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愚人歌者
原来如此。
在这一刻,夏青终于全都想了起来——
他就是弥赛亚的这件事。
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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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 这个白衣男孩就是那个emperor的孩子吗?居然是个beta。”
2007年,东京,警视厅大楼的茶水间里。
肖低声道, 他的脸庞爬上了惊异的情绪,“劳伦斯是故意的, 这四个孩子难道也是他计划里的一环?就像被引到东京, 引到地铁现场的我们一样。”
“可是如果不是这两个孩子及时出手,他们也会有可能死于毒气”,蓝斯皱着眉,不解道:“劳伦斯为什么要设计让这个孩子进入恐袭现场?——而且这是能设计的吗?”
“夺回弥赛亚的东西。”
三人抬起眼,看向突然说话的安柏。
29岁的安柏叼着烟靠在桌上, 仰着头看着灯光下氤氲的烟雾, 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劳伦斯与这个孩子对视的一瞬间,我就突然有一个猜想。”
“——劳伦斯是在期待这个孩子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弥赛亚死后, 那个秘密的、被所有人争抢的东西,真的落到了劳伦斯手里了吗?”
“有没有可能它还在emperor的手中,但知晓的人只剩下了那个房子里活下的孩子。”
在2022年的这一刻, 身处南太平洋海域上的劳拉突然想起了当年她与亚洲01小组在警视厅大楼里说的这些话, 这才发现2007年的他们离答案是那么近, 但是又是那么远。
——当时安柏明明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夏高寒的孩子被卷入东京LEBEN暴恐事件绝非偶然, 但是他们却理所当然地将劳伦斯的目的归结于他想要从夏青身上获取某种实质的“东西”。
万万没有想到, 那时的劳伦斯其实早已获得到了“约柜”账户,这也正是其他LEBEN残党在东京追杀他的原因。
而劳伦斯之所以设计将夏青引入LEBEN残党为了“约柜”与复辟而开展的恐怖袭击中,并亲自出现在现场与其接触,一切都是为了引出那个由他与夏高寒一手培养出来的另一个人格。
——真正的弥赛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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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东京, 新桥地铁站。
积水漫过了脚面,夏青牵着徐长嬴的手站在拥挤嘈杂的人群之中,耳边还回荡着扩音器发布的警报声与不同说着日语的声音。
“不好意思。”
一道说着中文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13岁的夏青抬起脸,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灰色眼睛。
只见两年未见的父亲朋友刘易斯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而望向他的眼睛中又充满了打量、审视和判断──与夏高寒生前每次望着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夏青瞬间怔在了原地,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在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因而下一秒,少年的脸上就生出了强烈的警惕与敌意。
然而就在看见夏青反应的这一瞬间,刘易斯的眼中却立刻浮现出了惋惜与失望,就好像突然发现他身上并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此,在2007年东京地铁恐袭的现场,刘易斯就这样站在与AGB专员不到五米的人群之中,对浑身是刺的夏青无奈地笑了一下,就向后退了一步。
只不过在消失之前,这个灰色眼睛的男人还是微笑着对夏青用英语无声说了一句话。
——Catch you later.
下次见。
“刚刚那个是中国人吗?”
浑身湿漉漉的徐长嬴像是察觉到什么,他有些疑惑地转过脸,又笑着看向夏青。
“不太清楚。”
夏青下意识抓紧了优性alpha少年的手,定定地望着刘易斯消失的方向,有些茫然地低声道。
──“在第一任emperor死后,我曾经在2007年的东京专门寻找过他,但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劳伦斯当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劳拉绝望地后知后觉想到──并不是因为那个人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是因为弥赛亚的人格没有再出现在夏青的身体里。
那么,时隔7年唤醒弥赛亚的那场大火,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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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浙江314国道。
20岁的夏青站在仍在燃烧的隧道前,看见了那好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红色火焰在深夜摇晃着、跳跃着,伴随着滚滚厚重的黑烟在空气中释放出化工品的刺激性气味,以及蛋白质燃烧的焦糊味。
撕破黑夜的警笛声,遇难家属的哭泣声,以及警察们拉警戒线的呼喊声,都似乎被这一场大火融化成一团,将夏青的人生也彻底浇筑在了这一夜。
四天四夜里,夏青就这样看着几乎要烧穿隧道的烈火一点点小下来,看着全副武装穿着防化服的消防员迈入漆黑的隧道,看着一具具烧成扭曲焦炭的可怖遗体被抬出来。
每一具都不是他。
因为徐长嬴绝不会这样对他。
夏青的眼眶似乎也被高温灼伤,一滴泪都流不出来,直到再也没有遗体从隧道里被抬出来,负责现场的好心警察一直站在他的身侧喋喋不休地劝他。
他也是这么想的。
第四天早上,所有运送遗体的殡仪车都已经在事故现场离开了,站在隧道前的夏青才终于意识到应该已经结束了。
一旁的刑警宋坚白见这个beta学生终于动了,忍不住善意地走上前,要让年轻警员送他回政府安排的酒店。
夏青转过身,与四五个拎着铁锹等工具的搜救员们擦肩而过,那几个搜救员橙色制服上满是黑色脏污,疲惫不堪地迈过了明黄色的警戒线。
“剩下的没有办法了,都与沥青和车架融在一起了,法医刚刚来看过了,生物检材都被破坏了,DNA都没法提取。”
“可是还有4个失踪者的遗体没找到,那怎么办,我们还铲吗?”
“上面人说不用了,你看那个客车的车架都陷沥青里了,下午交通局的人来给隧道三维扫描后,就等吊车和拖车直接来把车辆残骸拖走了。”
“那地上的这些……怎么办?”
身后的隧道里传来了老搜救员的叹息声,“——上铣刨机,将烧过的沥青全部挖走,再铺新的。”
老警察宋坚白的脚步骤然停下,他面带不忍地看着面前也停下脚步的beta学生,下意识想要说什么,但却发现在这一刻所有的字眼都变得苍白无力。
等到再回过神,那个挺拔的背影已经自己离开了。
回到北京的出租屋时,夏青才发现已经是酷暑了。
他们租住的公寓里也大多数是合租的学生,因为毕业季楼道里已经堆满了搬家的纸箱和杂物,不断有各种与他们一样年轻的面孔进进出出。
然而夏青这时却已经完全忘记他也应该是其中一员,他只是毫无知觉地绕开了那些物品与人,然后拿出钥匙打开熟悉的门。
半个月没有回过的一室一厅还保持着离开之前的模样,地面上散落着徐长嬴出门前砸坏的画框,夏青手掌被割破后滴落的鲜血已经在碎纸和地板上凝固成暗红色的斑点。
徐长嬴的手机还被扔在沙发上,夏青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将其拿起充上电。
手机自动开机的一瞬间,无数的消息提示音在房间里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学校教务处,学院导师,同系的同学,还有各种曾经联系的人,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优性alpha。
徐长嬴可能自己都忘了他在各个购票平台都下意识留下了夏青的紧急联系人电话,所以交警部门才能第一时间通知夏青而非学校。
因为这世界上他们只剩下对方这一个亲人了。
“我们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一家人诶,”20岁的徐长嬴笑嘻嘻地捧着他的脸用力蹭着,“阿青去美国飞黄腾达后千万不要忘记我哦。”
夏青麻木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房间越来越热,就像又再次回到了那被烈焰笼罩的隧道口。
于是夏青站起身,他小心地捡起每一张碎纸,又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打扫起了狭小的房间,等待着徐长嬴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画材推开门,一脸夸张地大叫家里为什么会这么干净,然后再换上拖鞋啪嗒啪嗒跑进来。
没来得及洗的马克杯,随意扔在沙发上的T恤,还未干涸的颜料盒,每一处都在说——他很快就回来。
不知不觉房间里的空调已经降低至了最低温度,而趴在地板上擦掉血迹的夏青体温却已经高到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夏青茫然地想着,是因为自己惹他生气了吗?
可是,徐长嬴从来没有对自己生气过。
就算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徐长嬴说了很难听的话,就算他彻底变了一个人,但也是因为他生病了,所以那不算数。
终于,在傍晚的黄昏里,夏青重新将家中打扫干净,他将画框碎片收进垃圾袋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哗。”
尖锐的木头将黑色的垃圾袋划破,里面的杂物重新散落在地板上,而也正是在这时,夏青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折射了黄昏的光线。
那是几块光盘碎片。
与一堆被撕得粉碎的文件和砸坏的录音卡带一起,被离家前的优性alpha慌乱地丢进了纸篓中,甚至还被欲盖弥彰地用其他的垃圾盖在了上面。
北方酷夏的夕阳如同即将熄灭的炉火,将最后一缕光从夏青苍白的脸庞上撤走时,也撤走了男生的生命里最后的光亮。
20岁的夏青就这样站在即将漆黑一片的出租屋里,在知道自己彻底失去徐长嬴的这一天,解开了毁掉徐长嬴人生的真相。
不要。
夏青浑身颤抖地攥紧了桌面上拼凑起来的文件,越来越高的体温让他眼前再度浮现出了那永远不会熄灭的红色火焰,并连带着一同烧毁了他的全部理智和灵魂。
不要这样。
不能是这样。
有没有谁能够救救他,不要让他坐上那辆车,不要让他进入那个隧道,不要让他走入那场大火。
只要可以,无论是谁,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黑暗无声的房间里,夏青在台灯的光下抬起流着泪的眼睛,在窗户玻璃的折射中看见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但冷漠无比的脸庞。
他都愿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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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太平洋,11月23日,UTC-3时区的19点37分。
SEL号,顶层甲板。
在所有人恐惧的眼神中,昏暗的光线里,一个染血的身影缓缓从地面上站起,并捡起了那个卫星手机。
海风从几乎成为空洞的落地窗中灌进整个豪华舱室,满地都是被冲锋枪子弹轰碎的玻璃碎片,明明每一个SEL成员的手中都紧紧握着枪支,但在看着眼前手无寸铁,甚至负着伤没有任何作战能力的青年时,眼中都溢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与绝望。
“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