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允
方老爷子下葬这天，早上明明还是大晴天，结果等到了墓园，就突然阴了天。等到骨灰下葬的时候, 更是直接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众人没能带伞, 从头到脚被淋了个彻底。
方家老大顶着大雨说：“爸这一生积善行德, 如今走了, 连老天爷也在难过。”
其他子女纷纷附和。
方老爷子一生确实做了很多的慈善，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只不过不能算是一个好的丈夫。至于作为父亲如何，看这些子女的样子, 大概是一个“好父亲”的吧。
“大家再跟爸说句话, 送送他吧。”
方家老大说完，方家的子女便按顺序走到方老爷子墓前，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自己手里的花放到了墓碑前。
大家说的话都大同小异, 无外乎“一路走好”、“在那边好好休息”之类的。
原本计划是让孙辈的也走一圈流程, 但雨越下越大, 方家老大犹豫了一下, 还是就此作罢。
从墓园离开，林珞珞上了车。
车上，外婆时蕴心看着三人浑身被雨淋透了, 递了块毛巾过来：“就这一块，你们凑合先擦擦头发吧。”
方莹接过来递给两人，两人摆摆手，示意她先擦。
威尔发动了车：“我开快点。”
“别，”时蕴心赶紧说，“有限速，小心罚单。”
方莹随便擦了两下，就把毛巾递给了林珞珞：“你先擦，灵玉比你抗冻。”
“你爸真不是一个好长辈。”副驾上的时蕴心突然说，“原本早上那么好的天，到了现在突然下雨，这是故意坑孩子呢。”
原本时蕴心作为前妻，也来了墓园——当然，方老爷子之前的几任也都来了。只不过下葬仪式开始前，就下起了雨，方老爷子的前妻们年纪都大了，也就都趁着雨不大离开了。
席灵玉不信这些，说道：“秋天雨水多，正常。外公活着的时候都没坑过孩子们，人都走了，更不会了。”
“今晚不是要去听律师宣读遗嘱？”时蕴心笑了笑，“以我对他的了解，选在葬礼结束后再宣读遗嘱，肯定是藏了什么招了。”
方莹说：“藏什么都无所谓，反正跟我和灵玉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方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对于自己的产业就十分有偏向的安排了自己的孩子们去，想必遗嘱跟如今的分配也没太大区别。
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喝了热姜汤后，三人又马不停蹄赶往方家老宅——律师说了，少一个人到场，也不能宣读遗嘱，这里面包括所有孙辈、曾孙辈。
所以，方家老大特意叮嘱所有人都得在七点前到。
林珞珞她们到的时候，不少人都已经等在大厅里了。
方绮言看到她们过来，红着眼睛走了过来：“曾爷爷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拍拍她的脑袋，林珞珞安慰道：“医生说，他是老死的。毕竟九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器官都衰老了。人老了，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在我们那里，九十多岁都是喜丧了，也别太难过了。”
“恩……”方绮言低着头，又擦了擦眼泪。
七点的钟声响起，律师带着公证处的人准时进来：“人都到了吗？”
“到了。”方家老大点了下人数，开始忐忑地等待着律师宣读遗嘱。
律师打开了装着遗嘱的信封，给旁边的公证人员看了一眼，开始宣读。
方老爷子的遗嘱并不长，律师没几分钟就读完了。等律师读完后，整个大厅里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方家老大开了口：“爸的遗嘱里……真这么写的？”
律师把遗嘱递给他：“令尊亲笔所写。”
方家老大接过来看了看，上面确实是方老爷子的笔迹，落款签名也是方老爷子的笔迹，上面还盖着方老爷子的章，以及律师、公证处的公章，几乎毫无作假可能。
但，方家老大完全不敢相信上面所写的内容。
不仅方家老大不信，就连方家其他的人也不信。
“这真的是爸最后一份遗嘱？”其他子女也过来看了遗嘱，有人不可置信的问。
律师指着落款处盖着章的日期说：“是的，就在方老先生去世前三天写成的这份遗嘱。”
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让这份遗嘱无效的可能，大家只能沉默。
不光方家这群人，听完遗嘱分配的林珞珞，也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遗嘱里，方老爷子把自己手里的股份平分成了几十份，每个子女、孙辈、曾孙辈全都有一份，而且都是一样多的；方家老宅卖了，卖的钱也跟股份一样，所有方家的晚辈平分；至于其他所有动产不动产，方老爷子直接捐了，而且指定卷一半到林珞珞的慈善机构，另一半则捐给了江临最大的那家慈善机构。
比起那些股份跟方家老宅卖的那些钱来说，被捐出去的才是方家产业的大头。
所以，不光是方家的人，林珞珞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方老爷子在遗嘱里写了些自己的感想，大致是说自己小时候家里还有人情味儿，可是越到老，家里越没有人情味儿了，想来想去，都是钱惹的祸，倒不如把这祸害都捐出去，让孩子们自己再去好好打拼，反正自己年轻时候，也都把谋生的技能交给孩子们了……
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离谱，但确确实实就是方老爷子的意思。
其实方家老宅卖的价，就算平分给了这么多子女，林珞珞算了算，每个人能分到的钱，也足够在她们买的独栋那边买套房了，就是股份分得太散，不值什么钱。
但是方家这群人富贵日子过惯了，一下子只分到这么点钱，甚至连从小到大的住处都没了，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律师离开前说：“方老先生签的合同，是在下个月过户这套房子，所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还要麻烦大家把东西都搬一搬，别耽误了过户。”
等律师离开，大厅里也还是谜一般的安静。
“爸真是老糊涂了！”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刚出口一句话，就被老大瞪了一眼。
老大说：“既然爸遗嘱都是这么写的，那就这么办吧。”
听到这话，有人阴阳怪气：“大哥是很满意了啊，你家人多，这股一凑，加上大哥手里本来就有的股份，整个公司都是大哥的了吧。”
方老爷子在的时候，大家还装一装，这人一走，立刻有人坐不住了。
林珞珞懒得看这些反复上演的戏码，拉了拉席灵玉的衣角小声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点点头，席灵玉站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唇枪舌战：“既然外公的遗嘱已经宣布完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三人就离开了。
随着三人的离开，方老爷子的其他女儿也都跟着离开了，毕竟方家的女儿们全都不在方家住。而且比起可能大头给儿子、小头给女儿的资产分配来说，女儿们还是更愿意接受这种看起来公平的分配方式，毕竟她们手里也或多或少都有方家其他企业的股份。
“还是妈了解他。”上了车，方莹感慨，“下午的时候妈就说他藏了招，果不其然。”
“不过外婆大概也猜不到，他会这么干。”席灵玉开着车，驶出了方家老宅。
虽然这套宅子下个月就不再姓方，但其实席灵玉也好，方莹也罢，对这里都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对林珞珞而已，慈善机构要接受这么大一笔捐款，她还是很头疼的。
“外公为什么不把钱都捐给外面呢……”林珞珞转了抓头发，有些焦虑。
现在除了谢音跟孟佳淇，她都还没有招聘其他人呢！不过也幸亏没有招聘其他人，不然这么大一笔钱，监管起来也是个大问题。
“怪不得前段时间外公一直跟我打听我去建学校的事！”林珞珞突然想起来，“啊——我之前还单纯以为，外公只是太无聊了，随便找了这么个话题呢。”
“也不用太大压力。”席灵玉说，“这笔钱看着多，但是真要做起实事来说，也用不了几年。”
林珞珞身体朝前倾，被安全带的力量托着：“钱越多，责任越大啊——外公这钱一捐，外面肯定都盯着呢。”
“就算没有外公这笔钱，他们也都盯着呢。”
“还是不一样啊，这可是这么多钱哎！”林珞珞算了算自己之前在那家公司实习时的工资说，“就算我当时转正了，也要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笔耕不辍画它个几百年才能赚到啊！”
“转念想想，这不是刚好吗？”席灵玉说，“有了外公这笔钱，之后你再想去做什么，不就不用费心思去想怎么筹善款了吗？而且你想想，建一所学校前期投入不多，可后续维系也是一笔很客观的开支了。你也不打算只盖这一所学校的吧？”
“也是……”林珞珞现在还没从被这一大笔钱砸晕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此时是听到什么就觉得什么有道理。
等回到家，静下来想了一宿，林珞珞觉得，小姑姑说得对，自己确实没必要太焦虑。只要自己不负初心，一百万跟一千万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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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番外一（16）
方老爷子去世后捐了一大笔钱做慈善这件事, 也被媒体大肆曝光了。林珞珞的慈善机构也被媒体挖掘了出来。
那些写在网站上的话，被一字一句挖出来审判。
甚至直接有媒体发起了一系列的讨论话题，诸如“建女校是否挤压了男孩就读空间”、‘只给女生发奖学金的激励体系是否对男生不公平’。
对于这些明晃晃的恶毒论调, 林珞珞甚至没有一丝想要与他们辩论的冲动。
毕竟这些话之前看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事情不论发生多少遍，这些名为媒体，实为男权拥趸的生物，却好像第一次看到一样, 恨不得借这个话题引起一次狂欢。
不过也不怪这些媒体这么写，毕竟不带脑子、只想着维护男人抢来的利益的人还是不少的, 这波流量, 媒体怎么舍得不吃呢？话题一经提出, 那些车轱辘话便又伴随着既得利益者的丑恶嘴脸出来了。
比起那位伟大的校长当年遭受的那些辱骂、白眼、诅咒来说，林珞珞觉得自己已经幸福太多了, 这些话不过是隔靴搔痒。
或许，对自己来说是助力也不一定。林珞珞翻着话题里那些反讽回去的言论, 随便一刷新, 就多出几十条来，可见大家都不再轻信男权的洗脑了。
登录了那个已经许久没有登陆过的微博，林珞珞发现自己又收到了好多评论跟私信，都是在问怎么给大山里的女孩子捐款的。
因为问得人实在太多, 林珞珞干脆发了一条置顶：【感谢大家的好意, 短期内, 我们暂时还没有对外募捐的打算。因为方老先生去世后捐了一大笔钱给我们, 加之目前我们人手尚有不足，所以近几年内，我们打算先把这笔善款用好, 再考虑接受大家的好意。不过，我们有计划招收一些志愿者，具体情况还在商讨中，各位有意的爱心人士后续可以关注我们的官方网站。】
在评论里分享了官网的链接，林珞珞刚一发出去，就发现自己评论已经多了几十条。和之前一样，有支持的，也有一些开着小号来骂的。
那些咒骂的，林珞珞也没有删除，甚至给他们点了个赞，公开处刑。
涉及性别的舆论不需要平息，也不会平息，毕竟作恶的一方永远不会认错道歉，他们只会把错归咎于女人。
媒体吃完流量，也就没有再分心思给林珞珞的慈善机构，毕竟每天的新闻更新迭代的速度，有时候比打游戏的队友支援还要快。
渡过了忙碌却平和的四个月，林珞珞又一次迎来了寒假——是方绮言的。
一放寒假，方绮言就给自己打了个包，连她爸妈家也没回，直接给自己发到了林珞珞在隔壁市的办公地点。
“方绮言，灵玉的侄女。”林珞珞给谢音和孟佳淇介绍了一下，“今年寒假开始来做志愿者，看看有什么能用上她的地方，尽管支使她就行。”
“嗯嗯，尽管差使我！”方绮言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兴奋，“今年你们还去山里吗？”
“去。”谢音说，“天冷了，我们采购了些棉服，准备给之前支教学校的孩子们送去。”
“那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孟佳淇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林珞珞。毕竟方家什么家庭，她们也从新闻上了解过了，这样人家的大小姐，能像林珞珞当初那样，吃得了苦吗？
“让她去吧。”林珞珞说，“我也跟她说好了，到时候不用迁就她，就按咱们计划的去做就行。她说她能吃这个苦，就相信她吧。”
“我一定不会给小姑还有珞珞丢脸的！”方绮言立正站好，行了个礼。
“好好干，年轻人。”孟佳淇笑着拍了拍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