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远
“子圭,可以吗?”明止语气像是请求,可在许子圭的感知中,她依旧是一片荒芜。
许子圭都没敢回头,“我……我还有……”
余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她白皙漂亮的脸颊充满了严肃,就像是丛林里的猎豹,突兀的从花盆边伸出头,惊讶之余居然还有点可爱。
许子圭感受到她高涨的情绪,害怕的感觉稍微舒缓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余将军肯定不会害她吧?
余殊定定的看着她们,然后走了出来,“恩师,我觉得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明止笑的自然,“连召多虑了,我哪有什么不对?”
余殊不是好相与的人,她毫不犹豫的道,“你不是要回府吗?我跟你一起回去。”
许子圭想偷偷开溜。
她现在不清楚明止到底发生了什么,先去问问叶瑾她们,搞清楚了再行动。
她不是怂,只是文人的谨慎而已,真的不是怂。
她刚迈开脚,却突然被人拉住手,那人噙着笑,“子圭,半年未见,你甚至不愿回头看我一眼吗?”
明明是绝无情绪的,可是这一瞬间许子圭却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悲戚。
那是何等隐秘的痛楚,就顺着女子的手心,源源不绝的传入她的身体,许子圭脸色惨白,差点原地跪下。
她触电般甩开手,惊恐的看着身后的人。
明止就这么看着她,定定的看着她,好半晌才轻轻的低下头,“……那便算了,我……我其实也……”
“对,我答应你,不打扰你的……”
她瞬间找好了理由,又笑着抬起头,“子圭且慢行,我们……”
“年后再见……”她如此道,仿佛在约定日期,漆黑的眼眸似乎含着期待。
可是这一切,在许子圭的感知里,都是一片空洞,什么都没有。
这是可怕的,尤其是对已经熟悉了这一切的许子圭来说。
突如其来的黑洞,让她浑身炸毛,极度不适应,现在的明止是一个急需警惕提防的对象。
可是……
许子圭忽然心软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可恶。
若是,若是明止不是她想的那样入魔,而是真的……只是旧疾复发,又出现了变化,此时其实是需要她的治疗,怎么办?
她不是不痛苦,她只是没有办法展现情绪?
否则她刚刚感受到的疼痛是哪来的?
那肯定是她旧疾复发了!
而且有余将军一起去的话,许子圭觉得自己还是很安全的。
越想越觉得合理,想到了原因,许子圭就不那么怕了。
当然,她不承认是因为余将军的情绪太过耀眼,担忧都快逆流成河了,她特别特别忧心她恩师。
高涨的情绪几乎将那片空洞淹没,许子圭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说的是‘你们’,这样余将军就没法像叶瑾那样,突然就把她甩下来让她自己面对明止了。
她的话是奏效的,不仅明止眼睛亮了,就连余殊的情绪都稍缓。
非要说问题的话,许子圭走路的时候非要绕开明止,站在余殊的一侧,余殊被迫站在两人中间,整个人都弥漫着一种尴尬。
红衣女子强行不动声色,抵抗着来自恩师的注视,一面又将许子圭手里的衣袖拽下。
她的衣服是江枫才让少府新做的,是一种遗迹里的新材料,特别柔软特别舒适冬暖夏凉还透气,就是不耐蛮力,容易坏,李清明都还没有。
她当然不愿意被人拧吧。
对,就是拧吧。
许子圭抓着她的袖子拧成团又松开,余殊十分心疼。
但是,偏偏她刚一拽下,另一边许子圭就契而不舍的抓住她的衣袖,急需拧吧。
于是就这样,余殊整个人眉头也拧吧了起来,一路行到明府,她整个人都透露着一个大号的焦躁。
早知道就带江枫来了。
都是事发突然,她也没想到恩师会突然喊住许子圭。
虽然她能理解,半年不见,确实太久了,更何况恩师在南州都没敢联系许子圭,回来久别重逢,必然要热情一些。
只是……
余殊又想起刚刚许子圭那个表情,露出了深沉的表情。
许子圭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怎么能害怕?
谁都能害她,恩师是绝不会害她的人!
京城谁不知道,许尚书最大的倚仗是天子,但是她背后真正的阴影却在中尉府。
那真是但凡敢有丝毫想法,都会被立刻盯上的梦魇。
天子日理万机,毕竟没有那么多空闲盯着每个人,但是中尉府就是干这个的,此时的中尉府,已经是朝廷一个强盛至极实权部门,威望和实力都十分可怕。
遍布天下的县尉郡尉,人员都来自行伍,实力仅次于现役。
又有天子保驾护航,中尉是前将军镇北侯,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中尉都是数一数二的衙门。
锋芒隐隐直逼内阁和统战部,平齐于御史府。
朝中没少说酸话,说中尉权利太大,应该限制削弱。
只有余殊知道,中尉到底有多忙,多累。
她曾经无意间构建的中尉府,如今已经成了遍布九州的庞然大物。
庞大到每天都有朝臣吵着中尉权重,当削之。
话说回来,余殊前几个月还听见许琮调侃,问她中尉到底是天子鹰犬,还是许尚书鹰犬?
他的产业不过是无意牵扯到了许瑕,差点被人连根拔了。
那还是他妹妹!
余殊懒得给她眼神。
少挑拨离间,这话她绝不会说给江枫听的。
什么天子鹰犬许瑕鹰犬,恩师想找人麻烦,哪需要公器私用?
她镇北侯前将军之名,麾下故部无数,她无人可用吗?
她没有,明权没有嘛?
明权没有,余殊也有啊。
许琮就是拐弯抹角的酸,故意诋毁她恩师。
余殊就很客气的回敬了他。
她的回敬是漂亮的一笑。
然后回家就把他另一个产业给拔了。
这叫礼尚往来。
明府到了。
与余殊别无二致,明止在家里的地位独一无二。
她一回来大家大惊失色,堪称抱头鼠窜。
不是说好还有几天吗?
她们都还没做好准备呢!
许子圭突然觉得自己雄起了。
你看,其他人也这么怕明止!
她也不显眼啊!
余殊终于心疼的救回了自己的衣袖,笑的特别牵强,“恩师,要不我先回去,改日再帮你接风洗尘。”
她本来想问问恩师的情况,但是现在许子圭都来了,她觉得自己的问题显然没有恩师跟许子圭说话重要,决定押后再说。
许子圭瞬间急了,抓住她的袖子就道,“不行,你不是答应我,陪我一起来的吗?”
余殊愕然低头,“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许子圭瞪圆了眼睛。
余殊也瞪圆了眼睛。
比谁眼睛更圆?谁怕谁呀?
纵使情绪缺失,明止竟也有些想笑,“子圭是在怕我吗?”
许子圭瞬间反驳,“不可能!”
明止看着她,“这样就好……”
她笑的有些庆幸,“我还以为子圭怕我呢。”
许子圭:“……”
那还是有一点点的。
明止笑,“当初我那般模样,子圭都敢让我抱着你回来,何况如今?”
许子圭被她说的一怔,眼神不自觉飘向地面。
是啊,当初的明止她都不怕,她为什么要怕现在的明止?
当初的明止还是崇德的傀儡,一身血衣,满身煞气,眼神冰冷的像爬行动物,还时不时失控,甚至深夜还能看见她眼睛闪烁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