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终海
马特原来是曼哈顿凶杀重案组的地区检察官助理, 在几个月前成功上位成为了曼哈顿区最年轻的地区检察官，他空出来的地区检察官助理这个位置才能被沈烈捡漏，否则即便沈烈能力再强，学历含金量再高，经验再丰富, 胜诉率再好看，一个萝卜一个坑，马特不升职, 他也进不来。
进来以后，沈烈就变成了马特的下属，虽然沈烈上述的能力、学历、经验、胜诉率都不在马特之下，但他也没有丝毫不甘心。他之前的辩护律师经历让他赚够了钱，相比起只负责起诉的检察官助理来说，地区检察官掺杂了太多的政治因素，反而让一切变得都不是那么纯粹。
而马特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令人省心的上司了，要求不是很严苛，人也不变|态|，也不会随意把下属推出去背锅挡刀，有的时候还会和他们这些检察官助理就某些案子的情况有商有量的来。
马特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交叉在下巴上，一边翻着约瑟.盖瑞特这个案子的文件，一边认真地聆听沈烈的讲解，等沈烈说完了，他问道：“就这个案子而言，你的意见是什么？”
“这个案子令我为难的地方不在于约瑟.盖瑞特的动机和行为。”沈烈淡淡道，“他的动机是为了他的女儿复仇，他的行为是已经为他女儿复了仇，约瑟.盖瑞特杀了人，犯了法，他就必须被制裁，否则就会涌现太多的所谓‘清道夫’和‘复仇者’，到时候社会都会把错推到地检身上，因为是我们开的头【注】——我为难的是这个案子的最大责任方如何裁定。”
马特露出饶有兴味的的表情：“怎么说？”
沈烈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诚然，约瑟.盖瑞特杀了人，他为了最后致命的一击蛰伏了八年，但是根据从盖瑞特家里翻出来的日记本可以证明，这整个八年的复仇计划就像一盘棋局，可无论是约瑟.盖瑞特，还是安迪.赫尔曼，都只是这盘棋局上的一颗棋子。真正下棋的人是瑟琳娜.盖瑞特。”他感慨地摇了摇头，“很难想象，这一整个案子，好几个人的人生，都是被一个死去多年的人通过一个日记本而操控的。”
马特想了想，反问沈烈：“你是想说，约瑟.盖瑞特有罪，但真正策划了整个谋杀案的却是别人，对吗？”
沈烈点了点头。
马特没有立刻否决他，而是用另一个问题问他：“瑟琳娜.盖瑞特做出什么威胁性的举动来强制约瑟.盖瑞特执行她的计划了吗？”
“没有。”
“瑟琳娜.盖瑞特有没有用煽动性的言论影响约瑟？”
“……日记本里没有。”
马特摊开双手，没有再问别的问题，但这两个问题其实已经可以解答沈烈为难的问题了。
他摇了摇头：“看来约瑟.盖瑞特只能得到一个一级杀人罪的交易了，我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给他一些缓刑。”
马特点头：“他会接受的。”他笑了笑，他笑的时候，脸颊上的笑涡很明显：“你当检察官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法理与人情的关系。等你再在这儿待上半年，你就再也不会因为这种问题来敲我的办公室了。”
“也许吧，”沈烈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但我还是希望能在习惯之前多做点什么。”
……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凯西开的车，迪诺坐在副驾驶，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主动和凯西说话撩闲，凯西还有那么一点不适应。
等快到警局的时候，迪诺突然出声问：“帮我个忙，把我送到我家楼下，好吗？”
凯西当然同意，不过这认识的时间都按月计算了，凯西还不知道迪诺住哪儿——不得不说，这就是迪诺厉害的地方，同样是按月计算的相处时间，他就能不但知道凯西住哪儿，还能和他儿子玩到一起去，甚至还渗透了己方势力进去，反观凯西，实在是心大。
迪诺说了一个地址，凯西回国不久，对这地址没概念，干脆直接导航，导航机械的女声提示他目的地在和警局相反方向，于是他直接掉头跟着导航走。
到了迪诺楼下，凯西是有些惊讶的，他本以为迪诺这种家大业大的角色，估计会买下个别墅，或者干脆每天都住在星级酒店里，没想到却住在酒店式公寓里，虽然是顶级豪华版的酒店式公寓，那毕竟也是公寓，和他想象中独栋自带花园游泳池的大别墅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迪诺解开安全带，对凯西温柔地笑笑：“谢谢你开车送我回来，你也早点回去陪卡尔吧，我们明天见。”
凯西朝他挥了挥手，目送他走进了大堂，才开车回家。
迪诺刷了指纹进了专属电梯，这种电梯是入室的那种，打开电梯门就是自己家里，他在电梯里，看着反射着自己脸的镜子，修长有力的手不由得又摸上了依然还在泛红的右脸颧骨。
到了地方，电梯门打开，公寓的灯是自动感应的，随着他往公寓里面走，灯光一盏一盏的亮起，迪诺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本来想去厨房倒杯红酒喝，却不想有一瓶红酒已经被打开，放在了桌子上。
他朝着客厅的巨大的落地窗走过去，随着落地窗边一盏灯的亮起，一个颀长的身影从窗户面前转了过来，对他举起了手中的红酒杯：“好久不见。”
第44章 【第三案 陈案】第四十四章
【第三案陈案】第四十四章死亡时间
深夜里, 这条道路上的路灯却没有非常明亮，甚至都不奢求明亮，有的路灯杆上连灯泡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开车超过60迈都有安全隐晦，更别提这辆黑色的SUV, 它行驶的速度至少有100迈。
车里面, 坐着三个男人，坐在驾驶位开车的黑发男人很是有些坐立难安，他一边回头一边嘟囔：“我总感觉有点不靠谱, 这要是——”
“干！你他妈|的能不能闭嘴！”
后驾驶坐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的满头脏辫，脸上尽是阴鸷，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愤怒，他身边的第三个光头男人却靠在椅背上, 头还靠着座椅头枕, 一动不动, 可能是睡着了, 脏辫男人这么大声音都没给他吵醒。
开车的黑发男人肩膀瑟缩了一下，虽然闭嘴了，但他开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在凭此缓解心中的不安，就在他们速度飞快的通过一个岔道时, 被从侧面正常行驶的卡车“砰——！”的一声整车撞翻！
……
“我建议你下次来之前和房子的主人提前说一声，而不是进了屋喝了酒，主人却毫不知情——这并不是埃斯波西托家族的特点。”
迪诺淡淡道, 伸手把灯都打开，让亮白的灯光照亮了刚才还是微弱星火的客厅，然后朝着落地窗走过去。
拿着酒杯的男人微微笑了笑，伸手把酒杯放在了茶几上，也慢慢的迎上了迪诺的步伐——他们很像要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可在距离还有一米多的时候，迪诺停下了，他站的笔直，然后鞠了个四十五度的躬。
男人也顿住了，他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无措——如果凯西在这儿他应该会很促狭，因为这个男人长的和迪诺真的很像，而凯西很难有机会在迪诺脸上见到这种表情——只是这种无措一闪而逝，他摇了摇头：“别这样。”
迪诺勾起唇角，慢慢直起身：“现在你才是埃斯波西托家族的主人，这是你应得的，昆廷。”
昆廷.埃斯波西托环顾了一下迪诺这个临时的家，略带了些抱怨：“可我一直记得我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话说回来，你怎么在纽约就住这种地方？”
迪诺用手掌示意了一下沙发的位置，让昆廷先坐下：“这里挺好的，而且你怎么过来了？”
昆廷坐在了迪诺的身边，他和迪诺的脸看上去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他要更年轻些，没有迪诺那种成熟男人加成的魅力，他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来纽约办点事，顺路来看看你。”
迪诺闻言逗他：“你应该是来纽约看我，顺路办点事才对。”
昆廷：“……”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为什么要说出来。
他瞪了一眼迪诺，却眼尖的看见迪诺的脸上有一块红色的痕迹，他皱起眉，伸出一根手指把迪诺的下巴转过来：“谁打你了？”
迪诺好笑：“谁都没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地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碰上了一些脏东西而已。”
昆廷还想继续问，但是迪诺很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刚要转移话题，就感觉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迪诺掏出手机，看见是凯西，他的神色柔和下来，站了起来去一边打电话，昆廷挑了挑眉，悄悄地往迪诺打电话的地方挪了挪，面上云淡风轻，实则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凯西在电话那边问他：“感觉好些了吗？”
迪诺含笑：“我本来也没什么事。”
他冷静道：“那既然你没什么事，现在就出来吧——又有案子了，我在你家楼下了。”
迪诺挂了电话，回身的一瞬间，昆廷立刻火速坐直，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红酒。迪诺没理他的小动作，拿起了自己的外套，盯住昆廷：“我又有案子了，你先在在我这儿待着吧——”他看了看自己家，改口了，“你如果住不惯，我们可以再联系，我先走了。”
说完他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昆廷拿着红酒，很是有些目瞪口呆。
这就走了？！
……
迪诺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凯西开的那辆SUV，毕竟二十分钟前，他刚从这辆车上下来。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问：“又有什么案子了？”
凯西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目前还不知道，是交通组转接到我们这儿来的，”说着他打方向盘开出了车位，往案发现场开去。
案发现场位于社会秩序混乱的□□火拼区，黄色警戒线围了好大一块区域，但却不像在纽约其他区一样旁边有很多人围观，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是□□火拼的区域，死人再寻常不过，居民们都不愿意惹事，连围观这种有可能引火上身的事都不愿意做，最多就是拉开自家窗帘，远远地冷淡地看上一眼，再倏地把窗帘拉上。
凯西和迪诺下了车，朝警戒线走过去，看到了正在现场简单验尸的詹姆斯，凯西“哟”了一声：“詹姆斯，你怎么在这儿？这不是交通组的活儿吗？”
詹姆斯在他的风衣外面套了白色的工作服，手上也戴了手套，他的面前摆放着三具尸体，旁边是一辆卡车和一辆SUV的残骸，卡车还行，SUV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他站起来，脱下手套：“因为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
迪诺挑了挑眉：“怎么说？”
“这三个，是SUV里的司机和乘客，”詹姆斯解释道，“卡车的司机送去医院了，还有救，他们三个是死透了的。”
凯西：“那怎么说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
詹姆斯把脱下来的手套扔到工具箱里，对着中间一具尸体扬了扬下巴：“因为这具尸体，比他的两个同伴，早死了六个小时。”
凯西：“？”
他还在思考詹姆斯的言外之意，迪诺却已经猜到了詹姆斯迂回的说法：“中间这个人，在车祸还没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凯西被他一说，“啊”了一声，随即深深皱起眉：“那这另外两个人，大半夜带着一具尸体，要往哪儿开？”
第45章 多此一举的子弹
第四十五章多此一举的子弹
詹姆斯只做了临时尸检, 给警官们提供一个大致的思路，他一边简单地把尸体翻来覆去，一边说：“三名死者, 均为男性，一名死者被卡车上面放置的钢管由左眼捅入，从脑后捅出, 当场死亡。第二名死者死于SUV顶部钢铁的挤压, 内脏迸裂，而第三名死者，死于脑后重击, 死亡时间早于车祸时间至少六个小时。”
说完，詹姆斯“咦”了一声，他把第三名死者——一个光头男人——的T恤用力撕开，发现了他左胸口心脏的部位有一个枪眼，他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 那画面让迪诺忍不住移开了目光：“这第三个死者很奇怪, 他死于后脑的硬物重击, 但心脏处又有一个枪眼, 我目测这枪是死后打上去的，具体我回去解剖确定了再告诉你们。”
迪诺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辛苦。
凯西绕着火已经被扑灭，现在烧成一摊破铜烂铁的SUV走了走，跟鉴证科要了一副手套, 把头探进驾驶座，打开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车载音响底下的小型抽屉，里面放着居然没有被损坏的驾照, 凯西一瞬间不知道感叹运气好还是赞叹SUV的性能好。
他又翻了翻，翻到了两个手机，只可惜一个被损坏的彻彻底底，连个形都要看不出来了，另一个屏幕碎了，不知道主板问题怎么样，得回去问问爱玛他们技术部能不能修复。他正在翻着呢，迪诺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抢鉴证组的活儿干？”
凯西嬉皮笑脸，扬了扬手里的驾照和手机：“我看他们人手太紧缺，义务帮忙。”
迪诺接过他手里的驾照，看了看：“浩克.比特……”驾照上的男人的五官明显是第一位被钢管穿了个透亮的黑发男性死者，上面写了他的简单的年龄、家庭住址等信息，迪诺微微低头看着凯西：“在詹姆斯解剖的时候，我们先去一趟浩克的家好不好？”
凯西当然是同意。
……
黑发死者浩克.比特的家是在贫困区，那个楼看上去摇摇欲坠，大晚上楼里的感应灯还不好使，凯西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一边和迪诺踩着嘎吱嘎吱的木楼梯上楼，一边打趣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确实。”迪诺大大方方地承认，但他却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哪怕他好几万美金的定制皮鞋沾上了楼梯拐角处的蜘蛛网，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凯西注意到了这点，心里打了个问号。既然完全可以忍受这种肮脏的环境，那就不是洁癖，可不是洁癖，怎么会沾上一点血，就把自己的脸弄成那个样子？
黑暗中，迪诺没有注意到凯西脸上的沉思，他数着楼层，到了三楼，说了一声到了。
凯西把自己的思维从疑惑中拔了出来，他用手机的灯光找了找门牌号，吻合浩克.比特驾照上的地址，找了半天也没在脏兮兮的门上找到门铃，只能用力的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
凯西觉得可能是没听见，毕竟现在都快要凌晨两点了，可是没听见也不行，毕竟是个大事，如果家人在里面，不管几点都得叫起来，于是他加大了锤门的力度。
有动静了，
可动静并不是来源于浩克.比特的房子，而是他对面的单元。对面的门“唰”的一声被拉开了，一个烫成爆炸头的黑人中年女人怒气冲冲的开始骂：“大半夜的不他妈|的让人睡觉，你们是不是都不|几|把想活了！”
迪诺，凯西：“……”
迪诺出示了警官证：“不好意思，我们想问一下，对面这个房子里面有人住吗？”
中年女人的态度好了一点，虽然凯西觉得这其实是迪诺脸的功劳而不是那个警官证，她扬了扬下巴：“就一个卖|粉|的男人，畏畏缩缩的，八棒子打不出一个屁。”
凯西知道，她所说的卖粉就是du品，但并不是那种劲大的|海|洛|因，基本上也就是什么大|麻，有致幻作用的处方药什么的，否则浩克不会还住在这种地方。
迪诺继续问：“抱歉深夜还要打扰您，但请问您知道他是自己住吗？还是和家人或者女朋友在一起住？”
迪诺的态度太过于彬彬有礼了，他的教养、他的外貌、他的谈吐，都与这个肮脏又廉价的世界格格不入，中年女人在这个世界里磋磨了几十年，在这个男人面前却第一次有了一种仿佛正在和一个来自于上流社会的名流交流，并且在他眼中，她不是一只大都市里挣扎过活的老鼠，而是一个值得被人尊重的人。
中年女人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接下来说的话里没有一个字的污言秽语。
她说了关于浩克.比特的一些事情，不多，但是可以让警官们对这个深更半夜和一具尸体一起出车祸的男人有大致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