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歌夜月华
出口处是两扇开启的黑铁大门，那黑铁门足有三米多高，开启的部分足有十几米，完全够大型坐骑通过。
黑铁大门虽然开启，但其中仍有一层泡泡薄膜隔绝神国与外界，众人深吸一口气，齐齐迈出一步，穿过了那层薄膜。
第991章
穿过薄膜的体验跟进入幻境很像，依旧是那种从厚厚的果冻中挣扎钻出的感觉，今日有雨习惯性地深吸了一大口气，却被外面的浑浊的空气狠狠呛了一下。
“这什么味道，好难闻。”菟芷捏住鼻子，发出扭曲的感叹声。
“这儿的空气好糟糕。”啮球球也道，“这就是星球黯面吗？空气好凝滞，稠稠臭臭的！天空也黑乎乎的！”
今日有雨也抬头看向紫黑色的天空，高空上有一层厚厚的雾气，雾气弥漫几千米，遮天蔽日，透不过一丝光线。
低空的雾气尚且没有浓厚到遮蔽视线的地步，只是这雾气带着一股浓重的臭味、凝滞、粘稠，多吸上一口都会让人感觉从肺到身心都透着一股沉重。
玩家们不约而同地全都调低了感官敏锐度，顿时感觉呼吸都轻松了许多。
“这个地面好像月球，坑坑洼洼的。”
“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踏上‘月球’的一天。”
冒险者们嘻嘻哈哈地调侃打趣着，今日有雨则和啮球球一起做起了试验。
她们俩都暂时没有切换成魔医，而是先观察试验了一下德鲁伊的污染抗性和污染速率。平时德鲁伊对于污染的抗性比其他职业高，一般情况下只要不食用未经净化的污染食物或魔法、仅仅是正常活动的话是不会掉SAN值的，就算偶尔SAN值有所波动，晒晒太阳也足以回复。
但在星球黯面却不同。这里的污染着实太高，阳光又穿透不了雾气，两个德鲁伊妹子打开检测模板一看，四处都红的发黑。
凝滞的空气中全是污染，但凡这里要是有死人和一星半点儿执念，都能当场炸开一个幻境。
他们所有人每一下呼吸都会摄入一定污染，普通玩家的SAN值从踏出万魔巢大门的第一秒已经开始降低，而德鲁伊在不使用净化术净化的情况下，可以坚持五分钟。
如果一个队伍里有多个德鲁伊，轮流给队友做净化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直接使用这个职业在星球黯面行动。
——只是，太费蓝药了。
污染对于玩家本身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充其量只是外观与行动方式发生一定的变化、出入NPC场景时有概率受到限制而已。
虽说也有玩家测试出SAN值掉到-100以下之后会有身体不大听使唤的狂暴副作用产生，但这种并非不可逆的小影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就算需要净化，靠着魔医心锁每隔一段时间自动触发一次，变回满状态的德鲁伊用净化，倒也足够。
做完测试心中有了数，今日有雨与啮球球便切换成了魔医。
“对了，球，你的心锁是什么？”今日有雨好奇地道。
“【让所有人都有饭吃！】”啮球球自豪地道，“物理层面和心灵层面都要粮食充足！能够大口吃饭就是最棒的！”
“哇哦！”这个梦想过于崇高，今日有雨肃然起敬。
“不过这个神阶果然还是更适合德鲁伊。”啮球球说，“与魔医的契合度并不会很高。好在对我来说，魔医只是个副职，心锁能够还原状态勉强任务能用就行。对了，”啮球球嘻嘻一笑，“有雨大佬你的注药针是自己捏还是打的装备？”
今日有雨：“……？”
今日有雨难得地没有懂，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啮球球，直到啮球球掏出了一管巨大的玻璃注射器——足有小臂粗细。
今日有雨：“？？！！”
“是这样的。”啮球球嘿嘿一笑，“我转职的时候跟我表哥和徒弟多研究了一会，我们发现了一个不知道是BUG还是特性的东西——所有职业都有主手栏绑定主手装备，然而魔医的主手装备栏是空置的，里面显示的是灰色的元素针图标。”
今日有雨边听边打开了系统界面的角色栏，对照着看了一眼。
“按照职业介绍里的描述，魔医用的诊治和工具道具都是自己捏出的魔法元素针，那就相当于这个针都是魔医自己现场搓制，图标是灰色的占位符，这也很正常啊……”今日有雨有些茫然道。
“是这样没错。”啮球球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常理而言，魔医应该是不需要其他武器的。但是，如果定制一个中空的针型道具，不管是针筒、绣花针还是激光炮，并在切换成魔医时将它放在背包里，手动选择并装备到主手栏中……
铛铛铛铛！你就在物理层面拥有了一套针筒，施展技能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
那根足有小臂粗细的超大注射器飞了起来，悬浮在啮球球的身旁，看着非常具有震慑力。
所有队友都面露惊恐，不自觉地退后几步，远离了这两位新鲜出炉的魔医。
——这个新职业怎么比之前的庸医牧师还要恐怖几分啊？！
今日有雨没有在意其他队友，她的大脑飞速地运转了起来：“我明白了，没有物理注射器的时候，魔医的技能就会自动用魔法生成类似暴雨梨花针的主手武器用于治疗和攻击，用药液凝结成的细针扎入病患或敌人的体内。
而当有物理注射器的时候，药液就会进入注射器之中……”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等下，注药技能可以用于攻击也可以用于治疗，区别只在于使用的药液不同而已，那如果上一秒刚对敌人用的剧毒，下一秒对队友治疗的话，会因为残留药液污染而毒死队友吗？”
啮球球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不确定地道：“啊？这……我没试过啊，应该……不会吧？……但也说不好，这游戏本身就很讲究逻辑性和真实性……”
“还有，”今日有雨的脑洞越来越大：“魔法元素针进入目标体内就会化为药液消失，所以不会重复使用，但物理注射器的话却是重复使用的，会不会因为针头扎入不同人体内而造成血液感染？”
啮球球默默地把那根超级粗大的注射器从主手武器栏中拆了下来丢进了背包：“好的，确认了，这是个BUG。”
第992章
“倒也不一定是BUG。”今日有雨托着腮帮思索，“我猜测你的总体思路应该是没有错，魔医的设计应该是允许物理武器和魔法武器同时存在的。只是大概率不是玻璃注射器——好歹也得做些可替换针头……
究竟原本官方的武器是个什么设计，还得看NPC那边……估计还得好好推剧情触发一下。”
制作组虽然允许千奇百怪的玩家设计，但玩家设计这玩意儿吧，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玩家没考虑好或者超出了制作组制作范畴的BUG。要想搞出类似隐匿老人袖剑那种全服推广的玩家设计武器，至少得像队长那样宅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连游戏道具图纸都能完美还原甚至实用化。
啮球球既不是医学专业也没有相关知识，搞创新全靠脑洞，能折腾出庸医玩法已经很厉害了。
“可恶啊，这个游戏在这种龟毛的地方总是意外的较真！”啮球球难得一次脑洞大开尝试研究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就折戟沉沙，不由得扼腕感慨。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她的队友们和围观了全程的路人都纷纷抹了一把冷汗——好险！魔医们差一点就从手握绣花针的东方不败变成了背后飞着四个大炮筒注射器的贤者了呢！他们可一点都不想要被魔医们用小臂长的注射器针筒扎屁屁！
想起那注射器闪着寒光的锋利针头，所有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看别人打针的时候有多么地幸灾乐祸，自己打针的时候就喊得有多么地真情实感哭爹喊娘……作为双标人类的通病，人与人的悲欢总是不能共通。
“导啊！我觉得，对自己人治疗的时候，是不是应该要温柔一点……”我推死两次小心翼翼地对着她那不大靠谱的导师道，“那么粗的炮筒针头还是扎在敌人身上比较好吧？”
“是嘛…”啮球球叹了一口气，失落地道：“可我总觉得那样少了很多乐趣。”
众人又默默地加快脚步，离她和今日有雨更远了一点。
网游就是这么一种奇妙的游戏，有的人乐趣来自于制作组制作的游戏内容，有的人乐趣来自同行的玩家——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我觉得，制作组应该要禁止奶妈玩家自行研究装备。”希望的色调小声对着众队友说，“对敌方攻击力姑且不论，对友军杀伤力太大了。”
亮刀悍匪几人默默点头。
从万魔巢出来的玩家队伍很多，他们大多先是原地熟悉一下星球黯面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环境与幽暗的场景打光，然后选择一个看着顺眼的开荒方向进发。
无数奇形怪状的坐骑浩浩荡荡地出发，一大批飞天摩托则整齐统一地飞上了天空。
这游戏单打独斗各玩各的时候实在太多，对于绝大部分玩家来说，同一时间如此大批玩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乘坐着各色坐骑、从一个主城出发探索新地图都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他们昂首观看了一会儿，随即也迅速地加入其中。
今日有雨加入的这支队伍也是如此，他们简单地投了个票，最终决定了向东行进。
虽说星球黯面的地表如同月球一样坑坑洼洼、寸草不生，透着一股死亡的灰白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星球黯面什么也没有。
不，星球黯面是神明的古战场，这里的土地上随处可见石化的白骨、游走的腐尸、碎裂倒地的石像、弥漫着紫黑色烟气的废墟遗迹……
处处透着诡异，又处处都写满着无人言说的故事。
“第一时间来这里推主线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希望的色调颇有些激动地抚摸着一根倒塌的石柱，“这里有着欧泽利亚大陆遗失的历史！”
希望的色调是一个考据党玩家。不管是玩什么游戏，他都喜欢考据探究潜藏在剧情中的深层设定，比如说游戏世界的历史、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参考来源……
每每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彩蛋都让他非常有成就感。
不过，经常在各种游戏里做考据就容易碰上比较糟心的吃书毁设定前后版本接不上的事情。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这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事情。
遇到这种情况，他一般只会为自己的一腔激情错付、所遇非‘良游’而哀叹片刻，然后失望地默默换个游戏，换着换着，就换来了这个VR网游。
起初他只以为这是个颇有特色的小众游戏，并没有对这种小公司的小制作抱着很大期望，可他越玩越觉得这整个世界的世界观设定完整、制作组靠谱给力，不由得燃起了熊熊的挖掘考据之心。
在这个游戏中做考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开始，希望的色调也遇到了不少NPC‘供词’不一，描述互相矛盾的地方，他甚至还编写了一个帖子发在了论坛上，试图指出制作组在NPC台词之中的BUG和漏洞，然后，另一个考据大佬、同人巨巨咸鱼一条老师回复了他。
大概是因为咸鱼一条老师总是热衷于原著向考据流扭转BE风同人写作，她在剧情考据方面的功力和逻辑性都超级强，很快就指出了问题所在——不是NPC台词有BUG，也不是他们的描述互相冲突矛盾，而是NPC们的人设不同，他们的认知层级仅仅局限于了一个水平，无法窥知事情的真相与全貌。
这就像是古代人看见飞机只会大喊‘巨鸟’，而魔法世界不明所以的群众会称之为‘奇怪的龙’，而具有某些特殊知识的炼金术士、魔法师或魔导机械的研究人员则会猜测那是他们各自研究领域的产物。
这并不是什么错误，只是对同一个客观事实的主观解读发生了偏差而已。
“能让NPC们根据他们各自特定的人设得出对应的结论与看法，这反而是制作组用心的写照。”希望的色调还记得咸鱼一条大大是这么回复的，“这个游戏并不像是其他推理游戏，所有NPC手中都握着官方发放的证据卡片，只会说出既定的台词。
它更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NPC们会欺骗、会误导、会根据自己的理解说出莫名其妙的话语……而解读这些或故意或偶然形成的‘谜语’，才是考据的意义所在啊！”
第993章
希望的色调深深地被这个回复触动，被咸鱼一条点拨、打开了新的思路之后，再回头去看他之前所做过的那些‘考据’，确实又品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他意识到从前他所做的‘考据’是多么的肤浅，他总是把所有‘台词’理解为‘唯一的真相’，丝毫没有考虑过任何‘谎言’‘认知’‘误解’的可能性，带着这个思路再回去玩那些被他所放弃的游戏，他也觉出了几分不同。
——他发现，有些作品的设定是真吃了书，有些作品则是他没弄懂。
制作组/作者想表达的内容在第五层，他才刚刚摸进门就在第一层沾沾自喜指点江山，连剧情都没看懂过。
他重新又拾起了自己曾经喜爱过、又被他搁置放弃的那些玩到一半的游戏，这一次，完完整整地打到了通关。
人总是会在各种不经意的地方学到人生最重要的知识，哪怕是网友的一个回复帖子、哪怕是被搁置已久落满灰尘的古早游戏、哪怕只是一段突如其来的感悟……
通关了那个自己曾经喜爱过、又抛弃过、又再次爱上的游戏，希望的色调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思想的共鸣和通关之后的怅然若失之时，他看着那些自己喜爱的小说和漫画，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被人设与知识水平限制了眼界的‘NPC’。
他开始如饥似渴地扩充着自己的眼界，没事就在学校的图书馆泡着，在文字的海洋之中汲取着前人的学问、体验着他人的悲欢……
他明白了目击者的证言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也读懂了人心的复杂；他看到了成年人的世界总是那么的扑朔迷离，甚至连领导的一句话都要反复揣摩解读深意；他开始理解，什么叫做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历史的过客，孤身一人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站在孤独与热闹的分界线上。
希望的色调找到了自己的兴趣之所在。
他开始学习历史，在野史与正史中遨游探索，发掘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然后他意识到在现实里做这种研究实在太过困难，于是便开始在游戏里试试水，尝试编写着更适合玩家宝宝体质的欧泽利亚大陆历史课本。
星球黯面是他所尝试的第一个挑战。
“神战纪元的历史大部分都已经遗失，”希望的色调眉飞色舞地对队友们讲解道，“这是因为当时参战的神明绝大多数都已经陨落在此地，剩下的一小部分失踪、生死不明，只有寥寥数名神明成为最后的赢家。
可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获胜的神明总是倾向于讲述对祂们有利的版本，那些故事经过大量的美化与扭曲，并不能算是真相。
我对这段历史非常感兴趣！然而想要探索这段历史真相，就得自己亲身体验，来星球黯面探索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