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子水
“阿行。”陆承渊喊他。
孟亭曈慌张将手里的枪支藏到身后,夹克被双臂掀开,劲瘦的腰线完全暴露在外,连收束的裤腰都被勒得更紧了些。
阿行把那手/枪塞进了裤腰之下,紧贴着他背后的腰窝,冰凉的金属触感激得他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隆起。
幽暗无人的小道,大哥没问他在这里干什么,阿行也没问大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戏份结束,孟亭曈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将那模型枪在手中翻出花来把玩,他一敛那份冰冷地像看死物一般的神色,扬着眉朝着陆承渊走去。
他自上而下的睨着陆承渊,手指勾在那扳机处,神色嚣张,“陆老师,你也有这么一天?”
——等到了晚上,陆承渊便又问了他一遍到底把枪支藏在哪儿了。把人放在桌子上坐着,双臂撑在两侧,审视着人说例行检查。
孟亭曈又被迫重新藏了一遍。
陆承渊搜身似的将那模型枪光明正大的搜了出来,还顺手扒了库子。
穿着皮衣骑着机车嚣张了一整天的孟亭曈终于是嚣张不动了。
他抓握着人的手腕却停不下人的动作,听着人在他耳后逼问他,今天和梁嘉杰玩儿的开心吗?
“……”
和人滚在泥地里打架又不是他写的剧本!
孟亭曈觉得冤枉,可他倒也并不是很想阻止。
自从进了组后,在片场里进入工作状态后的陆承渊实在是太正经了,甚至很少会到他的房间里找他,只说他戏份多、拍摄任务又重,要他好好休息,不要总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他心道一直在剧组待着,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还能做什么是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然后在他看完一场陆承渊饰演的大佬J爷在赌场收拾叛徒的戏份之后,似乎是真的有点想做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J爷气定神闲,一副运筹帷幄的神色,雪茄燃起烟雾缭绕,笼在那张代表着极度危险的脸上。
他垂眸睨着人,收束起来的略微狭长的视线,目光所到之处,像在看一切蝼蚁。
被查到的叛徒像狗一样跪在他的脚边,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叛徒背着帮派,私下开线贩卖毒/品,人赃并获。
J爷这条线是不碰毒的,他们是走私军.火起家。后来才是金融犯罪,想要金盆洗手,将公司彻底洗白,逃脱制裁站在阳光下。
剧本中,留给阿行的时间不多了。
而在这个时间节点,是阿行才刚刚被警校开除,走上卧底的道路。J爷回港后,第一件事就是处理这片区域曾经的小头目。
他看到陆承渊折磨人手却不沾血的神色,在这片销金窟中,被染指上了金钱与权色的俗世之味。
很俗,但是又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欲,交织着危险、神秘与性感,来源于那份绝对上位者对生杀予夺的完全掌控。
周家宗导演在讲戏的时候还说,“经常杀人的人……”
那叛徒死了。
周家宗喊“卡”,还激动地说:“就是这个感觉!经常杀人的都知道!就是这个样子的!影帝演的好啊!”
梁嘉杰笑得有些不自然,片场的其他人忍不住地有些胆寒,林济明终于是替大家说出了不敢开口的心声:
“不像演的。”
“不像演的+1……”
“这要是没杀过几个根本演不出来这个味儿……”
周家宗:“……”
孟亭曈当时没说什么,就是那几天时不时地总往人身上偷瞄,也不知道是在想那根雪茄,还是曾经某个夜晚,阳台晚风中人唇角边叼着的那根香烟。
-
没过两日,就轮到孟亭曈去拍摄他当卧底前的那几个片段了。
彼时阿行还年少,身上保留着少年人独有的天真烂漫,他热情开朗活泼爱笑,那是他青春里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穿着校服卫衣的少年人,连眉眼间的神采都满是稚嫩的。
他和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勾肩搭背,生活虽然清苦,但眼里有光,满是着对未来的希冀与憧憬。
他奔跑在夕阳中,跳到还不是J爷,还只是他好大哥的陆承渊身上。
手里握着一个通红的蛇果,塞到他大哥嘴边,说给大哥吃。
“刚捡的,洗干净的,哥你吃!”
大哥看着同龄的孩子下学,不是坐上了豪车,就是有家长接送,而他这两个弟弟却步行了好几条街,从垃圾桶中捡回来了好多被人扔掉不要的带着包装的苹果,来作为他们的晚餐。
“哇!这么一大束玫瑰都不要了,这得多少钱啊!”
阿行:“那个又不能吃,你多看看有没有带包装的盒子,那里面装得一般都是进口的苹果,很甜的!”
“我最喜欢过圣诞节了,每次到了圣诞节,就有很多免费的苹果吃。”
阿行:“情人节你喜不喜欢?还有巧克力呢!”
……
那年圣诞节之后,大哥就从两个弟弟的世界消失,再也没出现过。
但是每个月寄过来的生活费却越来越多。
年少的阿行坐在漆黑的楼道口,哭得撕心裂肺,他说要等他的大哥回家。
镜头外,陆承渊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之中。
——是夜,孟亭曈被亲得晕头转向的,他茫然想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打趣人说:“你还说担心我容易入戏呢……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陆承渊闭了闭眼,挣扎良久,终于轻声开口:“……我看不了你哭。”
?
是吗。
孟亭曈挑了下眉梢,眼尾带着钩子撩人:“那你每次把我做哭的时候我看你挺兴奋的啊?”
“……”
陆承渊把他嘴捂上了,让他别闹,好好睡觉,然后落荒而逃般回到了自己房间。
孟亭曈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和紧闭的房门,视线不自觉轻眯起了些。
半夜,陆承渊正在查看卫巍新传来的消息。那个卖桂花米酒的荆先生的店铺,开在一家当时远近闻名的风月楼附近。据传当时风月楼中有一位名动南陵的神女,多少人为之倾倒,倾家荡产也想见她一面。那名女子曾红极一时,可后来不知怀了谁的孩子,还偏要生下来,这事一经传出,女子地位大降。后来那女子虽没离开小楼,却很少再露面。
不过那女子倒也是个清醒的,将那孩子早早地就送进学堂读书,小孩儿生得白净漂亮嘴又甜,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本应很招人喜欢。
可是在那个年头,又有那么一个娘,那孩子小时候没少受同学欺负,经常下了学就和人打架,常常是一身伤的回来。
陆承渊想到柏老说的岳维平导演曾经走访过很多人家,听来了很多过去的故事,这才创作出来这么一个剧本的事件,免不得将这位女子和剧中的角色联系在一起。
他那个诡异的、疯狂的念头又浮现了上来。
阿行说:要把部分真相藏进谎言里,说出口的谎话才更容易让人相信。
可孟亭曈说过那么多半真半假的话,到底哪一句里藏匿着部分的真相?
——“我说我穿越到了别人身上,或者我死掉之后又重生了,其实我是来自外太空的外星人的、我还觉醒了什么能听到人心声的能力……”
陆承渊有一瞬间甚至在想,如果有关他的过去,真的藏进了这句话里,那翻译过来——
‘嗡嗡……’
陆承渊蓦地睁开眼,看到孟亭曈传给他一张图片,他滑动点开,下一秒那刚睁开的眼忍不住又闭上了,连带着额角都在跳。
照片里,灯光有些昏暗,孟亭曈衣摆被撩起,一看就是在口中叼着,他镜头朝着单薄的腹部,漂亮的肌肉线条没入柔软的布料中。
一只白皙又漂亮的手出现在那里,修长的指骨随意的搭着,指尖勾动着那布料的边缘,将掉不掉的往下拉扯。
——另一边,孟亭曈很快就接到了来自陆承渊的电话,随后便听到那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带着股上位者的姿态,平静地给他下发着指令。
两人的房间只隔着一堵墙,孟亭曈倚靠着床头坐在那里,轻轻扬起下巴不自觉喘息着,喉结滚动。
墙的另一端,两张床头呈对称似摆放,陆承渊垂眸坐在床边,视线晦涩地看不清是个什么情绪,只是冷静地吐出简短的文字,以让另一侧的那个人得到欢/愉。
结束后。陆承渊独自走向洗浴室,开着凉水自虐般地忍着。
他将脑海里想象出来的那人方才的湿润的眼、莹润的唇、将那个人的所有一点点从脑中清空,以不至于彻底失控,会直接影响全组的拍摄进度。
那份答案,被翻译过来是——
【我现在是别人,我死而复生过,其实我来自过去,我也知道你一直很想知道我的故事。】
陆承渊只觉得这个念头太疯魔了,他不知道是一个人活了百年不老不死比较疯狂,还是一个人死而复生穿越时空成为另一个人更加令人不可置信一些。
可是孟亭曈还说:“我没有不让你查……”
那意思翻译过来,便是他自信他什么也查不到。
究竟是自信他真的查不到,还是笃定就算他查到了也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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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额温枪;焰火,年糕;日料,男模;手稿,苏菜,还有他心口上那道疤……
深夜,陆承渊突然拨出去一个电话,平静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从容,仿佛他已经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去把他从身体里取出来的金属残片,拿去化验一下成分。”
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来自哪里,又或者说,来源于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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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拍摄了孟亭曈最后要死于枪口的那场戏份,港城这里的剧组对于角色死亡的事情比较忌讳,有很多讲究。
拍摄完毕后导演给孟亭曈包了一个很大的红包,还重新走了遍香,又拿柚子叶沾水,仔仔细细地在人身上泼洒了一个遍,以驱邪消灾,免得不吉利。
孟亭曈有些哭笑不得的,他认为此举实在是有些封建迷信了。不过他偶尔也会行封建迷信之事,更何况他的母亲又是这些说辞讲究的忠实信徒,他便也由得去。
就是不知道陆承渊怎么回事,明明看起来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却在回到宾馆是把他整个人都泡进了柚子叶煮的水中,还拿这里特有的、底部还放置着什么铜钱一样的柚叶洗发水、柚叶沐浴露,将他浑身上下全部打出了泡沫,洗得仔细无比,连缝隙都没有放过。
孟亭曈长睫上还挂着没冲掉的泡沫,忍不住开口揶揄,“你干脆把我里里外外全都洗一个遍好了。”
陆承渊闻言,却好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把人洗好了捞出来后又坦然开口,“可惜。”
孟亭曈:“?”
“这里没有用柚叶做成的润滑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