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歌夜月华
第1352章
瓦莱黑鼻羊崽崽——该昵称已被人使用——得意地挺起自己的小羊胸膛，对着领主大人咩咩了两声。
莫驭见他玩得还挺开心，便没有再去管他，而是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过剧情的NPC。
不过，有小玩家在场，他与地母的谈话便得拿捏着点，不能谈论太多的超游内容。
好在地母使用的托尔兹克古语，玩家是听不懂的，两者沟通也全靠莉亚提供玩家专用字幕与同声传译。万一地母那边真的说了一些不适宜被玩家们听到的事情，也有文案莉亚从中斡旋调整，将台词偷梁换柱……当然，这种额外的工作自然是越少越好，毕竟做的手脚越多，出现各种比如声画字幕不同步之类问题的可能性就越大，容易被用显微镜看剧情的玩家们觉察出异常。
双方寒暄了一通，莫驭敏感地察觉到，万灵地母的态度与用语皆不同以往。
托尔兹克古语中称谓诸多，含有许多适用于不同场合的敬语用法，此前地母下发神谕之时，总喜欢使用【吾】、【汝】等古语称谓，而此时的用词却十分亲近而自然，就好似逢年过节串亲戚时路过寒暄的自来熟邻家阿姨，不熟之中又透着几分亲昵，尴尬中又保有着几分体面。
【这小家伙可告诉我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万灵地母圆润的脸上布满温和的笑容，好似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没想到短短数年之间，外界竟已发生如此之多的改变……
生命母树重获生机，诞下新的精灵；光明教会曾经的圣子晋升为神明，竟与光明神、邪神旗鼓相当；垂死的世界重现繁荣……】
祂眨眨眼睛，若有所指地道：【领主大人您可功不可没啊！】
面对万灵地母直白的试探，莫驭并没有接下话茬，只是含蓄地笑了笑，将一位社恐又强大的魔法宗师扮演地淋漓尽致。
【想必您已经看出来了，】地母摸了摸小羊脑袋，将它重新放回地面，又指了指那漫天遍地的藤条与肉块，【我与入侵此世间的邪神——森之黑山羊战斗多年，幸得信众相助，方能守住心中清明。
但黑山羊的力量实在太强，若没有精神权柄从旁辅助，单以我的力量，无法彻底将其压制。像这样没有日光的夜晚，我便无力压制身上的污染。】
祂仔细端详着莫驭，又道：【正如我所猜测的那般，您与这些冒险者们都不惧污染……冒险者们虽然会变化模样，但终究能保持灵台清明，只要给他们一些助力，便能重新获得人形……
而您，则完全不受污染侵蚀影响……真不愧是秩序之主。】
秩序能够稳定人心，改变混乱无序的状态，正是克系恐怖的对立面，从这个角度来解释莫驭身上的异常，倒也说得过去。
地母已经主动找好了理由，莫驭自然不会否认，他微微颔首，顺着地母的话头道：【光明神将精神权柄中稳定人心之力注入阿鲁玛的阳光之中，其目的主要还是在于获取信徒的信仰，而非净化污染、拯救世界。
若伊亚利恩赢得神战，精神权柄回归世界，只会对我们双方更加有利。在这一点上，您完全无需担心……】
【不，不，您误会了，我并非在担心这点。】地母笑呵呵地打断莫驭的话，【我并非什么强大的神明，多年以来，我无力对抗光明神，也只能偏安一隅、忍气吞声，向祂缴纳那高额的人头税，利用一切我所能利用的资源——阳光、盟友、契约、乃至于神明与神明之间的争斗、信徒的思绪与认知……
光明神对我而言，是敌而非友，我的确靠着祂手中漏下的资源挣扎至今，但我不会因为这点可悲而无意的施舍而对浩劫的始作俑者感激涕零。
不，我真正想说的是……
靠着天时地利人和、龙族赠我的血脉之力以及命运赠予的一些好运，“愚者计划”顺利地推行至今，使我在这场神战中占据上风……可即便如此，我仍无法独力压制森之黑山羊，我需要您和您的那些冒险者们的帮助，净化我身上的污染。】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除了传说具有一部分高维血统的地狱大公路德维希以外，这个世界的神明作为挡在世界意识之前的一道屏障，大多都受着污染困扰——只是有的是故意为之，有的却是无奈应对；有的游刃有余，也有的必须求助外援。
对于净化污染，莫驭现在也颇有心得：或是像生命母树那般，让德鲁伊们细水长流地作业，一点点地剥离污染；或是像伊亚利恩那般，切分部分污染的灵魂，做成净化战、涤滤战之类的副本，让玩家们协助击碎邪神的投影体，化作精纯的能量重新注入本体之中吸收消化。
只是，生命母树并非与某位邪神直接进行神战，而是天长地久地从精灵身上吸走污染，从而在身体中累积了大量污染，同时由于祂本体是树，可以通过断枝逼毒，再让德鲁伊们积少成多，愚公移山一般一点点磨走污染。
可地母这边的情况，是与羊妈陷入神战，这一点倒与伊亚利恩更为相似。目前地母稳稳控制着精神领域的主导权，倒不怕羊妈夺舍，只是力量不济，需要外界增援帮助而已。这种情形下，大约还是第二种方案更为适用。
——这种考量，自然是从地母的角度出发，绝不是因为玩家们更喜欢副本战斗才做出的选择。
莫驭的脑中已经飞速地开始构思新的副本、剧情、文案和机制，而久久得不到回答的地母眼中则闪过一丝不安，祂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再次开口道：【我既然向您提出求援，便不会让您空手而归。
世界意识已经获得了自然权柄，而您的秩序与我的商业则有所交叠。我并不想与您争夺权柄，可也不想失去商业这一概念，那么，摆在我之前的只有一条道路。】
祂顿了顿，仿若下定了决心：【我请求成为您的从神。】
第1353章
莫驭：“？！”
该昵称已被人使用：“咩——？！”
莫驭没料到自己沉迷策划的老毛病一犯，竟然还能有如此意外收获，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但仅仅一瞬，他就收敛了惊讶的表情，轻咳一声，欣然接受了万灵地母的投靠。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这倒是一个避免冲突的好主意。】
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而在这个世界，神明与神明之间，权柄并非泾渭分明，而是互相交叠，自然会发生隔阂与冲突。谁都想让自己独揽大权，神战也随之产生。
然而一昧战斗也不是个办法。
天下神明那么多，双拳难敌四手，敌人最多、势力最小、朋友最少的那位神明总会率先遭殃，于是神明与神明之间也开始结盟、抱团，形成了派系。
或是弱小的神明选择投靠依附强大的神明，或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从关系一旦设立，往往便成为天然的盟友，牢不可破，难以背叛。
从神，即主神的从者。会愿意成为从神的人，大多与主神沾亲带故，且自己所选定的神阶已与主神重叠。
在这种前提下，祂们或是靠自己的能力无法再向前突破，或是向前突破需要与主神进行殊死搏斗，付出的代价将远胜于联手合作。
成为主神的从神，献上自己的忠诚后，祂们便会被赐予概念、力量、以及庇护，补齐缺失的资源，化敌为友清扫成神之路上的障碍，或是像安妮·盖尔玛那样，单纯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获取苟延残喘、休养生机猥琐发育的时间。
在莫驭看来，这就像是追求共同合作共同繁荣的成功并购：大公司吞并小公司，把小公司变成自己的子公司，便能避免商战内耗，垄断市场一起赚钱；而子公司得到了母公司的注资，有了新资本、新制度、新成员和品牌效应，只要母公司不作妖，多半都能一鼓作气向上跨越几个阶层。
别看在莉亚的分级之中，Lv299与Lv300之间只差一级，可这一步之差，便是质的飞跃。神明与非神明之间有着一道天堑，哪怕已经是Lv299的伪神级，在真正成为神明之前，都不可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永生，也不会真正拥有那些仅属于神明的权限，也看不到神明眼中的视野。
——当然，这里所说的神明与非神明之间的天堑，是指个体发展的自身比较，而非不同个体之间的横向比较。神明之间有强有弱，这些质变、天堑并不影响天资优越的非神明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加成之下，单挑神明把祂们打爆。
无数想要成神之人，汲汲营营一生，便是想要成功跨出这最后的一步，迈过那条天堑，鲤鱼跳龙门，没过之前是条鱼，过了之后便是条龙。
从神虽然要从属于主神，可祂说到底也是神啊！
万灵地母本身便不是好战的神明，这点从地母堂和南洲商会长期以来担任随风就倒的墙头草的熟练手法就能看的出来。比起真刀真枪的干架，万灵地母更擅长谈判、协商、捡漏和猥琐发育，祂的战术，在某款吃鸡游戏里大概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苟着。
莫驭对此倒没什么意见，他自己在吃鸡游戏里也是喜欢运用这种战术的选手，在别人混战的时候浑水摸鱼吃吃资源有什么不好？就算被人骂老苟＊，可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此前虽然没有一个持有至高权柄的神明会愿意成为其他神明的从神，但万事总有第一次，地母做这笔生意可是完全不亏。
万灵地母手中的权柄，是三分之一的自然以及商业。其中自然权柄的部分已经被世界意识回收、控制，恢复了神明与世界意识共执的状态，而剩下的商业权柄，则隐隐发生偏转，逐渐向着莫驭的秩序靠拢。
这一点也无可厚非。
万灵地母的商业权柄来自于南洲商会，是商人们日积月累的交易与信仰的结晶，但这初浅的新生人文概念比不上黑心策划莫驭脑中所具有的、本源世界那数千年扎实的商业底蕴与各种成熟的商业体系，更没有细化过后的金融学、管理学、会计学和市场营销等现代理念……
领主大人在这一点上，的的确确站在了千千万万巨人的肩膀上，就算他自己不会，玩家中也总有莘莘学子和商业大佬们熟练掌握着这些知识。
更不用说，秩序是商业发展的土壤，没有稳定的秩序与规则，到处都是坑蒙拐骗打秋风的话，再大的商业帝国，也会轰然倒塌。
商业的概念归属于秩序，是一种时代发展的必然。而万灵地母无法抗拒这种发展的必然，祂选择了及时投靠。
权柄这玩意对于神明，就像是无数职业对于全能玩家一般。全能玩家们总是热衷于收集全职业成就，并且在队伍里缺乏某种职业时能够随时切换补位，可‘会玩’未必就一定等同于‘擅长’和‘喜爱’。
总有神明们得到了新的概念、权柄之后，没过几天便兴致缺缺地放在一边。这些玩意祂们得有，但有了之后又不想费心力去管，那么最好的答案，就是把这些自己不喜欢又不能缺的概念、权柄分给祂们的从神，相当于给自己雇个副手或职业经理人打点一切烦心事项。
万灵地母赌的便是阿姆特郡的领主不想烦心操劳商业上的事宜，而祂的判断的确是正确的。发展商业的确是出于经营游戏的需要，但忙忙碌碌的领主大人并没有太多心力去折腾这一块，如果有一位擅长商业的精明盟友代管，自然省心。
而地母还能用这主动的投靠换取秩序之主的帮助，获得神战的助力与净化，真正解决祂生死一线的大难题，这才是万灵地母在这个交易中能获得的最大收益。
唯一的问题是，领主大人并非真正的‘神明’，但有莉亚给他开后门，莫驭可以狐假虎威，熟练假扮一位Lv300级的、老奸巨猾又想隐藏实力的神明。
第1354章
两位‘奸商’神明一拍即合，臭气相投，三言两语、你来我往之间，便已简略敲定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
要想继续细谈，那就得避开冒险者探究的视线，反正CG动画已经表演的足够多，该是把小玩家送走……咳，是送上地面了。
莫驭对此早已熟门熟路——要给一段CG动画完美收尾，自然就得顺势给冒险者发放一个任务，现成的理由就在眼前：万灵地母已然成为秩序之主的从神，那么领主大人自然要让冒险者们为地母解决一下黑山羊带来的小麻烦。
——也不能总是让伊亚利恩挑起所有战斗副本的大梁。玩家们向来喜新厌旧，哪怕使用的是Rouge模式，类似的剧情、动画与机制反复出现，也会让玩家们感受到腻烦。
继异瞳与奶牙之后，也该轮到羊妈来感受一下冒险者们的热情了！
【您的诚意我已收到，相信我的冒险者们能为您解决这些小小的困扰。】莫驭对地母说完，转头便对地上那只旁观了全程的黑鼻羊崽子招了招手：“冒险者……该昵称、已被人使用……？”
这个ID太过绕口，差点让某位资深策划嘴瓢了一下，莫驭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规范一下ID规则，让这些冒险者们稍微起个像样的人名。
“这位冒险者，想必你在冒险的过程中，曾结识了不少实力强劲的同伴。如今万灵地母需要各位的帮助，请回到地面上组建你的队伍，并于南洲商会总部等待最新的任务通知。”
莉亚‘叮’地一下向这位冒险者推送了一个新任务，在该昵称已被人使用完成领取任务之后，空间之力便立刻启动，把这只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的小羊传送到了地母堂外。
【嗷……】万灵地母发出了一声失望的感叹，【这就走了吗？我还想让他当我的神宠呢……】
莫驭抽了抽嘴角，看来万灵地母真的很中意这瓦莱黑鼻羊羊：【放心，以后还会有机会的。现在，让我们继续讨论一下净化战的细节……】
这已经是莫驭第三次在这个真实的异世界中创设副本，有伊亚利恩的净化战、涤滤战的样本在前，这一次莫驭和莉亚干起活来更是轻车熟路。在地母全力配合与强烈要求之下，一款极有黑色童话风格的【黑山羊菇菇净化战】很快便火热出炉。
莫驭：“……这个副本会不会太过可爱了一点啊？算了……地母喜欢就好。
再说了，这样可爱的氛围也有助于消除羊妈带来的心理恐惧，没准还能在游戏内外多出一点周边……”
万灵地母：……？周边？那又是什么？
就在两位神祇准备下一小阶段的版本更新，并分享商业心得的时候，被传送回地母堂外的该昵称已被人使用也不负领主大人所望的将他看到的新剧情、接到的新任务统统宣传了出去。
“什么？这么快就要出下一个战斗副本了？我涤滤战还没通关呢！”
“最近的更新好多！送衣服的那个限时活动刚结束，史莱姆皮肤还没拿全，这就要出新的战斗本了？是八人本吗？还是二十四人本？”
“具体情报还不知道，目前唯一确定的是要打万灵地母，我觉着像是八人本！”
“啊？万灵地母不是我们的盟友吗？祂叛变啦？”
“不是不是，和伊亚利恩的净化战是差不多的设定，万灵地母和羊妈斗上了，需要我们帮忙净化！
大概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地母受羊妈的污染，需要拆分出一部分受污染的灵魂作为BOSS和我们对打，然后我们把羊妈的部分彻底击碎，地母就可以把羊妈顺利吃掉！”
“终于不再是和老婆大人、异瞳和奶牙打架了，对手换成羊妈的话，会有羊羊们出场吗？”
“说起羊羊，有人研究出来怎么用黑鼻羊形态战斗了吗？我好喜欢羊形态，但是它除了卖萌以外好像啥也干不了啊！章鱼什么的早就玩腻啦！”
“试试变羊后喝污染球，把SAN值拉到－300％，你就会得到一只超级进化的大角七眼山羊！非常非常有恶魔范！可以用【迅猛冲刺】、【狠狠顶撞】、【羊蹄猛踹】之类的自带天赋技能，轻轻松松就能把人顶飞出去！撞塌一面墙都不在话下！”
“哗！酷炫起来了！我得去试试！”
“嘿！等等！这招可不能在南洲人的眼前用哈！记得南洲的‘愚者计划’吗？！你们要是吓到人又没有合理解释的话，区域声望就会瞬间下降！”
“啊啊啊啊这也太狠了吧？！南洲的声望本来就不好刷了！我还等着用声望来换菇菇组合呢！”
“可恶，只好收敛点了！谁都不能阻止我入手菇菇！”
“……话说，大角七眼山羊不过就是脸上多长了两排正好能组成V字形的眼睛嘛？要不，我们弄个羊头面具？”
“羊头骨面具？？好啊！”
“？？不……我是说羊头能用的面具……算了，羊头骨听起来确实更有意思！”
“……山羊版卡拉卡拉是吧？”
“戴着个头骨也很可怕的好不好！吓到村民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