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踏瀑飞白
他依然没能得到休息,那些一阵叠加一阵的刺激也已经由尖锐变得圆钝,令他湿漉漉的喘着气,将汗湿的额头贴在对方的颈窝里,连带黑发也被一道压住。
是浓郁的洗发露香气,混杂着对方身上沐浴液的味道,像一片引诱他不断下坠的深海。
下一刻,对方的另一只手轻轻压在他发顶,做出将人环抱在怀里的姿态;又挪动手指,让湿成一绺一绺的发丝在慢慢的安抚中被捋顺,以及宽慰他那具一直在压抑不住颤抖的身体。
“——!”
直到魏尔伦发出最后一声哽咽的、含混的气音,整个人在绷紧后骤然脱力,兰波才彻底松手。
这时,魏尔伦已经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仅能精疲力尽靠在他肩头。
等那床被子终于被兰波掀开,让热气散出去些许时,魏尔伦整个人都湿得仿佛从水里刚捞上来,兰波甚至不太确定他是否还清醒着。
“做得很好。”
但兰波依旧摸了摸他的脑袋,是一贯鼓励式的亲昵口吻。
“不要……在这种时候夸我。”
——换来了对方有气无力的抗议,嗓音比上次还要沙哑,连维持生命的呼吸都显得疲惫至极。
不过,这次总归比上次要强一些,魏尔伦还有余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兰波交谈几句,而不是直接昏睡过去。
“怎么说?”
兰波微笑道,换来魏尔伦在黑暗里也要坚持瞪对方一眼,满脸都写着[你说呢]。
“太…丢脸了。”
过了片刻,魏尔伦才压低声音回道。
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掌控着,没有尽头,也不被允许反抗,一次又一次,即使酸痛与欢愉交织也没能停止。
“是保罗说想要清醒感受它的。”
“………”
偏偏,始作俑者还要用无辜的口吻替自己开脱,让魏尔伦哑口无言,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
他会钻文字漏洞,兰波当然也会钻,而且用得比他过分多了。
此时此刻,他浑身肌肉、尤其是那里全都在泛着麻木般的酸疼,一抽一抽的,带着点神经无意识牵动的轻微痉挛,彻底体验了一次过度使用的后果。
好在兰波也不嫌弃他,即使乱七八糟的渍迹已经把所有布料全部浸透,连指间张开都能粘牵出数道半透明的丝,也没有说要去清洗的意思,而是继续纵容地任由他靠着自己休息。
这种氛围的感觉很好,是人类与人类之间才能产生的亲密联系,让他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察觉到魏尔伦被他那句话卡壳到半晌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兰波又开始笑,听上去心情很好。
“看来,你今晚可以做个好梦了。”
他对魏尔伦这么说道,却令后者有点怔住。
“我……”
魏尔伦深吸一口气,如同在积蓄说出那些话的勇气般,终于在此刻向兰波坦白了一件事情。
“我不会做梦。”
“嗯…?”
还是第一次听到魏尔伦这么说的兰波有些诧异。
双方以往也说过许多次这句再寻常不过的晚安道别,但魏尔伦只会在略微停顿后,也回以一句同样“做个好梦”的祝福。
“因为,我其实不是人类啊。”
魏尔伦的声音透出点苦涩与沮丧,“因为我不是人类,所以不会做梦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吧。”
“睡觉对我来说,只是[闭眼、失去意识、睁眼]这一道经历黑暗的流程而已,梦境是什么样的,我只在书上读到过。”
“连大多数动物都会做梦,我却根本不知道做梦是什么体验,哈,很讽刺吧,【牧神】设计好了一切程式,将我造得如此像人类,却偏偏在这里疏忽了,简直就像是……”
魏尔伦自顾自的往下说,似乎想要一口气将这些憋在心里已久的情绪宣泄出来,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大概在谁也看不见谁的黑暗里,他们又恰好是如此亲密的依偎姿势,他才终于闭起眼不管不顾地说出了这些,而不必担心迎来异样的目光。
“保罗。”
然而,兰波轻柔地开口唤了声他的名字,使那段话的结尾变得戛然而止。
“【是否身为人类】,对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吗?”
令魏尔伦感到意外的是,兰波并没有直接回应【你是人类】,或者【你不是人类】,而是用一种征询意见的口吻,先向他确认这个结论对他的意义。
“………嗯,”
他的喉结滚动,艰涩地对兰波坦诚道,“我只是一串由字符组成的模拟人格而已,是为了欺骗特异点而生的虚假灵魂。”
“本质上,我的思维、我的感情,包括我面对外界一切主观或客观的感知与反应,都只是创造者设计出来的某种机制罢了。”
他的诞生并非自呱呱坠地的第一声啼哭开始,而是苏醒于一具少年的躯壳。
对这个世界的知识学习得越多,他的心底越感觉到某种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孤独。
如同他独自站在原地,望着无数行人在眼前来来往往,拉出无数道分辨不清面容的残影,但仍能清楚感知到那些或喜或悲、或嗔或怒的情绪——都出自真实的灵魂,是他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的天堑。
他被独自遗弃在这个世间,找不到归属。
而这份越发迷惘的痛苦始终萦绕在心底,越积越深,几乎要彻底困住他。
——直到在监狱度过的那晚,被兰波亲手带来的另一种感觉打碎了。
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快乐,以及一双始终注视着他的深邃金眸。
因此,他才会贪恋这种能够放空一切的欢愉体验,再三向兰波索取。
不过,这些话在魏尔伦的脑海里打了几个转,终究是不太好意思也对兰波一道坦诚出口。
兰波耳中听到的,就是魏尔伦始终介怀自己并非人类的身份,并对此感到巨大的迷茫与痛苦。
而且,哪怕自己再三强调他认为对方是人类也是没用的,手札里已经记载了这点。
卧室内安静良久,久到魏尔伦几乎要露出自嘲的苦笑、准备起身离开时,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兰波的声音。
“……我在加入DGSS前,”他说,“也曾拥有过双亲与友人。不过,在他们的认知里,我已经死在了监狱里。”
还是第一次听兰波提起自己的事情,魏尔伦的鸢眸微微睁大了。
“唔,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某处生活着吧,虽然有时会苦恼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但不会有性命之忧。”
兰波继续说道,用带着点回忆的口吻。
“这份工作不能和其他人产生联系,所以我从那时以来,始终是孤身一人,或者扮演各种不同的身份与性格,奔波在不同的任务里。”
“直到认识你以后,保罗。”
在魏尔伦不敢相信的表情里,兰波的声音始终很平稳,是他一贯的淡然与冷静。
“或许你确实诞生于实验室,连人格都是伪造的,即使是最顶尖的医学专家也无法通过身体检测来证明你是人类。”
“在得知我与你如今相处的情况后,雨果先生甚至说我[就像在宣布与自己的军刀结婚]。但我并不认为这有任何值得奇怪的地方。”
“重点在于,保罗……你不必现在就急着对自己下定论。”
魏尔伦始终专心听着兰波说话,直到发顶又抚上那只柔软的掌心,轻而缓慢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去经历、去思考。如果在答案的最后,你觉得自己是人类,那么我会认可作为人类的你,”他淡淡道,“如果你认定自己不是人类,我也永远接纳你那‘虚假的灵魂’。”
“反正,无论你的人格是否由程式模拟,【牧神】都已经死了,这世上不可能再造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你。”
在听到这段话语的中途,魏尔伦便已怔怔愣住。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他的胸口,闷闷的,还有点酸涩,却又不知该如何才能发泄。
兰波也耐心等着魏尔伦平复情绪,并没有催促。
会愿意将这份恐惧对他坦诚出口,已经是魏尔伦在心理上的巨大进步。
通过手札的提前预警,他在这点上早有心理准备,即使魏尔伦要跟他讨论更哲学一些的话题——
“兰波。”他听见对方开口,依旧是唤了声他的名字。
“嗯。”兰波应道。
“雨果先生为什么会说你[就像在宣布和自己的军刀结婚]?”
“…………”
“兰波?”
“睡觉时间到,你现在该去洗澡了。”
兰波拒绝回答,并冷酷的截断了这个话题。
床头的台灯也终于被打开,为二人提供了些许照明。
“——我知道了。”
魏尔伦却因对方的这份反应而露出了点笑意,用手撑起自己那浑身都泛酸的身体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向兰波。
“来我房间睡吧,”
他眨了下鸢眸,十分自然的说道,“这张床已经被我弄脏了,明天再收拾。”
从兰波的视角看去,那双望过来的鸢眸深处仍浮动着水光,有某种情感从自闪烁将熄的星点变得明亮且坚定,几乎要化作一轮浅色的月。
“好。”
他柔和应道。
第41章
自从兰波将其中一间卧室分给魏尔伦, 便尊重那片空间成为对方的私人领域,从没有在不经过允许的情况下随意进入过。
魏尔伦会主动将它打扫得干净整齐,也会将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在房间里保管。
八音盒与个人身份识别狗牌是最重要的, 另外还有要看的书、兰波买给他的衣服,以及一些用自己薪水购买的喜好品。
兰波一进他的房间就闻见了一点淡淡的洋梨香气,于是忍不住笑——被对方发现了,换来没什么气势的一瞪。
喜欢吃洋梨怎么了,就算边看书边吃洋梨也很正常吧?
不过,魏尔伦体力消耗太大,洗完澡的眼下更是又困又累, 连眨动鸢眸都显得格外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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