蒙蔽的人，自然不能说杀就杀。
——“缸中之脑”企划进行了这么久，玩家们即便偶有疏忽，终究也没捅出什么大篓子。艾德华似乎对于玩家们找补编造的什么离谱谣言都能深信不疑，倒也证明了这家伙还是挺单纯朴实好哄的。
要是对手换成伊亚利恩这样的腹黑汤圆，用同样的计策对付的话，莫驭的老底恐怕都被掀了不知多少回。
——不过话又说回来，施展计谋本就要看人下菜碟，要是对手真是伊亚利恩这样的腹黑汤圆，莫驭也不会使用这种简单的计策。
而且艾德华对莫伊乌有着一种奇怪的孺慕之情，虽说是光明神的密探，但就从莉亚通过锚点观测到的情况来说，他并没有给光明神那边递出去多少有用的情报，奇奇怪怪的花边新闻和微妙的谣言倒是传了不少。
莫驭不知道光明神和奈亚子听到这些汇报时究竟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想过去应该还怪有趣的。
莫驭在黑市里花了些时间，将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艾德华的事情都告诉了这位梦魔。当然，莫驭隐去了这些情报的来源——这些隐秘可都是拉玛用吐真剂从被药的迷迷糊糊的艾德华口中问出来的，这种事可不能和艾德华的老爹说。
单从长相上看，这位梦魔与艾德华便有几分相似之处，而在梦魔解除了遮掩容貌与声音的法术之后，莫驭觉得他的声音与艾德华也略有相似。
这大概就是最直白地能证明两者父子关系的证据了，不过莫驭也不怕把过多的信息告诉给错误的人。毕竟，艾德华·洛斯特是位红名NPC，就算这位梦魔是伪装了身份前来找艾德华·洛斯特寻仇的，那又和莫驭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从目前这位梦魔的表现来看，他大概真的是艾德华的亲爹。
“我常年在洛塞尔城里参加这地下黑市，就是为了寻找我的儿子。”这位梦魔沉痛地道，“洛塞尔城有命运驻守，又汇聚了全天下的消息灵通之人，可我没想到仍是花了一百四十多年才得到他的消息。
这么看来，当年我和他竟是屡屡错过。他在那个小镇的光明教会之时，我正带着他的母亲四处奔波求诊。而当她好转之后，我再去那小镇搜寻之时，艾德华早就被光明教会所转移……简直是造化弄人！”
洛塞尔城的佣兵们的确情报来源众多、消息灵通，也会愿意为了获得更多的情报而进行交易，可是艾德华·洛斯特这些年不是在魔法学院卡尔卡多拉求学，就是在科伦塞尔的异常事务调查局老老实实上班、出任务，哪怕现在到了阿姆特新城，也是过着两点一线顶多绕道吃个午饭的日子。
——从这一点来说，这位密探着实有些消极怠工。莫驭觉得艾德华怕不是对阿姆特新城特色食物的了解都比对世界同盟的了解来得多一些。但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敌方选手只拿工资不干活，莫驭也不至于上赶着督促他辛勤工作啊。
异常事务调查局的调查员众多，又是最容易损兵折将的一帮人，艾德华在这些人中并不特别显山露水，充其量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魔法联邦公务员，自然也不会和佣兵们有什么交集。
如果不是这次莫驭误打误撞地到黑市里面销赃……咳，购物，恐怕这位梦魔还会继续与他儿子错过下去。
“感谢你提供这条情报。”梅菲斯托费斯道，“您想要什么作为报答？刚刚那三条光明教会的情报我都可以告诉你。”
莫驭摇了摇头：“我想要的并不是情报……不，准确说，并不仅仅是情报。我想要合作。”
梅菲斯托费斯抬眼看向这位面相年轻的魔法师，他已经是第二次从这位年轻人的嘴里听到‘合作’这个词：“你想怎么合作？”
“我曾听人说过，”莫驭道，“梦魔可以自由地穿梭梦空间，从一个梦境进入，数息之间便能跨越千里，在无数个梦境之中来往横跳，从另一个梦境出来……有的梦魔会用这种能力开展运送货物与人的服务。”
“是的。”梅菲斯托费斯承认道：“我们确实提供这种送货服务，但由于我们的穿梭是凭借梦境，所以我们只在夜间进行送货。”
莫驭勾起了嘴角：“我是阿姆特郡的领主莫伊乌，而我的领地上有一群冒险者，他们全是一群夜猫子，经常需要在晚上出行。然而大部分的送货、载人的生物都是白天营业晚上休息，这对他们来说十分不方便。
所以，如果梦魔们能进驻阿姆特新城开展这种夜间快送服务，您也正好能够借此机会，接触艾德华，不是吗？”
第723章
莫驭没花太多功夫就谈妥了这笔生意，其谈判技巧再一次让伊亚利恩叹为观止。
急切地想要见到儿子的梦魔老父亲没有太过纠结于在阿姆特郡开展快送服务这件事情，毕竟洛塞尔城与阿姆特新城对魔族来说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而阿姆特新城里还有他的儿子。
梅菲斯托费斯如今也不是当年那个只能带着妻子四处躲避战火的小梦魔了。
他在这一百多年中，也发展了自己的势力，笼络了不少与他一样喜好和平的梦魔。
“你怎么知道我有能力为你的冒险者们提供快送服务？”梅菲斯托费斯不解地问，“我并没有告诉你这一点啊？”
“不，你说了。”莫驭模仿者梅菲斯托费斯一开始的开场白：“我们一族常年在梦境中穿梭，而梦境，是互相连通的……我手中的情报，多到你无法想象。你要什么方面的情报，尽管问。”
莫驭自信地笑了笑：“这是你的原话。你在其中不自觉地提到了两点。第一，你们是以族群为单位进行活动的，第二，你们能够观测到那么多的情报，就说明你们在梦境中穿行的足够频繁。
梦魔在梦中穿行也需要耗费能量，如果不是另外有工作上的需求，大概没有梦魔会浪费自己宝贵的能量去做一些无谓的梦境穿梭。”
梅菲斯托费斯鼓掌道：“厉害，你的判断非常准确。”
既然已经谈妥，几人就不再浪费时间，梅菲斯托费斯收拾了摊位，找到红衣管理人退回了摊位的押金，便与莫驭和伊亚利恩一起匆匆离开黑市。
“阿姆特新城……”梅菲斯托费斯嘀咕道：“是那个有巨大银龙之梦的地方？”
“对。”莫驭点头。
“行，那我们走吧，正好让你们体验一下梦魔快送。”
梅菲斯托费斯说着在黑夜里张开背后的蝠翼，长长的有着钩子一般尖端的尾巴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一个气泡便从他尾巴所画下的圈中诞生，扩展到了足以容纳他们三人的地步。
“我们一次穿行最多可以带五个人或者同等重量的货物。”梅菲斯托费斯介绍道，“再多的话能量消耗太大，并不合算。”
他打了个响指，气泡腾空而起，莫驭发现，一瞬间气泡外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原本黑漆漆的小巷已经消失，此刻他们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位面时空之中，四处流光溢彩，他们的气泡像是在空中飞翔，又像是在气泡的河流中流淌，四周都是各种各样的各色气泡。
透过那些半透明的气泡壁，莫驭可以看见里面在上演着一个个或是自成逻辑，或是毫无条理的故事。
“那些气泡便是梦。”梅菲斯托费斯说，“这里是梦的领域，有人称这里为‘幻梦境’，也有人称为‘虚境’，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流光溢彩的天空之上传来了刺耳的鸟鸣声，莫驭抬头看去，发现是一群夏塔克鸟飞过。
“那便是银龙之梦。”梅菲斯托费斯向前方指去，莫驭看到了一个特别巨大的银色气泡，气泡里面有一条银光闪闪的龙正在沉睡，祂的身体蜷曲成一圈，将一个海中小岛圈在祂身体的中央。
“那银龙的实力太强，我们不能直接从银龙之梦经过，得稍微绕一下道。”梦魔熟练地操控着气泡飞翔，他们的速度很快，然而气泡却很稳固，莫驭好奇地上手摸了一下，发现气泡壁的手感很像玻璃，冰冰凉凉，似乎挺结实。
“你们怎么在这里辨别方向？”莫驭好奇地道，“这里与现实世界看起来天差地别，而即便是同一个人，每天晚上做不做梦，做什么样的梦，应该都是随机的吧？”
“是的。”梅菲斯托费斯说，“我们一般只跑熟悉的地方，有明显标志物的梦境、熟人的梦境，或者是死去的梦。”
“死去的梦？”
“银龙之梦便是一个死去的梦。”梅菲斯托费斯道，“有些人或者存在死去之后，他们的梦可能完整、也可能破碎，但仍会在这个幻梦境中存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会记录这些死去的梦所通往的地点，并用它们来作为道路通行。
即便是破碎的梦，我们也能够使用它。
但今晚，我得用活着的梦。啊，这个就很不错。”
他操纵着气泡向另一个气泡飞去，莫驭在气泡壁上看到了无垠的草地和众多的牛羊，还有一位老太太舒适地在草地中间突兀出现的摇椅上打着毛衣，正是阿丽莎尔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