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秀:漂亮的疯子 第75章

作者:绅士贾 标签: 推理悬疑

“有什么关系。”那个人笑着,别人的眼光是他最不在意的东西。魏子虚被他带着转圈,他的皮肤偏凉,在这个国家湿冷的冬天里握着他的手,并不叫人安心,反而使人心悸。他抬起手臂的时候,灰色大衣袖口露出一截白大褂,魏子虚想起他说回学校要立刻去实验室。

他从来只穿黑衬衫,不戴围巾的时候把扣子系到最后一粒。黑衬衫配白大褂,是非常禁欲的打扮,可是他本人却令人连“禁欲”这个词都联想不到。他像一个离奇的概念,无法预料的绝妙的理,魏子虚没办法将他和生活、性或者情爱联系在一起。

怎么会有像他这样的人呢?魏子虚甚至怀疑,也许自己早就疯了,他只是自己分裂出来的人格。

但是怎么可能,他是魏子虚永远都成为不了的那一类人。

于是魏子虚知道他是真实的。

“怎么,没想到我会跳舞?”他问。

魏子虚:“没想到。”

他就没脸没皮地笑:“你没想到的多着呢。”

魏子虚额头抵在彭岷则肩上,闭着眼睛,全然沉浸在舞曲中,十指相扣,随着他的旋转而动作,仿佛依附在彭岷则身上的寄生植物。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留声机发出的音乐填补了空白。在此之前,彭岷则看到电影中出现的共舞镜头,都会觉得不切实际。比起没什么用处地搂着腰跳舞,还不如炒个菜打打拳。可是和魏子虚跳舞却没有这种尴尬,魏子虚本身便给他一种不切实际的错乱感。魏子虚说的喜欢,魏子虚给的浪漫,魏子虚轻拥着他时温热的掌心,像绵绵的毒/药,百分之一的甜蜜,剩下百分之九十九全是致幻。

先生教过他,迷/幻/药微量便有剧毒,为数不多的千分之一克生效的药。可是先生没教过怎么解毒,魏子虚却先一步到了他身边,每一次触碰,都在把更多毒素注入他的神经。

“你说过的事,没有一件兑现。”

彭岷则低低地说,声音跟音乐声难解难分。

“你只是说说而已,我不应该那么在意。可是我很害怕,你说喜欢我,是不是也只是说说而已。”

“嘘——”魏子虚仰起头,从齿间吐出一个噤声词,干燥的嘴唇划过彭岷则脖颈。

他的脸近在咫尺,他身上带有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彭岷则察觉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把他当成碰不得够不到的美梦,可是越接近魏子虚,他越看到这梦的虚假,这份虚假让他积攒起愤怒。他不该不痛不痒地牵着魏子虚跳舞,他应该把他撞到墙上,啃咬他,掰断他,狠狠撕碎他的面具。

可是当彭岷则这么打算的时候,他依旧想象不出魏子虚落败的样子。他只看到自己在魏子虚带给他的幻觉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如果他不赶紧阻止自己,放任占有魏子虚的欲望扩大,他清楚魏子虚不会为他改变,而他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曾经以为是魏子虚为他着迷,他才是那个做选择的人。可是等到他发现真相,他终于知道是谁别无选择。放弃最明智,他了解到这一点后,才明白自己是多么不可救药地想要拥有。

这不是个好兆头......

在晦暗冷清的大厅,彭岷则微微躬下身子,抱住魏子虚的肩。

这不是个好兆头。

“魏子虚,心里有事要说出来哦,别瞒着我。”

“和你没关系,别管我。”

“怎么没关系?”他不满地说,靠近魏子虚耳边,又说出了那句魏子虚记忆犹新的话。

“魏子虚,我会......你。”

可是当时的魏子虚很不耐烦:“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完全没被他的拒绝劝退,还跃跃欲试:“凭什么不相信?魏子虚,我说过的事,有哪一件没有兑现?”

魏子虚没理他,甚至故意跳错拍子踩了他几脚,疼得他鬼哭狼嚎,净给自己加戏。

一曲结束,他又挂着讨好的笑来邀功:“怎么样,是不是冷静下来了?”

唱片放到最后,音乐声终止,只剩下指针刻在唱片表面的沙沙声。

魏子虚站定,颇为绅士地亲吻彭岷则手背。他这回没有对彭岷则做出任何解释,只是微笑,眼睛里有若有若无的纵容和怀念。

“冷静下来了吗,岷则?”

午后阳光温暖,秋高气爽,湛蓝天空万里无云,是京城罕见的好天气。

魏子虚独自站在检察院门口,面对着甚嚣尘上的车水马龙。

这就是结束了吗?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注射死刑正在逐渐代替其他处决方式。三针下去,李某便被蒙上白布,推出门去,整个过程对罪犯和看客来说都过于短暂。这是魏子虚所知最罪大恶极的人受到的处罚。

如果问哥哥,哥哥一定会说这系列案子处理地非常到位。十几年间公安干警不松懈地追查,搜集证据,没有因“上级”施加的压力或者不可说的黑幕不了了之。顺利抓捕嫌犯,没有令人脱力的权力庇护。审判时也没有见钱眼开的辩护律师巧舌如簧。即便最后李某暴露出了他的精神问题,法官也力排众议判了死刑立即执行。如今杀人偿命,该是多么振奋人心的落幕。

所有人都拍着魏子虚的肩,告诉他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魏子虚想不明白。

李某躺在床上,先上了麻醉,第三针毙命,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舒舒服服地去死了。

他想起那个开朗的小女孩,她细细的冲天辫,她胖得挤出肉涡的小手,她说主会保佑她。

她的手脚被打断,全身都是伤痕,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泡得浮肿软白,阴/道里塞满了脏东西。

她一定很痛吧?

魏子虚穿过街道,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身边走过打情骂俏的情侣,拿硬币投到喷泉里去的少女,腰上挂着绸带扇子的广场舞大妈。形形色色的人向着各个方向走去,或笑或骂,都有着稳健的步伐和充满希望的眼。仿佛他们现在的幸福生活坚不可摧。

魏子虚强忍下来冲动。他想要随便抓住一个人,问问他你到底有什么倚仗呢?一点点微小的偏差就能彻底改变人生轨迹,而个人无能为力,再多的法律手腕和经济补偿,也只能维持在这条航线走下去,不容细想,无法回头。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依据,那点点偏差不会落到你头上呢?

可是他不会问,更不会表现出迷茫。这里有人,很多人,全是人,他习惯性地开始表演。他从小优秀,聪明懂事,别人家小孩罹难,坚强如魏子虚一天就可以走出悲痛,乖乖去参赛并给他父母捧个金奖回来。

奇怪的是,他明明看见大街上阳光明媚,为什么会感到喘不过气来呢?有海水从他的脚底涌出来,直至没过头顶。他开始窒息,永无休止的窒息。为什么别人不受影响呢?人人都走在阳光下,只有他沉入暗无天日的海。可是别人能做到,他一定也能做到。妈妈早就下过结论:别的小孩都不如你。

魏子虚走到自家楼下,他仰起头,高耸入云的大厦死气沉沉,纤尘不染。那是他平凡世界的最后一天。

有个作家写过,原来世界终结的声音,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

上一篇:我的室友非人类

下一篇: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