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积雨
一般上市公司的敲钟人都是公司高管。邀请用户主播参与自己的上市敲钟仪式，是极其不寻常的一件事，Q站对此非常重视。
主播不仅需要提前到场，Q站还安排了后续一系列线下活动，譬如纽约时代广场的主播表演、COS展和线下游戏对抗比赛。
简京被Q站工作人员送到统一住的酒店的时候，曼哈顿的脉脉夕照透过摩天大楼质硬的玻璃折射过来。Q站邀请的其他几位主播都已经到了，都在倒时差。
他强迫自己睡觉来倒时差，再醒过来的时候，纽约繁华的夜景如梦似幻展现在眼前。而人美声甜的工作人员小姐姐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请他下去和其他几位到场的主播聚一聚，吃个晚饭——也许是夜宵。
简京这才见到Q站邀请的其他主播。
桑桑是游戏区最有名的LOL女主播，她是很少见的意识技术都非常出色的技术流女主播，人气很高，简京跟她一起打过几把游戏。她几乎是游戏主播圈的一个传奇，当初从T大毕业之后做游戏主播，还引起了全网的严肃讨论。
舞蹈区、音乐区和娱乐区的主播，简京就不太认识了。是几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一个穿着汉服举止娴静，是音乐区的著名主播玥玥；两个穿着lolita装，说笑声很能感染人，都是舞蹈区的宅舞教主，连翘和半夏。还有翘着呆毛一脸睡不醒样子的娱乐区主播小泉颂和他的室友EWithdrawing。
另外还有几位Q站的视频大手也收到了邀请，兰陵和R君。他们不以Q站的直播成名，反而开创了原创内容区域，在Q站人气也很高。
简京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Q站的线下活动，在直播节目里也没有露过脸，因此这些主播都不认识他。
他们都聚在大厅里，还没到席间落座。见他过来，玥玥友好地问：“你是——是Kar98K吗？”
简京笑着点头，“是，你好。”
“我是玥玥，我们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到呢。——我看过你很多直播，你技术真的很好，能不能下次带我玩啊？”玥玥偏一偏头，眼睛里是温柔的笑意。
“当然可以。”简京有点害羞，不太敢看她的眼睛。简京一向不太擅长跟漂亮的女孩子说话。女孩子都柔软可爱，简京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一个群体。
“不要脸红嘛，我很可怕吗？为什么不敢看我？”玥玥取笑他两声，提着裙摆翩然而去。
029.
*
在座的都是B站邀请来的敲钟人，热热闹闹地围了一个圈，声音或高或低地和身边人谈笑。简京来得晚，坐在桑桑身边，桑桑偏头对他笑。
简京不好意思地跟她打招呼：“学姐？”
桑桑含笑点头：“晚上好？时差倒过来了吗？”
“我还好，身体好不用倒时差。”
“还是要注意身体。我看你周末的直播经常熬夜，年轻人要懂得养生呀。”桑桑把头发撩上去，眼睛里波光粼粼。
“我知道……”
“——咱们这夜宵怎么还不开始呀？你知道Q站这次请了哪些人吗？就我们这群主播？”
正逢这个时候，席间Q站的CTO刘总站起身来，朗声说：“大家稍等一下，还有一个人在路上。——是我们这次敲钟的神秘嘉宾，当初我们Q站的投资人。”
“神秘嘉宾？谁这么神秘哦？”
连翘就取笑说：“哇策划对我们都保密？现在都不告诉我们？”
刘总脸上泛起压抑不住的笑来：“是这两天才确定会过来的，我们邀请他还大费周折呢。我劝了他好几次，他只说陪我们一起路演，敲钟就不来了——后来说，还是来吧，让大家知道网瘾少年也能过得很好，让关心他的人不必担心他。”
视频区的兰陵调侃：“调子很高哦？敲钟邀请还要大费周折？——我们阿京弟弟从来没露脸的，这次要露脸，都义无反顾地来了。”
兰陵是简京在Q站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当初他还没火的时候，是兰陵帮他做了他精彩的游戏视频剪辑，一把助推他才火起来的。
简京“哇”了一声：“敲钟走上人生巅峰，这都不来？露脸就——露啊。”
刘总脸上笑容更甚：“阿京你还别说，对别人我不敢说，我们的投资人绝对会给你一个大惊喜。”
“——我？”被点名的简京睁大眼睛，“我认识的？不会吧我哪里认识投资人大佬，我这么贫穷。”
“那你就等等看，看你认不认识他。”
席间谈笑声不断，桑桑小声问简京：“谁啊？Q站当初的投资人是谁？阿京你认识？”
“……我哪里知道，我如果认识幕后大佬，我肯定就走后门成为Q站第一主播了呀。”简京有点无奈。
包间外传来轻柔的女声：“Here，Please。”
席间众人齐齐抬头望过去。先是高挑的侍应生小姐轻轻拧开房门，然后一道温柔低哑的男声：“Thanks。”
有人低着头推开门。
简京看见那个人哑黑的棒球帽上绣着精致的白色K字。
那一瞬间，简京睁大眼睛，突然放轻呼吸的节奏。他的世界里那个人身后的背景全都虚化，眼前好像只剩下了那个黑底白色的花体K字。
全世界虚化成模糊的背景，那个人所有一切却被清晰地锐化，甚至连棒球帽上隐隐约约的线头都清晰可辨。
简京用力眨了眨眼睛，呼吸都要停滞。
第11章 神秘可可与懵逼九九
030.
世界在简京眼前是慢镜头动作的。
简京看见他的帽檐慢慢抬高，K图案一点点被翘起的帽舌遮住。先露出来的是流利的下巴线条，唇线清晰，然后看见高挺的鼻梁，眼睛出现在最后，睫毛轻轻卷起来，漆黑冰凉的眼珠慢慢显现。
他巡视一圈，眨了眨眼睛，开口说：“久等。”
刘总从席间站起来，笑容满面：“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Q站最重要的投资人，余轲。”
他快步走到余轲面前，伸出手握手。
余轲稍稍一握就松手，刘总道：“余哥我给你介绍一下，现在在座的都是我们Q站的头部用户，这次的敲钟人。”他环视一周，逆时针一个一个数：“——连翘、半夏、兰陵、R君、小泉颂、EWithdrawing、桑桑……还有我们阿京，Kar98K。”
连翘和半夏连忙站起来，非常同步地说：“您好您好。”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打招呼，余轲一个个含笑答应了。
只有简京，只有简京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屏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余轲，但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然后他就见余轲朝他走来。
简京愣愣地看余轲走到自己身旁的空位坐下。
他只顾怔怔地看，还是桑桑用手肘顶了顶他，他憋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您、您好？我是简、简京，Kar98K，我、我是您的粉丝……”
余轲侧头看着他笑，漆黑的眼珠雾气氤氲：“你好。”
简京也不知道为什么，血管里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表现在脸上，是脸颊突然烧红，耳朵尖都开始发烫，他紧张到几乎结巴：“我、我很喜欢您，我……”
他几乎话都说不囫囵，猛地站起来，“能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能给我一个签名吗？我、我能抱抱您吗？”
余轲也站起来。他伸手揽住简京的肩膀，把简京扣在自己胸前，“当然可以。”
简京能感受到自己颈侧温热的呼吸，一时间心跳过速，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是恍恍惚惚被松开的，然后就见余轲取下自己的棒球帽，轻轻扣在他的头上，眼里还是含着笑意不变：“签名暂时没有，帽子送给你，就当签名。”
简京伸手去摸帽檐，一脸恍惚，愣愣地坐下。
刘总高声笑道：“我刚才跟阿京说，我们投资人一定会给他一个大惊喜，他还不相信我。——阿京，现在相信了？”
简京还在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碰着帽舌，仍然有点语无伦次：“我很开心，今天真的很开心……”
余轲唇边的笑容加深。
简京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夜宵到底吃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刘总的祝酒词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全程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碰自己头上那顶帽子，到后来余轲看着他，甚至有点无奈：“……你不吃饭吗？就这么喜欢这顶帽子？我再送你几顶，先吃饭？”
简京答应也答应得晕晕乎乎的。
031.
席间自然是高谈阔论追忆过去展望未来的好时机。简京埋头吃饭，也不插话，偷偷用余光瞟坐在自己身旁的余轲。
他使劲咽下去一口并不太好吃的左宗棠鸡，然后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宕机的大脑好不容易回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是……
是可可。
居然是可可。
刘总是Q站的元老，这次上市他手里股份和期权都很重，一旦套现身价立刻上亿。他在席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主播们纷纷附和开起他的玩笑，要他“苟富贵勿相忘”。兰陵突然把话题扯到Q站的历史身上：“所以我们Q站当初，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刘总您还要卖房子？”
刘总带笑致意：“带宽问题嘛，做直播就是带宽很烧钱。当时我和孙哥我们哥俩一起创办Q站，根本没想到它会做这么大。做大了就要买带宽，我们融不到钱，又没有风投肯投我们这个不靠谱的项目，所以才要卖房子，房子也卖不了多少钱——还是余哥！”
他举起杯子遥遥对余轲示意：“我虽然虚长余哥几年，但也得叫一声余哥。余哥的那一千万真是救命钱。没那一千万的话，我们就准备五十万折价把Q站卖了。余哥那年刚回国，转会费是……大概一千万？全投给我们了。没有余哥就没有我们Q站的今天！”
主播们哄然举杯：“没有余哥也就没有我们了！”
刘总笑眯眯地问：“一直没有问过余哥，当时是为什么要投给我们？现在还是想不明白。”
余轲摩挲着手里的杯子，思索了几秒，笑道：“说实话，当时是懵懵懂懂的。那会儿刚回国，拿着一大笔钱也不知道怎么用，因为休学打职业的原因和家里关系也冷淡，没人给我建议。我记得是在T大附近的咖啡馆里碰见你们的？你们还穿着租来的西装，拉着天使投资人苦苦演讲。我当时就想，这笔钱，给几个有梦想的人，不管结果怎么样，都是好的。”
“梦想……”刘总一时间有点唏嘘，“梦想这个东西，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我们的梦想今天就要实现了。”他举起酒杯示意，“我们Q站总算上市了，这一路走过来，我没后悔过。为梦想，干了这杯！”
主播们都站起来，轰然应诺，“为梦想干了这杯！干杯！”
简京把冰凉的酒液灌进喉管里，偏头去看余轲。余轲抿下一口酒，仰着头咽下酒液。米黄的灯光下，他的脖颈修长，喉结上下滚动，扑面而来一种……
简京也说不上来那一种感觉。
……色气。
他想到这个词，脸突然爆红，跌跌撞撞坐下。
刘总继续温故知新忆往昔峥嵘岁月：“我和孙哥那会儿也不关注电子竞技，不认识当时的余哥。余哥说要投我们一千万，我们都以为是骗子。没想到真的是一千万，余哥那会儿才……十八岁出头？十八岁出头，身价就是上千万，我和孙哥都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有的时候比人和狗还大。”
“要不是……”刘总兴头正高，“要不是余哥退役，现在的国内职业第一人，哪有其他人的份。”他看了余轲一会儿，笑呵呵地开口，“不过就算退役了，粉丝还都不离不弃——是吧？阿京？”
突然被CUE，简京愣愣地“啊”了一声，连忙答应：“啊，是啊。”
余轲忍不住笑起来。
032.
夜宵结束，席间插科打诨的主播们都互相认识了，几个男孩子勾肩搭背往酒店走。简京落在最后面，抱着珍贵的帽子一边踢石子，一边看余轲和刘总聊天。
……有点嫉妒刘总。
不行，是非常嫉妒。
余轲注意到他频频看过来的眼神，忍俊不禁。结束了和刘总对Q站上市的评论之后，他快步走到简京身边，低头看着他，笑，“怎么一直看我？”
简京有点慌张：“……没、没有。不，我是说……能再见到您真的太好了。”
他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可能您本人不会明屌丝的心态。我们知道您退役之后都很担心您，特别是您还从媒体报道中完全消失了……现在能看到您，我真的很、很开心。”
余轲低头看他，眼神温柔：“你可以不用‘您’的。看到你，我也很开心。谢谢你们还能喜欢我挂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