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普通的鹿
叶潮生翻了翻手上的记录,又问:“廖太太为什么要问你们去没去过大观山?”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陈钊的太太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她指甲上的水晶装饰熠熠地反光,“那鬼地方现在雪也不好了,就算要滑雪,我们也不去那里啊!”
叶潮生扣上笔,面色平静:“你知道陈钊犯了什么事吗?”
陈太太的脸僵了一瞬,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律师说他,可能涉嫌嫖|娼。”
叶潮生盯着她看了几秒,又问她:“陈钊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这么莫名其妙又失礼的问题,这个女人竟没有生气。她死死地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叶潮生紧盯着她脸上微弱的变化:“陈钊喜欢小女孩,你知道吗?”
陈太太扭过脸,声音微弱:“……我,我不知道。”
蒋欢适时地进来,把几张照片一一摆在了陈太太面前。有被害的黄慧的照片,陈钊出入四季酒店的照片,还有法医的鉴定报告。
“我们还有陈钊招供的录像,可以给你看看。照片里这个小女孩,法医说最多十二岁。陈钊对她做过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吗?”蒋欢问道,“我听说你也刚刚生了一个女儿。就算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你也得替你女儿想想吧。和这种畜生在一个屋檐下,你就不怕你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吗?”
她语气平静地说着残忍的话:“我这有一组国外的研究统计数据,陈太太不妨听一听——和恋|童|癖|的父亲生活在一起的子女绝大多数都遭受过侵犯,超过百分之八十恋|童|癖都曾经猥|亵|强|奸|过自己的孩子……”
陈太太涨红了脸,声音虚弱:“别说了……求你了……”
蒋欢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当你知道自己生的是个女儿时候,你怕吗?再过几年,她也会长大,像你一样漂亮,你敢让她一个人和她的父亲呆在一起吗?” 她恶意地扬起嘴角,“甚至于,你想过陈钊娶你的目的吗?他是不是一直期待你生个漂亮的小女儿出来?”
“求你了别说了”这个娇滴滴的女人,一直闭目装作什么都看不到的女人,浑身颤抖起来,声音虚弱得像要随时晕过去,“……你们想知道什么……”
内线电话响了。
叶潮生接起来,说了两句,示意蒋欢过来接着问。
办公室打来电话,说唐小池他们在芸海度假村的房间里发现了摄像头。
摄像头是迷你便携型的,后面装了个巴掌大的收发器,就藏在墙上的一副挂画后面。
大堂经理慌慌张张地找来入住记录。
苗季十二月二十二日来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走了,紧接着又定了十二月二十五日的三间房,其中就包括了他住过的那间。
汪旭从抽屉里翻出一根线,接到了唐小池带回来的摄像头上,红灯一闪,设备被启动了。
“这有个收发器,”小汪翻来覆去地研究,“应该是可以连上局域网,然后可以上传录制的东西的。”
“能查到传到哪了吗?”叶潮生问。
汪旭摇头:“这种一般都是连局域网,最多能查到局域网端口,不可能查到数据流的终端。不过……”
汪旭突然不说话了,埋头在抽屉里又翻了半天,摸出一个一东西接在摄像头上,连上了电脑。
“果然……”
汪旭抬头:“……这里面有一段十五秒的视频。应该是拍摄过程中网络不稳定,所以在本地缓存了一部分。这个型号的摄像头都有这个功能。”
“视频放出来看看。”叶潮生说。
汪旭调出文件,打开播放器。
不堪入目的画面只来得及放出几秒,就被汪旭猛拍了把键盘,暂停了。
就算他们已经靠七零八碎的线索和三三两两的口供猜到了事实,也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画面被兜头扔过来。
叶潮生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拿去技术部门吧。”
下午的时候,郑局开完会,把叶潮生他们几个都叫进了办公室,廖永信也在。
郑望说了下对他们三个的处罚,扣三个月奖金,写书面检查,全局通报批评。蒋欢和马勤等案子结束后还要去上一个月的党课。
廖永信还想再训两句,倒是被郑望拦住了。
从郑望办公室出来,蒋欢忽然想起件事,拉住叶潮生:“叶队,那廖局太太去陈钊家的事……”
叶潮生顿了顿脚:“眼下,先不谈这个。”
技术部门的比对结果和信息提取出来了,视频里的两个人是陈钊和黄慧,拍摄时间却是六月,比他们从陈钊那里拿到的口供还要早——陈钊撒谎了。
陈钊才在拘留所待了几天,人就憔悴了。原本染黑的鬓角争先恐后地往外冒白色的发根。
“陈钊——”叶潮生忍着恶心,把那视频在陈钊面前放了一遍,“这是我们在苗季那里找到的。这会我们同事已经拿着搜查令去你家了,你觉得我们能找出来什么?”
抽烟的人总觉得肺癌找不上自己;酒驾的也都认为喝酒开车出事的跟自己没关系;百分之六十八的败诉律师在开庭前都认为自己会胜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谋杀犯都认为自己的罪行不会被发现——这是人类独有的过分自信,又称乐观主义偏差。
陈钊觉得,他还没到黄河,直到刑侦队在他家的电脑里翻出了大量的照片。不光有黄慧的,还有另一个刑侦队从来没见过的小孩。
陈钊的底牌就是他在电脑上装了自毁程序,三次输错密码,程序就会自动清理硬盘的数据,可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密码被汪旭两三下就试了出来。
说来也是讽刺,汪旭最后试出来的密码,是陈钊襁褓里的女儿的生日。
陈钊再次叫来了他的律师,律师建议他坦白立功减刑。
陈钊招了。
“苗季手里那个女孩,是他从饶城带过来。饶城启明福利院,知道吗?”
叶潮生:“方利?”
陈钊意外:“看来律师没坑我,你们知道不少啊。”
“启明福利院卖小女孩这个事,也有些年了。”陈钊说,“他们那个院长,其实也是逼得没办法了。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先心病的,脊柱侧弯的,脑瘫的,还有先天□□闭锁的,都有病,都要钱。”
陈钊语气里还隐约带着那么点佩服和唏嘘:“方利其实也算是个好人了。我是挺佩服他,能想到这么个办法弄钱,给孩子治病,维持运营。”
旁边负责笔录的小吴目瞪口呆。任他想破头,也不会猜出背后竟然还有这样荒谬的理由。
可拿一个孩子去给另一条孩子换命,又算哪门子的好人?
叶潮生语气嘲讽:“合着你还觉得自己这是做慈善,扶贫济弱了?”
陈钊低头,也没反驳:“我有罪,我知道,我鬼迷心窍没控制住自己……”
叶潮生不想看他表演,打断他:“行了,别在这忏悔了。以后判完了,进了监狱多的是忏悔的时间。说说苗季吧,你们还有什么来往?”
陈钊他想了想,说:“苗季之前还找过我,说他们院长愿意让我带一个走养两年,条件是我们医院得给一个腹外疝的小孩儿免费治疗。这我哪敢啊,我可没苗季那么大的胆儿,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叶潮生皱起眉:“苗季和他老婆的关系是怎么回事?”
陈钊摇头:“我没见过他老婆。在外面玩,谁会去问这种事儿。”
叶潮生:“他老婆亲自把朱美送到酒店去和你们见面,监控我们都有,你还没见过?”
陈钊茫然,不像装的:“等等,你说那天在四季酒店的那个女的?可苗季说那是他家保姆啊。”
在陈钊像一只被人捏住的蚌壳,不得不张开口的时候,朱美在另一层楼里做指认。
二十张照片一轮,每一张上都有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小女孩,每一个都天真可爱。一共八轮,朱美要在每一轮中都准确地认出黄慧的那一张,指认才算成功。
蒋欢站在指认室,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刑侦队里没出外勤,手上也没急事的都来了,在门口站了一溜,活像门神的面试现场。
里面投影屏的灯关了,房间里的灯随即亮起来。蒋欢迫不及待地垫着脚扒住玻璃往里看。
门开了,朱美的临时监护人领着她出来。
“怎么样?认出来了吗?”蒋欢连忙拉着安排指认工作的同事。
同事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点点头:“都认出来了。”
她终于松下一口气,这检查不白写了。
叶潮生拿着陈钊的口供回办公室时,唐小池正在吹汪旭的技术。
“哎,你管那叫什么来着,撞什么?”唐小池吹到一半吹不动了,拿胳膊肘捣捣汪旭。
汪旭不好意思地接口:“撞库,不是,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撞库。他们这种岁数的人,一般都脑子不好,对电脑又不了解,密码来来回回无非就那么几个,排列组合分析一下,一试就出来了。”
大家都有些提不起劲儿。
刑侦队忙活了这么久,稍微有些突破,都是一直在黄慧的事情上打转,苗家灭门的案的凶手,至今仍摸不到边。
许月从外面进来,拿了份资料,递到叶潮生面前:“你看看这个。”
叶潮生翻开来,海城及周边县市三年来所有的灭门案,不拘自杀或谋杀,都在上面。
叶潮生不解地抬头:“这个是?”
许月:“我想了又想,我觉得凶手很可能不是第一次作案。”
☆、玩偶之家 三十四
“没有打斗,没有反抗,没有呼救,四个受害者引颈待戮。现场展现出的这种对受害者的超乎寻常的控制力,坚定的犯罪决心和态度,这不可能是个新手,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杀人。”许月说,“他太冷静,太镇定,太有条理。”
叶潮生翻了翻手上的东西:“但我们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罪犯是一个人……”
许月按住他的肩膀,急切地打断他:“你听我说,他一定是一个人。”
叶潮生惊讶地抬头看许月。
他的印象里,许月一向慎之又慎,没有证据的时候,从不说妄断的话。张庆业的案子,他心里头憋了那么多的问题,也不过是在两人私下的时候才谨慎地提一两句。
“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许月看着他,“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谈过的那个问题吗?为什么不先杀掉威胁最大的成年人,反而先对威胁最小的黄慧下手?”
叶潮生思索着,没说话。
“书架上摆满了书,你要将新的一本书放进去,就得先把一本旧书拿出来。”许月咽了下喉咙,“他要成为一个家庭的一员,就要先腾出一个空位来。他一开始杀掉的人,就是他想要取代的人。”
叶潮生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犯人最开始的目标就是黄慧?”他顿了顿,又提出疑问,“可挂在苗季家的那幅画……”
许月点头:“是,那幅画是苗语画的,是从苗语的视角出发。是我当时被带偏了,但这二者其实根本不冲突。”
叶潮生低头思索。因为苗季家现场那副四口之家的房树人,他们一直以来都认为犯人对苗家的情况是不了解的,因此才把黄慧也当做是苗家的小孩,所以房树人图里才出现了四个人。
如果是陌生人作案,那范围就太大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始终无法圈定嫌疑人的范围。
如果说,犯人一开始就知道黄慧的存在——
叶潮生抬起头:“如果犯人一开始就是冲着黄慧去的,那嫌疑人的范围就非常小了。”
许月点点头,又说:“如果这不是他的第一起案子,那么之前一定有案子,我们能从中找到共性。”
他又从叶潮生手里拿回那份资料,边翻边说:“这里一共七起灭门案,四起认定是意外,两起认定自杀,还有一起没有结案。其中有几起案子的受害者家属,对警结果有异议,比如这个——”
叶潮生从许月手里接过资料。
这是一桩烧炭引发全家一氧化碳中毒的案子。警方根据现场的勘查结果,认为是妻子睡前没有把正在烧炭取暖的炉子完全灭掉,全家熟睡后炉子里的碳复燃,导致一家四口一氧化碳中毒,意外死亡。但和受害者一家关系甚密的弟弟却说,姐姐家过去从来没有烧炭取暖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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