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莲门下
他回到了高中。
之前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很正常,社会安定、人民富足、校园里也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一切都是那么的文明、有序。
直到今天发现的这场命案。
警方封锁了后山,学校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发现尸体几个学生也获得了保送大学的机会,皆大欢喜。
沈怜想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但他扯出的笑容依然是和煦的、令人如沐春风的。
他颇有些自我厌弃地皱了皱眉,板起了一张脸。
镜子里的他依然笑着,像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他。
那个他微笑着冲了一杯藿香正气水,然后就着水喝了几片头孢,再给自己灌了几瓶酒;那个他微笑着在酒里放了几片安眠药,仰着头喝了下去;那个他微笑着嚼着一把苦杏仁,却被恶心得反胃;那个他微笑着割着手腕,从医院的窗子跳下去。
那笑容不仅和煦,更如玉山上行。(注)
可他却觉得他卑微虚伪得像个跳梁的小丑。
他深吸了口气,对着镜子里的那个他说:“你不就是想刺激我吗?我今天吃药了,不受你刺激。”
然后他走到杂物间拿出了工具箱,把那面镜子从墙上卸下来,看也不看地从三楼窗户里扔下去。
“我不受你刺激。”他说。
他确实受刺激了。
而且他扔下去的镜子差点砸到人。
那人站在他家楼下的小路上,脚边是一堆玻璃碎片。
——这人,好生眼熟。
虽然没穿白大褂,看起来也年轻了些,但沈怜隔着三层楼的高度也能嗅到他身上斯文败类的气息。
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大眼瞪小眼。
气氛十分诡异。
“喂,医生,”沈怜喊,“对不起啊。”
郑清还没从飞来横祸的无辜与愤怒回过神。
他不过脑子的回了一句:“你以为你是潘金莲啊,要是潘金莲像你这样砸东西,西门大官人早死了。”
沈怜愣了一下,回道:“医生你看《金瓶梅》啊。”
郑清也愣了一下,仰着脖子回道:“……是《水浒传》。”
他自认倒霉,摸着仰酸了的脖子去医院了。
他额头被玻璃渣划了个口子。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玉山上行这个比喻单独看起来有点奇怪,原句比较美。《世说新语》——裴令公有隽容仪……时人以为“玉人”。见者曰:“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艾米莉.狄金森
还有,今天沈怜宝宝的所有行为,从自杀到从窗子里扔东西,都是不好的。尤其是扔东西,小仙女们千万别模仿。
保送大学那个在现实生活中几乎不可能,保研路见仁见智。
第9章 艾米莉.狄金森(二)
〔当所有人入座
仪式开始,敲鼓的声音
沉重有力,敲打着,敲打着
直到我的意识变得麻木〕
他被绑在椅子上,惊恐地听着离地下室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那声音是死神敲打着的死亡的鼓点。
吱呀——门开了。
地下室里是那种发霉的、潮湿的气息,很暗。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站在阴影里。
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他想往后退,却仅仅让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了一点声音;他想大声呼救,嘴里却被塞了东西,粘上了胶布。
那人优雅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用修长的手指打开它,像是在问椅子上的羔羊,也像是在自言自语:“382,27,117,你的学号是27吧?”
他也没有指望椅子上的人回答,而是露出了一抹高高在上的笑,拿起了一把钉锤。
沈怜家又换了一面镜子。
沈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板着脸,镜子里的那个他笑着。
他坐在镜子前,歪了歪头。
“诶,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镜子里的他笑着不说话。
“你说那个医生他竟然活下来了,是不是很神奇?”
镜子里的他依然笑着不说话,躺进了冷冻箱里。
嗯……就像在嘲讽他自杀了这么多次还死不了,竟然还有脸说别人活下来很神奇一样。
沈怜用手撑着头:“这个世界不恐怖呀,还没有新手村恐怖……”
镜子里的那个他还是笑着不说话。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
沈怜又想卸了镜子把它从三楼扔出去了。
然后他忽然福至心灵地坐直了身子,面瘫着一张脸,以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
这面蠢镜子只会显示他的影像,这个答案岂不是板上钉钉?沈怜心满意足地想。
镜子里的他突然不笑了。
镜面上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像。
这个人沈怜不认识,但他却觉得眼熟。
是谁呢?他想不起来,越想脑袋越疼,就像把医院里的那种抽骨髓的针插进脑袋里一样。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他给镜子里的人拍了一张照片,拿出了一把钉锤,砸碎了镜子。
“谁让你不认为我是最英俊的男人的。”他嘟囔着。
他又看了看照片里的人。
真熟,肯定在哪儿见过。
“也没比我俊多少啊。”他摸了摸脸,然后瞥见了墙上的钟表。
“……迟到了。”
他总是忘记自己现在还是祖国的花朵,民族的未来。
他提着书包匆匆奔下了楼,跑去南街买了一杯豆浆,又走去北街买了两个牛肉包子,然后慢悠悠地挪去了学校。
“报告!”沈怜一声报告,打断了数学老师画圆的手。
那个本该完美的圆便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教室门口的沈怜。
“出去。”
全班哄笑。
沈怜像是要被教皇加冕的国王一般,昂首挺胸地进了教室,坐在了座位上。
这个世界里“沈怜”的人设就是这样呢。
同桌撞了撞沈怜的胳膊,塞给沈怜一样东西。
“喏,小胖给你的杏仁巧克力。”
沈怜把巧克力放进了兜里,问:“他人呢?”
“好像是昨天晚上发烧去医院了,不过我估计明天的文艺演出他肯定来,他最爱看热闹了。”
“嗯。”沈怜心不在焉地翻开了书。
学校的礼堂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建筑了,它有着斑驳的墙面、红色的幕布和木质的地板,在一堆现代化的建筑中格格不入,就像母鸡进了鹤群。
大家都舍不得拆它。
毕竟在鹤越来越多,鸡越来越少的情况下,谁更珍贵,一目了然。
舞台上的姑娘跳着芭蕾,足尖轻点,优雅美好。
男生们看舞看漂亮姑娘,女生们的心却不在舞台上,她们的心跟着刚才的主持人下了台,飘到了粉红泡泡的国度里。
那个主持人穿着考究的西装三件套,挂着黄铜怀表,上衣的口袋露出方巾一角,窄腰长腿,兼具着少年的青涩和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温柔。
还戴着一副看起来就很斯文败类的金丝边眼镜。
沈怜看着节目,听着坐在旁边的同桌激动地叽叽喳喳:“啊,那个小哥哥是高三的郑清,好帅啊,我要嫁给他!”
“哦。”沈怜回她。
他没想到医生也在这个学校。
台上的舞已接近尾声,姑娘终于跳到了天鹅之死,凄切哀婉,美艳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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