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向深渊祈祷 第75章

作者:愚人歌者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成长 ABO 推理悬疑

和夏青一样全副武装到只剩下一双眼睛的医生点了点头:“该患者在17病区接受治疗时,就有严重的谵妄病史,此刻在腺体破损受到自身信息素的冲击,儋妄被重新诱发,可惜的是镇定剂也对他无效。”

站在一旁的卡尔对于手术台上挣扎的人十分感兴趣,只见那人应该是个亚裔,身材瘦削却很高大,脸朝下因而看不清长相如何,不仅后颈腺体有割裂外伤,四肢躯干应该也有伤口,此刻正在发狂要从台上爬起来,一个年轻的AGB专员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肩膀和头,与其他钳制下半身的两个AGB专员一起用身体的重量压制住他。

卡尔有些惊讶:“伤者居然是AGB的专员?”

另一位主治医生也是亚裔,叹了一口气,道:“是的,伤者被武装分子用了刑,割掉了一半的腺体,现在只能等他被束缚住强行静脉注射麻醉,再切除腺体了。”

卡尔喃喃道:“那全手术过程中病人的信息素浓度将会从峰值骤降到0,呼吸机能也将受到最大的影响。”

他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因为这简直是最佳的数据样本。

“先去调试设备,”夏青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道。

研究小组的仪器都在病房的左侧,因此需要经过手术台,夏青神情镇静,他迈开脚步,就在这时手术台上的人陷入了深度幻想,又暴起挣扎,几乎要将压制自己的专员甩开,夏青听见了一句低吼的中文,“放开我!”

夏青脚步一顿,他没想到这是中国的专员。

穿着防菌服的22岁夏青在手术室里第一次有些走神,他抬起眼,看见那陷入谵妄的伤者拼尽全力要从手术台上爬起来,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因为挣扎,伤口全部崩裂,不仅他身上的白衬衫,还有压制住他的专员身上以及手术台和地面都被血湿透。

夏青依旧没有看清伤者那被血和头发遮住的脸,但他听到了那无视疼痛的妄想话语,尽是些咬牙切齿没有逻辑的话,一会儿在怒骂一会儿又在道歉,使得这个伤者在血腥可怖的环境里显得更加狰狞。

隔着厚重的口罩夏青很敏锐地闻到了属于这个伤者的信息素味道,十分浓烈馥郁,就像是开到荼蘼的花束,伴随着四周仪器的滴滴报警声,像是宣告着某一盛大戏剧的谢幕。

夏青最终还是迈出了脚步,径直绕过了惨烈的手术台,朝着仪器走去,在卡尔的操作下,伤者血液中的信息素浓度与呼吸数值都被准确记录着,夏青这时也认真查看起心率、血压等数据。

不到两分钟,夏青身后出现了躁动,他轻轻一扭头,看见护士们终于找到机会,正迅速用束缚带将疯狂的伤者与手术台捆在一起。

而一开始钳制住同事们的3个专员也都精疲力尽地站在了手术台边上,他们的身上和手上都血淋淋,满是受伤专员的血。

站在最前面的年轻专员身上最为狼狈,他笔直地站在手术台边上,苍白的脸上被溅上了一道鲜红的血液,怔怔地盯着不断挣扎的伤者,他的脸上除了一双亮的惊人的双眼似乎在述说着某种情绪,就只剩下了看不透的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前去协助插管的卡尔不小心撞到了那个专员,不禁抱怨起来这人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听到声音的夏青眼眸微不可查地沉了下去,他侧过脸对着一旁的手术护士轻声道:“去劝家属离开,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忙碌的护士这时也发现了陷入灰暗情绪中的专员们,于是走了过去,温声请他们出去,现在要开始手术了。

那年轻的专员缓缓回过神,他看向正在术前消毒的医护人员,突然开口用英文道:“现在是要摘除腺体吗?”

副手医生冷静道:“是的,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他以后再也没有信息素了吗?”这个专员继续追问着。

“没有。”副手医生道。

没有腺体当然就没有信息素——这个问题太愚蠢了,以至于卡尔听到的时候都挑了挑眉。

丰富经验的非裔护士长察觉到这个专员的情绪不对,立刻走上前引导家属离开:“先生,手术要开始了,请先出去,为医生留下手术环境。”

那个年轻的专员并没有坚持,只是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在手术台上挣扎着的alpha,继而转过身安静地离开了。

金博士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抬起眼,看向墙壁上的仪器指标,“开始吧。”

手术进行了漫长的5个小时,夏青一边监视着设备的运行,一边敏锐感知着空气中的信息素一点点稀薄,像是一条缓缓干涸的河流。

因为这个信息素非常陌生,所以夏青的心中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当手术快结束时,主刀医生终于叹口气,“没有了腺体,之后的人生都重写了。”

未知后遗症,终身服药,夏青知道他说的不仅是社会身份,还有生理上的问题。

在医生进行最后的缝合时,研究组已经收集好了数据,于是夏青与卡尔从手术室里先走了出来。

再前去更换手术服时,夏青看见外面只剩下了一个AGB专员,就是一开始领头的女性alpha,她面色冷峻,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各自都没有看向对方。

夏青取下口罩,换下手术服,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走进隔壁的观察室。

“终于结束了,我中途真的以为那个优性alpha挺不住了,”卡尔走过去与坐在椅子里的伊莱握了握手。

菲利普正在保存数据,忍不住道:“我们的数值在途中还为金博士他们提供了手术的重要参考,这次的临床实验确实太成功了。”

“拉尔夫,你瞧,这个波状图多漂亮,”伊莱回过头看向神情淡漠的极优性alpha,“这位优性alpha直接帮我们缩短了一个月的工作。”

卡尔耸了耸肩,补充道:“现在可不是优性alpha,而是beta了。”

朱莉皱起眉头,道:“希望他能撑过接下来的失温综合征。”

失去腺体的alpha和beta并不是一种人,他们的身体机制大相径庭,无法调节信息素的alpha很容易失去控制身体体温的能力,继而引发一系列严重甚至致命的并发症,所以被称为失温综合征。

伊莱有些不以为意:“他能撑完这场手术已经很幸运了,看来这次能收集到更有意义的数据了。”

卡尔两只手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低声笑了起来:“要是我们之前多收几个这样的病例就好了,工作量能缩减一半。”

“你们就是以这样的思想从事生命研究的吗?”

一道冷若寒霜的声音骤然在房间内响起。

卡尔僵住了,他缓缓回过头,看见极优性alpha站在房间正中央,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看着面前这位比自己小十岁的研究员,卡尔和伊莱的表情都很难看,朱莉下意识想要来打破僵硬的气氛,有些尴尬地说一句:“嘿,一切为了生命科学。”

夏青闻声侧过脸,看向朱莉,淡漠道:“尊重生命是科学的基石,之后若是有人再发表此类言论,我会直接除名。”

卡尔脸上青红交加,他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随即看向年轻的专员怒道:“你无权做出这样的决定,首先我们不参与手术,其次患者生病受伤都与我们无关,最后——无论我怎么说话都是我的自由,我的话语既不会伤害患者,也不会损害数据,我的劳动从始至终都是绝对的创造价值。”

“你所谓的言论没有负面影响是你的狭隘判定,”夏青面容沉静道,“我认为你今日的言论就已经涉嫌对患者造成了侮辱,对生命带去了轻蔑,违背了实验的初衷,我这次只是警告。”

“冷静点,别那么理想主义,”卡尔嘲讽道,“总不能是今天的那个beta是中国人就让你产生共情了吧。”

“拉尔夫,虽然这人的遭遇确实很悲惨,但我和卡尔只是调侃,毕竟工作环境如此压抑,只是为了让大家轻松一些。”伊莱抬起头,硬着头皮看向夏青。

“下一次,直接除名。”

说罢,极优性alpha就将文件夹重重扔在桌上,巨大的声音让房间里的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振。

在夏青推开门走出去的一瞬间,他看到不远处的病床也被推了出来,等候在一旁的女性alpha立刻冲上前弯下腰,冷峻漠然的面庞瞬间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温柔之情。

22岁的夏青站在原地,远远看着那一切,他不知为何完全想象不出躺在病床里的人长什么样。

而此刻卡尔愤然的低语也从门内传出:

“你甚至都不认识他!”

2022年,香港。

“我认识你。”

夏青站在空旷的病房内,看向站在门口的alpha警督,琥珀色的眼眸亮的惊人,一个残忍又可怕的故事在一瞬间内,在他的脑海里诞生。

他似乎又闻到了那馥郁的信息素,接着站在冰冷的手术室内,感知着那条河慢慢的、永远的干涸下去,但当时的他并不知道那属于谁,那意味着什么,因而也并不感到任何一点的伤感或是惋惜。

因失去记忆而生命变成白纸的极优性alpha第一次如此切身体会到命运的残酷,就像是冥冥之中的一只恶作剧的手,故意将一把利刃裹上糖霜交到他的手中,再亲自送进那人的胸膛。

而最为残酷的是,等他知晓时,这一切已经过去太久、太久、太久、太久——以至于后知后觉的痛苦不再如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是变成了一根可怕、可笑又可悲的软刺,只会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成为永远无法消解的隐痛。

但幸好,幸好至少在这一秒,当血淋淋的故事串联起头尾的这一秒,28岁的夏青看见了回忆里冷漠旁观的自己,继而胸腔里爆发出了难以压制的、无法承受的可怖恨意。

站在一旁的蔡司正要继续说什么,但下一瞬就怔怔的站在原地,目光露出一丝惊愕。

寂静无声的病房中,极优性alpha抬起脸,苍白的面庞上滑过一道晶莹的水光——28岁的夏青这次终于可以清晰辨认,这份痛苦不再属于任何人,不再属于过去的任何时刻。

只属于此时此刻的他自己。

第79章

“Se suponía que eras un ciudadano de la ciudad santa de David.”

你本该是神圣的大卫城的子民。

徐长嬴从无尽的黑暗中睁开了眼。

彼时是他昏迷的第14天清晨, 他躺在洁白干净的病床上,耳边是熟悉到犹如白噪音的仪器滴答声音,落地窗外的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病房里。

睁开眼的一瞬间, 徐长嬴像是落入了光怪陆离的时间隧道,长时间的昏迷让他陷入混沌之中, 他无法分清现在是14岁, 还是21岁,亦或是24岁的夏天。

大约过了很无聊的几十分钟,随着日光渐亮,终于病房的门被推开,徐长嬴与走进房间的那个人对上视线。

当看见那双惊愕又欣喜若狂的眼睛, 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徐长嬴顿时索然无趣地移开了视线——原来是29岁的夏天。

还未等徐长嬴进一步回忆起昏迷前的具体经历, 唐攸宁就趴在病床上抽抽噎噎起来了。

“滚,”徐长嬴一用劲说话就眼冒金星,“我要喝水。”

由于信息素紊乱的后遗症以及腺体被摘除, 徐长嬴的身体与普通的beta和alpha都不一样,因此除非实验医疗中心的专业医护系统,常规医疗甚至会加重徐长嬴的伤情, 这也正是为什么唐攸宁会坚持要求将他转移至香港救治。

医护人员赶过来检查了一番, 发现徐长嬴的生命体征都比较平稳, 腹部的伤口经过两个星期的治疗已经开始愈合, 医护给他更换了新型拉链式辅料, 免去了之后拆线的痛苦。但主治医生道他24小时之内还需要谨慎观察,防止脑部和腹腔内出血,随后又撤了一些仪器就离开了。

因为两个星期的昏迷,徐长嬴整个人几乎消瘦了一大圈,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他半靠在病床的枕头里,看向唐攸宁:“蔡司受伤严重吗?你们当中还有人受伤吗?”

“不严重,”提起蔡司,唐攸宁就不免将徐长嬴的受伤怪在他的头上,于是语气干巴巴的,“住院没几天就自己走了,除了学长你根本没人受伤了。”

“好,”徐长嬴松了口气,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看向唐攸宁语气温和道:“你将我转到这里又费了很多功夫吧。”

上一秒还面色不虞的唐攸宁咚地一声将脸埋在徐长嬴的被子里,闷声道:“不费工夫。”

徐长嬴伸出手想要去摸摸那发型精致的脑袋,但这时他看见了自己的手臂苍白瘦削,青筋十分明显,不由得微微一怔,道:“我睡了这么久,齐枫他们不会来找我吗?”

其实他是想问夏青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慌慌的,便只说了齐枫。

“找了,但是我没让他们找到,”唐攸宁有些得意地偏过头,露出一只桃花眼笑道,“但我知道你会怕他们担心,所以我定时会和他们汇报你的病情。”

“好,”徐长嬴点了点头,就陷入了沉默。

“学长你是不是想问夏青有没有找咱们?”半晌,唐攸宁率先打破了沉默,幽幽地问道。

徐长嬴抬起眼,却对上了唐攸宁含笑的眼睛。

“哎呀,谁让我就是这么贴心呢,学长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唐攸宁坐直了身体,笑了起来。

“夏青那人好奇怪哦,他一开始不停追踪我这边的ip,但是等到快要追踪到的时候他又不追踪了,”唐攸宁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摸着下巴认真道,“我让人给他发的都是24小时前的情况,所以他现在应该不知道学长你现在醒了。”

徐长嬴有些不解道:“为什么发前一天的消息?”

唐攸宁歪了歪头,笑了笑:“因为学长你一醒了就要和他联系吧,虽然我知道都是工作啦,但是你现在的身体一点都不适合工作,所以,就多休息24小时吧。”

“我就知道,”徐长嬴哭笑不得,随即伸出手:“我手机呢?”

“炸碎了,应该在广州,”唐攸宁移开了与他对视的视线。

徐长嬴这才想起来,爆炸前他就是拿着手机看短信,确实很大概率直接报废了,但是他此刻怎么可能不立刻联系夏青和重案组,所以他又看向别开脸的唐攸宁:“你手机给我。”

“不要,”唐攸宁极其罕见地露出了坚决的神情,他的视线落在了徐长嬴敞开的衣襟里面,那是腹腔伤口的位置。

“至少明天才行,”唐攸宁今天穿了一身炭灰色的正装,显得整个优性alpha都肃然了不少。

“滚蛋,快给我拿来,”徐长嬴蹙起眉头不耐道,“我就打个电话问一下调查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唐攸宁似乎早就打定了注意,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要求。徐长嬴虽然现在能坐起来,但下床去揍他还是有些困难,于是竟然真的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一脸心虚但笔直站在窗户边的唐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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