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绅士贾
那他是不是可以问问魏子虚:你到底有没有杀过人?你是不是故意在审判上颠倒黑白?
但彭岷则终于是忍住了。
他把果皮收拾进垃圾桶,走到门边,对魏子虚说:“我想出去走走,晚上见。”
魏子虚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目送他出门。
魏子虚习惯性观察四周,上楼的时候,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审判厅里面的阳台,陆予冲他挥了挥手。
“这栏杆,让我想起在希腊度假的时候了。”魏子虚坐到陆予身旁的躺椅上,接过陆予给他倒的茶。
“是啊,”陆予也说,“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太少了。其实这里人迹罕至,环境也不错,就当是在度假怎么样?”
魏子虚笑着否定:“那怎么一样,度假又不会死人。”
陆予看他一眼:“那倒也是。不过在这一盏茶的时间里度假,还是可以的。”
魏子虚乖乖喝茶。当初放弃陆予而是去找肖寒轻结盟,是因为陆予给他一种不安定性。他们本来应该是这里最贴近的人,却连喝杯茶的功夫都在互相试探。
魏子虚喝着茶,想旁敲侧击问一问陆予的意图,这时候陆予却坐起身来,冲着楼下大声打招呼。魏子虚探头一看,赵伦在草地上匆匆走过。
“还是不理我。”陆予靠到椅子背上,脸上却挂着笑:“今天审判上就露馅了,还给我装。”
他说:“小时候哪用我冲他喊,都是他在嚷嚷。每次我进公寓,他都要等我上了一层楼梯后在门口喊‘傻比’,然后我追出去揍他,他没有一次跑得过我,下一次还要找揍。”
陆予轻轻地笑:“现在一想,还挺可爱的。”
“嗯。”魏子虚说着,想将杯子放到茶桌上,手上一滑,杯子在离地半米的高度掉落。
“小心一点。”陆予替魏子虚放好了杯子,他的手指稳稳捏住被子底部。
“你反应真快。”魏子虚状似不经意地说。
陆予这次没有对他的恭维表示谦虚。
“魏子虚,很累吧?”
魏子虚看向他,眼神带有一丝诧异:“累?你在说什么?”
陆予了然地看着他:“不用紧张,魏子虚,如果说这里只有一个人知道你,那便是我了。我到现在都没有说,以后也不会说。”
魏子虚皱起眉:“陆予,你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陆予:“我本无此意,只是因为个人好恶才这么做的。”
“说到个人好恶,我还想给你提一个小小的建议。”陆予斟酌了片刻后开口。他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只是那个男人的处境让他想到自己,“没有那么喜欢彭岷则的话,为什么不放过他呢?”
“没那么喜欢?”魏子虚不解:“是我表现的太含蓄了吗?”
陆予没有回答,只是笑。
爱可以通过行为表现出来,可是模仿这些行为就能模拟出爱来吗?他一直不理解,如果没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可以放手呢?
“李某,对原告方的指控,你认罪吗?”
“我的辩护律师怎么说?”
“没有人愿意为你辩护。”
“诶,我行风气变好了啊,我还以为只要出钱他们什么都肯做呢。”
那一年秋天,震惊全国的奸杀女童案结案,嫌疑人李某被国家人民法院传讯,庭审阶段全程透明。
李某涉嫌诱拐、虐待,奸杀女童数起,在十四年的时间里,受害者家长辨认出的就有十九名女童。新文报纸被屠版,人人都想看看这个丧尽天良的恶棍长什么样子。被告上台,却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职业是律师,谈吐优雅,甚至算得上“成功人士”的标准模板。
“证人,录像,DNA匹配全部吻合,证据确凿。李某,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认罪吗?”
“我认罪的话,可以免我死刑吗?”
“不可能。”
“那我为什么要认罪?”
听众席静默无声,有些父母目眦欲裂,强压怒火。其中一个穿着宽松卫衣的少年,弓着身子,胳膊肘顶在膝盖上,手掌盖住大半张脸,一双眼睛里填满黑洞一样的憎恨,又深又沉。
他是十九岁的魏子虚。距离小甜椒去世已经过了十一年,凶手终于落网。
可是李某根本不为所动,他甚至享受站在舆论中心的感觉。提到他的受害人,他如数家珍:“小孩子真是很单纯的一种动物,你把食物放在手心里,他们就放心地伸长脖子去吃。啊,也可能是我一直受小孩子喜欢吧,我也喜欢小孩子,只是有时候忍不住玩过头。”
“和他们玩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还记得有一个胖胖的小女孩,哭着求我停下来,说上帝会原谅我。哈哈,多么善良的孩子啊。”
“不过后来几年,孩子的防范意识变高了,我寻找玩伴费了不少力气呢。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玩了十四年,就算你非要判我死刑,我一条人命也抵了十九条,是不是很厉害?”
“为什么不夸夸我呢?”
“哼,疯子。”魏子虚听见哥哥冷笑出声。
听审之前,魏子虚问过魏律师李某的为人,魏律师说那人几乎是业界楷模,在此之前口碑良好。他深知司法的漏洞,他的罪状翻案是不可能了,但他说这些嚣张的言论,如果被界定为妄想型精神障碍,是可以免除死刑的。
“那他确实有病吗?”魏子虚问。
“谁知道。正常人装成疯子很难,疯子装成正常人的可不少。”
幸好魏子虚担心的结果并没发生,国内还没有那么重视人权,再加上舆论压力,李某一审便获得“死刑立即执行”的判决。之后又有朝阳群众联名上书,要求判决立即生效,李某的行刑日最终定在下个周三,魏律师说这在故意杀人案的判决中效率已经相当高了。
周日,魏子虚取消了国际航班,对家人说:“我想去死刑现场。”
“什么?”魏母说,“行刑不对外开放,再说你去看那个做什么!行刑之后新闻会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