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普通的鹿
叶潮生从方才起就狂跳不已的心脏,被这气味安抚着,终于恢复该有的节律。
他渐渐冷静下来。
“之前医院那边查出朱美曾经摄入过毒|品,蒋欢联系了饶城那边,说其它孩子都是正常的,摄入过毒品的只有朱|美。我当时就怀疑是外面进去的人给朱美的,但那时方利坚决不说。接着饶城那边就发觉方利的妻儿被人带走了。我怀疑这两件事有关系。还有方利跑路的日期,比蒋欢他们去饶城的时间还早一天。他是从哪知道,海城的警察盯上了他?”
许月立刻抓到他话里意思:“你觉得有内鬼?”他随即摇头,“不对,如果有内鬼,就该知道方利根本没有供出福利院客人的名单,这时反而去抓方利的妻儿,这不是逼他招供吗?”
叶潮生一滞:“……我告诉他以后,他确实因为这个招了。”
许月轻轻眯了下眼:“这就奇怪了,这倒是像是在帮你们。”
叶潮生插在兜里的手悄悄地握紧:“方利说,朱美在福利院只接触过两个外人,一个叫王平,一个叫叶成轩。”
许月蹙起眉来:“这两个是什么人?”
叶潮生深深吐出一口气:“王平叶氏的董事,叶成轩是我大伯。我爸是叶氏集团的掌门人。”
许月下意识挑了挑眉。
叶潮生只和他说过家里是做生意的。他来海城后听说过叶氏,却从没想过和叶潮生能有什么关系。
叶潮生有些心虚:“我跟家里……关系复杂,有些旧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许月按住他的话:“不对,现在想来,方利当初的逃跑其实毫无意义,无非是让你们更加怀疑他罢了。那些去福利院的人心里应该很清楚,即使方利说出他们的名字,没有证据也无济于事,根本奈何他们不得。他们何必要废这个劲儿?”
叶潮生被许月一语点醒。
他方才是事关己则乱,却忘了,这案子连黄峰都不愿意接手而要推到他这里来,说明那些去福利院的客人根本无所畏惧,轻易奈何不得他们。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来刺激方利?
“但这里有人在盯着你们,毋庸置疑。” 许月说,“这个时机掐得太好。”
如果朱美没被查出毒瘾,方利即便说出王平和叶成轩的名字,最后这二人多半也摊不上什么大事。连确凿物证都拿不出来的事,律师轻松就能打发掉。
掐着刑侦队知道朱美服用过毒品的时机,带走方利的妻儿以此来刺激方利,无非就是要方利在此时吐口,说出和朱美接触过的人的名字。
一旦和涉毒挂上钩,性质和严重程度就立刻就变了。
许月看着叶潮生,有些担忧:“我感觉这个人的目的,并不是要替谁脱罪,或是捂住谁的嘴。倒更像是,故意把你们还没注意到的细节,送到你们面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设置存稿箱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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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偶之家 四十七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沉默中再度熄灭。这灯像是已经容纳了这两个人在此处空间的存在,进而也将他们的声音容纳了进来。叶潮生再开口时,也没有惊动天花板上的灯。
“不管冲着谁来,总归现在队里有这样一个人。但这件事现在不能说出来。一来没有证据,反而会打草惊蛇。二来现在说出来,反而会挑起刑侦队的内部矛盾,导致互相猜忌怀疑。”
叶潮生在黑暗中说。
许月点头,赞同他的想法:“更何况,现在都不知道内鬼的身份。又怎么知道谁靠得住呢?”
许月稍低了低头:“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能接触到你们刑侦队资料的,有职权了解你们办案进展的……你算一算,从上到下,能有多少人?”
叶潮生的心脏跟着这句话,漏跳了一拍。
打他知道这件事起,他在心里逐一怀疑过刑侦队里所有人,唯独没有往许月身上联想过。
他一时觉得有些心惊,一时又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本该就是这样。他不该,也找不出理由去怀疑许月,就像许月不该,也不会有理由背叛他。
爱是盲目的。
叶潮生盯着许月看了数秒。黑暗中,对方的五官有些模糊,隐隐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一时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许月安静地等着,等着叶潮生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或是某几个名字。
然而他只等来一个吻。
明知道刑侦队的人会随时找上来,但许月已经习惯去配合对方。明知道应该推开叶潮生,身体却不受意识的控制,不由自主地逢迎上去。
楼道里再度亮起来。
叶潮生松开许月,伸手替他擦掉唇上的水渍,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镇定自若地说:“我要先去找廖局。涉毒的事情我们管不了,得联系缉毒大队。”
许月顾不上还没褪散的耻意,伸手拉住他:“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廖局早该走了。”
叶潮生摸了几下,才发现手机也不在自己身上。
许月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他眼前:“快九点了。”他收回手机,“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叶潮生摇摇头,只伸手揽了他一下,一言不发地转身下楼。
洛阳从办公室外进来,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把口供扔到桌上,接着一屁股坐下,闭着眼仰头靠在椅子里。
办公室里几个加班的人不由得都停了手里的活。
“洛哥,审完了?”蒋欢走过来,“怎么样?”
洛阳依旧闭着眼:“苗家的灭门案她认了。夏家,她说是自杀。她进去的时候那一家子已经点上碳炉,她把小女孩带到了外间,然后就走了。”
“那陈翔家呢?”
洛阳摇头:“她说你们没有物证,我认不认也就那么回事。她心里对这些都清楚得很。”
蒋欢思索着:“按照分局的现场勘查以及物证看,陈翔的妻儿确实是他自己杀的。唯独陈翔到底是不是自杀,这还两说。那个栏杆那么高,他酒醉状态下……”
洛阳睁眼看她,眼神让蒋欢无端生出冷意:“他酒醉状态下都能杀人,爬个栏杆又算什么?”
蒋欢被洛阳的话噎着了。
洛阳重重地叹一口气:“算了,没用的。就算她现在开口承认了,一点证据都没有,回头结案交到检方,十有八|九也是被打回来。或者检方干脆自己把这条跳过去。就像徐静萍她自己说的,是她杀的或不是她杀的,陈翔杀了三口人,总归是要死的。”
蒋欢急了:“可法律制裁,和被人杀死,能一样吗?要是私刑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洛阳不说话,闭上眼又倒头仰回椅子里,显然不想和蒋欢再多说。
蒋欢就这么被晾在旁边,又气又尴尬。
蒋欢刚工作没几年,尚未和地检的那群人打过太多交道,显然不谙其中门道。
证据不充分的案子或犯罪情节,地检通常不愿提诉,因为提到法院也只会被法官和被告律师挑着证据不足的地方打脸,然后再被打回来。准备一场公诉往往耗时耗力,一朝被打回来,则前功尽弃,要悉数从头来过。
这种情况下,地检当然不愿意做白工,还得送上去被人打脸。
因而碰上证据不充分的犯罪情节,地检要么打回刑侦队要求重新侦查,要么就先在庭下和嫌疑人律师达成认罪协商。然而无期死刑一类的重罪犯不能适用认罪协商的条款,也就意味着在徐静萍这个案子里,如果地检认为有任何证据不足之处,他们只能把整个案子打回刑侦队。
洛阳在基层的时候,大多数精力都不是花在和犯罪嫌疑人斗智斗勇,而是和地检、法院,和这个看似冗余却又十分必要的系统周旋扯皮。
叶潮生和许月不知道什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许月像是缓解气氛似的,拍拍蒋欢:“你来帮我个忙,我们把徐静萍那些照片过一遍。”
蒋欢委屈地哦一声,走过去打开档案柜,找出被单独存放的那几十张照片。
这些照片都有未经过处理,还没被换头换脸。
蒋欢拿着照片,一张一张递给许月,许月依次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这些照片有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了,徐静萍应该不是没来得及处理吧?”蒋欢拿起其中一张,仔细端详了一下。
她认出照片背景里的一栋楼,两年前已经被爆破拆除。
许月接过那张照片:“这些照片应该是她特意保留下来的。”
蒋欢不解:“特意?为什么?”
许月拉着蒋欢,往后退了两步,指着已经半壁摊满照片的桌子:“看看这些照片。”
蒋欢的目光从第一张开始,缓缓逡巡过去。
男孩抱着作业本跪在地上。
女人独自收拾着地上碗盘瓷片。
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面目狰狞,剑拔弩张。
老人孤身坐在沙发里面对不知所谓的电视屏幕。
女人蜷缩身体躺在地上,男人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一只球拍。
蒋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扭过头去看向她发问的人。
而向她发问的人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这些照片,像一个淘金者面对蕴藏着金沙的河道。
蒋欢莫名有些不安:“许老师?”
“家庭暴力,”许月扬了扬下巴,“恐怕连徐静萍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按动快门,拍下这些照片。但是从我们旁观者的角度,却能看得很分明。”
蒋欢轻声发问:“是什么?”
许月语气很平常,像他平时给学生上课那样:“之前去调查徐静萍身世的同事说,她养母脾气不好,一点小事动辄也要打骂。”
“但她自己并不喜欢谈起这个问题。”叶潮生走过来,“我提过,她说那都没什么,哪个孩子不挨打。不过拘留所的人送她来的时候跟我说,在她换衣服的时候看到她背后全都是伤疤,几乎没有好皮。我猜多半是她养母打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恶魔。她后来的行为,偷窥跟踪,发展到杀人,甚至包括她那些不能自圆其说的理论,都是一种衍生。一切的源头都在这里。”许月看着面前的照片,“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能带给一个人的影响,都远超我们所能预测的极限。我们只知道家庭暴力会催生出控制狂偏执狂,攻击型人格,极端的自卑自恋,但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格性格上的偏差,将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就像一只蝴蝶扇扇翅膀,我们知道远处即将刮起飓风,但谁也不知道会刮在哪,能造成多大损害。”
许月拿过蒋欢手里剩下的照片,一边一张张照片摆在桌子上,一边对身后两个人说:“她去学心理,可能是想自救,但最后却把她引上了一条歧途。”
蒋欢噢了一声,又说:“所以她看这些照片,就像看她自己?”
“不完全是。”许月将最后一张照片端正地摆在桌子上,“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们很难完全知道。但很明显,她自己并没有从过去里走出来。她去拍下这些照片,就像戒烟的人一味地依靠尼古丁贴片和电子烟,而不去正视自己的心瘾。这样戒不掉的,只会在复吸的时候变本加厉。”
蒋欢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许月却不再多说,只抱着手看这些照片。
马勤神色复杂地从外面进来,拉住叶潮生耳语两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小办公室。
马勤把口供笔录拿给叶潮生:“叶队,你先看一下。”
叶潮生却没接:“你先说吧。”
马勤一拉裤管,不客气地坐下:“第一,方利供出来的人里面,有很多我们动不得。只靠他一张嘴,没有证据,我们恐怕连把人带回局里问一问都做不到。”
“都有谁?”叶潮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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