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祝君龄
伊瑟尔的目光落在那些祭品上。
他们神色麻木，没有希望，就连面对死亡似乎都格外懵懂。
这也是为什么，他看出了蛇发女妖有问题。
在她之后的那个拍卖品明显有种未经人事的懵懂，相比起来，蛇发女妖的恐惧和瑟缩都显得过分雕琢了一些。
这些真正的祭品，甚至就连死亡都是麻木的。
伊瑟尔抬手，圣光落在他们的手腕上，将那些伤口治愈。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没有反应。
总归，没有人能救赎他们。既然如此，一开始就不要抱有希望。
只是那一双双呆滞的，颜色各异的眸子，却落在了伊瑟尔的身上。
“您还是如此有善心，就像是传闻中一样。”巴克·霍尔并没阻止他，反而躬身行礼，仿佛虔诚的信徒一般，笑着说道，“圣子殿下，欢迎您的到来。”
他感慨道：“您比想象中还要强大一些，居然穿过了重重的阻碍，找到了我们。”
“你们这些叛神者自诩供奉着新的神明，若是不努力一点，怎么为神明大人肃清伪神。”
巴克·霍尔哼了一声，对这话非常不赞同：“我们只是想要更接近神明的力量罢了。圣子大人不也是吗？年纪这么小却成为了大陆顶尖的强者，不就是靠着你曾经见过神迹？”
他嫉妒说道：“伊瑟尔，神明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神明。总不能只有你如此幸运吧？神明那么久没有降世，显然已经抛弃了大多数人，而你，作为那个幸运的家伙，当然不能理解我们的苦恼。”
“这并非你们供奉伪神的理由，叛神者。”伊瑟尔举起权杖，对准这一张张虚伪的脸颊，“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贪欲进行辩解罢了。”
“你们那些谬论，可以对着审判官去言说。”
巴克·霍尔嗤笑道：“你确实很强大，以至于对上我们也如此有底气，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还敢等待你的到来呢？”
伊瑟尔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祭坛上。
“没错，看到这一切，有没有很熟悉的感觉。”比起乔伊斯，巴克·霍尔似乎知道更多，“这些愚蠢的家伙，不过是用来献祭给神明的肥料，当神迹降临的那一刻，就算是你，就能够阻挡真正神明的降临吗？”
“自始至终，神明都只有一个。”伊瑟尔神色肃穆。
“是不是，到时候您自己遇见不就知道了？”巴克·霍尔却仿佛笃定了自己的信仰，“伟大的从黑暗中诞生的神明，那才是终结一切的力量。光明神也许是起始，可他最终都要被终结掉，这是命运的结局。黑暗无所不在，他不虚伪，而是会赐予我们强大的力量，以及永生。”
随着巴克·霍尔一连串的话语说出，他身旁的那些人同样念出类似的话语，一时间，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挥散不去的血雾似乎越发浓厚，以至于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不，不是感觉，而是真的能够令人窒息。
房间中的祭品同时痛苦地喊叫出来，他们圈住喉咙，神色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伊瑟尔抬手，弥漫的圣光自他的身躯散开，将此处围拢，得以给这些祭品一些喘息的空间，让他们不至于被这血雾给掠夺生命。
不仅如此，这区域的祭品不止他们几个。巴克·霍尔造成血雾正在蔓延，伊瑟尔的力量同样也扩展开来。
“还真是好心肠啊，可是你的力量能阻止这一处，又能阻止整个克维城吗？”巴克·霍尔似乎已经预见了他们的胜利，开始诉说起了自己的谋划，“不，不止是他们，整个拍卖会，乃至克维城，都将成为我们的祭品。”
他们在这里经营如此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伊瑟尔看着他的表演，神色冷漠：“看来，你们做了不少准备。可这不代表，整个克维城就被你们控制了。”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些愚昧的家伙罢了。”巴克·霍尔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他们早就被金钱和欲.望冲昏了脑袋，成为了黑暗的奴隶。再说了，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如果不是有着地图，恐怕都不能破坏所有准备好的祭坛，就算他们反应过来又如何，还是说圣子殿下能一瞬间变出千军万马吗？”
听到这话，伊瑟尔神色终于古怪了一瞬，低声呢喃道：“也未必不行。”
可是这话的太轻，巴克·霍尔没有听清，只当是伊瑟尔垂死前的挣扎。
他不再多言，同众人一起诵念着所谓黑暗神的名讳，再次启动祭司。
拍卖会有伊瑟尔的力量笼罩，影响尚小，可是整个克维城，却早就已经受到影响。
却见那六角祭坛突然散发出了光辉，黑色的光束从六个角的位置亮起，魔法的纹路顺着它们蔓延出去，除了两个汇聚到了拍卖行中，其余四个全都顺着拍卖行到达了克维城的四个区域。
同一时间，克维城的四个人流量极多的区域，翡翠广场，钟塔，教廷以及执政厅全都有黑色光芒冲天而起。
弥漫的血雾一瞬间向四处笼罩，其中一部分吸到血雾的人，像是被吸干了血液一般瞬间瘦骨嶙峋，至于他们的背部，也在不知不觉生出一片黑色的骨翅。
“啊——”有人注意到，发出了尖叫。然而那血雾受到了鲜血的供养，越发猖狂起来，带着那群怪物飞向普通民众。
丛生的乱象之中，却不是所有人都感到害怕，有人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继而从怀中掏出匕首，就要向着身边的人捅去。
不想下一刻，一道雷光打到他的手腕上，这人吃痛，手中的匕首掉落，继而迎来身边亲人不可置信的目光。
“我去，这东西就是翻糖说的伪人吧？”负责攻击的玩家和其他人一起上前，将这个人捆住，也来不及先对付他，眼看着那血雾带着怪物们向大家冲来，这个临时小队的队长喊道，“牧师，使用护盾！”
无数的类似的声音在一个个小队中响起，但凡来到克维城的玩家，全都开始了抵御血雾的行动。
另一边，各大公会的人并没有全都留在拍卖会，在血雾到来之前，部分玩家突然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
面前人的身躯被笼罩在斗篷里，却能听出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们发现了什么，要即刻启动祭祀，一旦成功，整个克维城都会步入死亡之中，如果你们是为了破坏这里而来，那就去这几个地方吧。”她递出了一张地图，上面绘制着四个位置，分别就是翡翠广场，钟塔这四个区域。
玩家们有些犹豫。
毕竟翻糖那边的任务说了地方就在拍卖场，结果这边的NPC又要他们去其他地方破坏什么祭坛，该选择哪个让大家为难起来。
三大公会这边却还有翻糖他们的好友，特意询问了一番。
翻糖连忙去看莫文，征询他的意见。
没有了伊瑟尔，这种时候莫文就是大家的主心骨。
莫文无奈：“你们人不是很多，不能都去？”
翻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三大公会的人还要来问他。
和光倒是猜出了这些人的想法：“任务也是分轻重缓急的，有些可能就靠近主线，奖励丰富，有些就是支线，奖励不如其他的，三大公会肯定想来伊瑟尔这，但是又害怕这任务要是完成不了，反倒坏了事。”
最后是却海那边最先赶去了执政厅，走前还劝了其他人一句：“以那位圣子的性格，就算真的凑到他面前陪他去完成任务，可事后要是因为这几个祭坛的事情出了纰漏，也不会觉得你们做得很对。”
这话让其他人不由得想到了伊瑟尔之前的表现，当即清醒了不少。
也对，他们在讨好NPC，试图从对方那里获得任务奖励的时候，也得考虑一下对方的性格。
不过保险起见，三大公会这边也没有派所有人前往四个祭坛，而是由副会长带着一些精英成员，剩下的人在会长的带领下重新进入拍卖行内。
当血雾弥漫向克维城时，前往四个祭坛的玩家才觉得自己做的决定太正确了。
要是没人管这四个地方，附近的NPC绝对会被迅速杀光。更为可怖的是，但凡被这些怪物杀死的NPC，全都会变成同样的怪物，并且加速血雾的弥漫，这样的速度，要是没有控制住，将是整个城市的灭顶之灾。
幸好，他们手中还有那个古怪NPC给的地图。一行人兵分四路，向着目的地走去，打算在血雾彻底蔓延之前，将源头掐灭。
另一边，并不知晓已经有人正在破坏他们的计划，巴克·霍尔还在试图卖弄他所知晓的信息。
“黑暗中的神明即将到来，祂比众人想象中的都还要强大，您这位神明的虔诚信徒改信还来得及。”
“或者说，您还在期待神明的降临？”他讽刺笑着说道。
“据我所知，当年无数人的死去才换取到了神明的降临，圣子殿下也要吗？”巴克·霍尔摊手说道，“那么我倒是期待您的牺牲了呢，以我霍尔一人的姓命换取你的性命，不亏。”
“对付你们，还无需神明的到来。”伊瑟尔终于开口，鸟头杖握于手中，淡淡的金色光芒依旧在净化着祭品们身上的血雾，暂时保护他们的性命。
“徒劳。”巴克·霍尔冷哼一声，“很快你就要后悔，为这些无用的家伙白白消耗力量了。”
他不再停手，带着众人加快了催生血雾，掠夺生命的速度，然而，回馈到祭坛上的力量比想象中还要弱上许多，更甚至，在片刻之后，其中位于钟塔的一处光芒闪烁片刻，居然熄灭。
巴克·霍尔身后一人眼睛睁大，不可思议说道：“这不可能，霍尔大人？祭祀失败了吗？”
“闭嘴！”巴克·霍尔怒叱，继而看向伊瑟尔。
这位年轻的圣子的唇角终于有了笑容，似乎对于这点早有预料。
不止如此，房间外面的走廊里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隐约间还能听到有什么人在说话。
“就是这里，跟我来。”这个比想象中还要熟悉的声音让巴克·霍尔的神色阴沉下来，待到那人带着玩家和莫文他们进来，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他终于开口，“苏西，你背叛了我。”
“背叛？”为首的女人揭掉脑袋上的斗篷，怒视着他，“我和你这个杀人凶手，何谈背叛？还是说，你真以为自己是巴克·霍尔了？”
这人，赫然便是巴克·霍尔的妻子，苏西女士。
此言一出，巴克·霍尔倒是冷静下来，复杂了看了一眼她：“你果然早就猜到了，我不是你那个废物丈夫，可巴克·霍尔难道就是什么好人吗？为了发财，他可做了不少丧良心的事情，你不就是因为这点，才对他产生了不满，这才让我有了趁虚而入，获取他身份的机会吗？凭心而论，我对你是不是很好？就算你对我表现冷淡，让我怀疑你是否发现了不对，却也没有向你动手？这当然是因为，我对你也有着感情的啊，只要你乖乖待在家里，那些血雾就不会对你产生危害，待到一切成功，你便可以和我迎接神明的到来，享受永生的荣耀。”
他这话听起来真挚动人，活脱脱一位情义深重的丈夫，就连围观的某些听众都被迷惑，苏西却格外冷静。
“不要妄想迷惑我，我能活下来，不是应该庆幸霍尔的身份还有用吗？”苏西嘲笑他，“你应该很担心吧，担心我的爱意不再明显，担心我发现你们的区别，没有情感的供养，你这种怪物最终会显现出原来的模样。”
“我和他确实有矛盾，他也并不是一个好人，可这不代表其他人就可以代替巴克，之所以没有揭穿你，不是因为你比巴克更让我满意，而是要寻找彻底杀死你的机会。”她的目光落在巴克·霍尔身后，里面不少人都是克维城的大人物，执政厅的人，知名的商人，贵族，甚至有一位紫衣主教。
“我知道不少人都和你有着关系，直接杀死你并没有办法揭露一切，最多只是让你失去了巴克的身份，现在，我来复仇了。”她目光中像是燃烧着熊熊火焰，“你这个怪物。”
随着苏西的质疑，属于巴克·霍尔的那张皮囊彻底在无名人身上褪去，其他玩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画面，不由得惊呼一声。
最后那张面孔几经变化，重新幻化成一个男人的模样。他愤怒地看了一眼苏西，哪还有一点刚才的情深义重。
“既然你们硬要找死，那也没有办法了。”他望着六角祭坛上一个个正在明灭的光束，眸中划过遗憾，“算了，看来今天不能迎接神明的到来，可是，别以为你们就能高高兴兴地离开。”
他举起匕首，划破手腕，任由献血淋入祭坛。他身后的人做着同样的动作。一行人齐齐祷告，于是，过往凝聚的血雾冲天而起，没入祭坛之中。
继而，一股强大的邪恶力量自祭坛之上迸发，空间仿佛被撕裂出一道缝隙，从中钻出一条灰色的马腿，隐约间，似乎有甲胄碰撞声音响起。
还未出现，这强大的破坏力量便让众人不由得感到危险。死亡的气息弥漫，冲着众人冲来，玩家下意识后退两步，而那血雾在触碰到他们之前，被伊瑟尔用圣光领域拦了下来。
“派一部分人去保护这里的祭品。”无视那劈开裂缝的长剑，伊瑟尔说道，“剩下的人同我一起迎接敌人。”
“至于莫文。”隔着人海，伊瑟尔和他交换了视线，笑着说道，“骑士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33章
“如您所愿, 殿下。”莫文抽出腰间的长剑，作为那唯一一个无视血雾的人向着伊瑟尔走去，站在他身前半步。
如同一个虔诚的守护者, 但凡有人危及他所保护之人, 便会迎来反击。
之前关于莫文的身份，论坛上也有猜测, 可惜一直都没有答案。如今看到他和伊瑟尔如此亲密, 不少人当即将“勇者”一说给否定掉。
绝对不是宣传片里带领大家推翻教廷的勇者, 没看到伊瑟尔和这个骑士关系多好吗？
真有宣传片那种情况, 要是有人伤害伊瑟尔，迎来的得是对方的剑刃吧。
巴克·霍尔却只将这一切当做负隅顽抗, 献祭过后的他脸色苍白, 望着那裂缝中出现的身影, 神色狂热却又忌惮, 他高呼道：“那驾驭着灰马的骑士啊, 请您用死亡将此处湮灭, 带领迷途的人前往黑暗的归宿。”
呼唤声中，死亡骑士从裂缝踏出，冲霄的血柱腾起，竟然将他们所处空间的上空冲开一个大洞，此处空间彻底裸露在外，与乱成一片的克维城一起, 点燃了血腥的战火。
所有人都惶恐地看着那高大的身躯, 足足有一栋小楼那般大的身影, 他腾空而立，被甲胄覆盖的身躯看不见模样，然而在他的背后, 却仿佛有千军万马的虚影，他们的身影在凝实与虚无之间徘徊，仿若古战场后遗留下的残骸，只是看着，便仿佛有令人窒息的死亡恐惧扑面而来。
伊瑟尔使用魔法阵将自己身后众人托起，冷静吩咐道：“继续去救祭品。”
至于剩下的人，自然要同他一起抵御面前的死亡骑士。
如今，克维城中时不时就会有血雾中的怪物进行攻击，翡翠广场又出来这么一个危险的死亡骑士。普通民众慌乱不已，绝望之中忍不住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