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一水
未等她思量太多,卿如尘又是呕地一口吐出鲜血。
风翎羽连忙去捞她:“师父!”
卿如尘难受得厉害, 她趴在风翎羽的手背上,断断续续地呕了好几口血……
不知道吐了多少回, 卿如尘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吐干了,才虚弱地躺回风翎羽怀中,面如金纸。
风翎羽扬手就是一场大火,把地上的尸蛊全部燃尽。
熊熊燃烧的烈火里,卿如尘窝在风翎羽的怀中,与她解释:“我这具身躯,本就是凡人的躯体。在道盟看来,或者是你看来,情魔献祭天道复活了我,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所谓的复生,不过是借尸还魂。”
“这具身体已经是死尸,而我一日不凑齐躯体,拿回君临,重新成为血魔,我就一日不算复生。”
换而言之,就是如今的卿如尘,还是那个死人。
不过她与死人唯一的差距是,她可以调动一具破烂躯体。
在这点上,她和那个无头尸魔,并没有什么不同。
卿如尘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开口:“翎羽……我甚少求人,唯有一事,我想……唔……”
卿如尘被捂住了嘴巴,她抬眸,在皎洁的月色里,看到了风翎羽眼底深藏的情绪:“我不会答应你的,师父。”
她的神情那么坚定,又那么的易碎与深情:“四使是你的责任,你不该把这些交给我。”
“你可以像今日那般再次把我甩在身后,我也会一次一次追寻你,找到你。”
“我说过了,生也好,死也罢,九天神殿,无尽海域,我都随你去。”
卿如尘望着她倔强的眼,不知道该这么形容这种感觉。她的本性其实没有那么坚强,她想做的也不是那个权倾天下的魔尊。
在东林山那两百年,她总是在想,若是一开始她遇到的就是翎羽,是不是能与自己双亲一般,携一人归隐山林,渡过一生。
若是无法与心爱之人在一起,这一生该有多漫长。
她心里时不时就泛起这个念头,因此她空有九州是四海第一人的天赋,却也堪不破情爱,修不了大道,沉溺于与风翎羽的爱恨纠葛里,一错再错,无法自拔。
那些年,她们总是口不对心,争强好胜,弄得彼此伤痕累累。
偶尔有些时候,卿如尘会想,要是风翎羽乖一点,要是风翎羽喜欢她更多一点就好了。
只要她说一句喜欢……
只要她说一句师父是她唯一爱过的人……
卿如尘什么都能答应她。
就如同现在。
汹涌的情绪如同海浪朝她淹没而来,卿如尘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挂在了风翎羽身上,凑到她耳边应了一句:“嗯。”
她贴着风翎羽的面颊,与她耳鬓厮磨:“那就活下去!”
“我活下去,你也要用力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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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四肢体内的尸蛊不同,卿如尘身体里的蛊虫,是因为躯体融合时感染的。
这类蛊虫一入到腐尸之中,就会大量滋生。
目前卿如尘的脑袋和胸腔整个躯干,还有部分的脏腑仍旧是凡人躯体,这些凡人躯体与卿如尘的妖身不同,无法再次生长。
风翎羽不得已,只好给卿如尘放血,又杀了一些山间的野兽,作为容器诱导尸蛊出来。
如此杀杀放放,她二人足足耗费了数月时间,才将卿如尘体内的蛊虫清理干净。
期间言澈数次找到了她们的踪迹,逼得风翎羽不得不背着卿如尘四处窜逃。
卿如尘本就重伤在身,再加上如此奔波,伴随着体内蛊虫的排出,她体内的灵力不但没有恢复,反而损失更多了。
风翎羽气得不行,有一夜她们在道盟的追杀下,躲进了梧桐山脉。
为了避免道盟的修士发现她们的踪迹,两人隐匿行踪,藏进了山洞里。
风翎羽抬手用落石封住了洞口,又挪了荆棘丛与茅草过来,再用树木遮挡,弄得严严实实的。
洞里没点篝火,夜里黑漆漆的,一点星光都照不进来。
在这小小的容身之地里,风翎羽揽着卿如尘,缩在地上躺着,在识海与她碎碎念:“言澈是真讨厌,等我伤好了,一定打死她!”
先前言澈将她逼入绝境,走火入魔,就已然耗费掉先前那么多年的情分。如今又这般不顾情面地追杀,更是令风翎羽怒火中烧。
卿如尘听了低低笑了起来:“这已是你今日五十七次念叨着要杀她了。”
她两挨得很近,笑声透过胸腔的震动,传到了风翎羽的心里:“你从前不是还和我信誓旦旦说非言澈不嫁嘛,怎么……现在不爱了,就要……咳咳……杀人家啦。”
这段时日,卿如尘的精神一直不是很好。
每日趴在风翎羽的背上,清醒的时间很少。只要醒过来,她就发现,自己不是在被追杀,就是在躲避追杀的路上。
好不容易能清醒点,可以自己吸纳灵力,修复身躯,多半都是窝在风翎羽怀里,听她说些过往的事。
提到最多的,是秘境时候与入凡的日子。
因为那时候真的很快乐。
余下的,就是她们那两百年里的争斗。
与这些争斗相关最多的,就是言澈。
风翎羽一听卿如尘这话,大大地不情愿道:“师父还好意思提这件事……若不是你,我能说出那样的话吗?”
卿如尘挑眉:“听你这意思,难不成这话还是我按头让你说的?”
风翎羽小小声嘟囔:“是与不是,反正也差不多了……”
“谁让你自己不愿认我呢。”
她抬手,戳了戳卿如尘的面颊,哼了一声:“要不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言澈又怎么会为了保全你的名誉,求娶于我,把这件事弄得沸沸扬扬的?”
卿如尘歪了歪脑袋,思索了好一阵,才迟疑开口:“我……有吗?”
风翎羽轻呀了一声:“难道师父没有吗?那我们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索性是在养伤,风翎羽又开始与卿如尘说起了从前的旧事。
那大概是一百七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的卿如尘,已经逐渐被天魔影响,完全沉浸于本体与次身的争斗,将魔教所有事物都交给了风翎羽与左右两大护法。
因她久居东林山,修真界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将她师父二人的背德之情,传得有板有眼,沸沸扬扬。
道盟修士中,以剑宗陆无咎为首,隐晦地向四使谏言,希冀卿如尘回魔宫居住。
四使中的雪使一面断言魔尊品行高洁,断不会做出此事。一面又苦笑,卿如尘的真心是十万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
就这么拖拖拉拉,来到了魔宫的百年之宴。
那一日,卿如尘高坐在王座上,一袭白衣圣洁。
风翎羽则身穿她同色衣裙,共坐王座,乖巧而安静地为她倒酒,布菜,俨然一副相伴多年的道侣模样。
底下的修士看得心惊肉跳。
尤其是陆无咎等人,直觉卿如尘要被这圣女,要被这师徒不伦之恋,毁掉一生的清誉。
这怎么能忍!
因此陆无咎等人,在既定的流程里,提议多加了一个流程:“今日既是圣教成立百年,不如就看看我圣教青年修士的风采如何。”
“我出一柄天蚕剑,先抢先得。”
陆无咎提的流程,不过是让各宗各派的掌教拿出一件至宝,交给青年修士们争抢。
大殿之上,一时热闹非凡。
青年修士们各种手段层出,争斗不休,竟然比先前的质子斗法还要精彩。
轮到卿如尘的时候,她本想拿出一套仙级护具,却被陆无咎打断了:“珍宝罕见,但不如尊主罕见。”
“不如尊上开个口,给一个承诺吧。”
陆无咎对圣教忠心耿耿八十年,又是个极为正直的人。
卿如尘不疑有他:“哦?陆宗主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承诺?”
陆无咎笑了笑道:“胜者,可以向尊上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违反道义,不损害圣教利益,不伤害尊上,都可以答应她。”
卿如尘长眉轻挑,神情愉悦:“可。”
有卿如尘这句话,场上打得更加热闹了。
要知道,这可是卿如尘的承诺啊。有她一句话,什么荣华富贵还不统统到手。
质子们打了一轮,打到最后只剩言澈,碧沧海,闻人筝,烈风,白亦五人。
言澈对烈风。
碧沧海对闻人筝。
白亦夹在中间,一时给言澈碧沧海那边加速度,一时给烈风闻人筝那边加攻击。
两波人打得热火朝天,一时半会分不开,气得碧沧海大喊:“白亦你滚出去!你到底哪边的,换来换去,你还不如靠边站!”
白亦站在一旁,举着符箓委委屈屈:“这能怪我嘛,谁让你们咬死对方不放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闻人筝一听顿时炸了,当即扭头,和碧沧海一起把乐器砸向白亦:“滚!”
白亦就这么被清出场了,王座上的风翎羽远远看到这一幕,噗嗤一声,掩唇轻笑起来。
她很少笑的,在卿如尘的记忆里,她偶尔笑的时候,也非常端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眉眼弯弯,笑意从眼里流淌,从唇角溢出,整个人活色生香。
真好看,像春日肆意盛开的山茶。
这才是她的花。
卿如尘这般想着,望着她的神情越发柔和:“想下去打一场吗?”
她问了一句,幼年时问过的话。
风翎羽一怔,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卿如尘却以为她没有听见,浅笑着又问了一句:“我说,想下去打一场吗?”
“你很久没有和你的伙伴们玩了,下去打一场吧。”
很平和的语气,是她们这几十年来,最为平心静气的一次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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