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是观主胡诌的。
穆若水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本来就对傅清微存了一分莫名的爱怜,这下成了自己徒弟,又如此温柔乖巧,便不再掩饰心目中那份特殊。
她坐在沙发里,足尖向前,用脚碰了碰傅清微的小腿。
傅清微身体随之轻轻地一晃:“?”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这么暧昧的动作?她腰差点软了。
穆若水:“今晚你去房里睡。”
傅清微:“为什么?”
穆若水低声:“你不是睡得脖子疼?”
原来她都知道。
“你不是会帮我按吗?”傅清微勾起唇,声音放柔了些,说,“没关系的,我都睡习惯了,而且就这一晚了。我买了张沙发床,明天上午就到。”
“什么时候?”穆若水莫名的松了口气。
“刚刚,收到转账以后。”
“如此甚好。”
穆若水说完那句话后暗暗懊恼,生怕傅清微得寸进尺要和她一起睡。穆下惠固然坐怀不乱,但傅清微在她身边总有些意外情况,招架起来也颇为费心。
幸好,幸好。
穆若水起身道:“你洗完澡早点睡吧,为师要去休息了。”
“师傅晚安。”
“晚安。”
傅清微洗完澡躺在沙发里,打开手机看着自己的出库订单。
上次发工资她就打算买张沙发床放在客厅,耽搁了一段时间到了现在。傅清微的手指按在取消键上,末了还是作罢。
虽然赖皮也能赖到观主床上,但未免太无赖了些,何况情势未明,她们俩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要在一起,不急于一时。
考试要紧。
傅清微听着穆若水给她的录音睡了过去。
*
翌日傅清微把穆若水送到白姝家门口。
“真的不要我陪你进去吗?”
“不用。”穆若水暂时不想让她知道那晚她亲过自己的事。
“那我在这等你?”
“你不是要去和同学吃饭?”穆若水单方面将甘棠从好朋友降级成普通同学。
“我不放心你嘛。”
“不准撒娇。”
“哦。”
傅清微收起夸张的表情,一步三回头地进了电梯:“有事给我打电话,结束以后告诉我一声,我来接你啊。”
她担忧的脸隐没在电梯门后。
虽然形影不离很好,但偶尔也要有独立的空间。
穆若水在门口释放出妖鬼能感应到的大能气息,整所房子被危险笼罩,白姝连滚带爬地开了门,退出数米远,在客厅纳头便拜:“小白见过仙长。”
小妖礼数倒是诚意十足。
穆若水迈开长腿,从大开的门口走进来,撩起衣摆,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
白姝悄悄抬头打量了她一眼,穆若水把面具换成了口罩,乌瞳秀眉,上半张脸也掩盖不住的清丽动人。
好、好漂亮的仙长。
她要是能得到这样一副皮囊,死也无憾了。
白姝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冰冷的温度打断自己冒犯的想法。
“抬起头来。”身前的女人声音淡淡地说道。
“是。”
白姝抬头的同时,膝盖从地面起身。
“跪着回话。”
“是,仙长。”白姝默默把膝盖跪了回去。
妖界不像人间,强者为尊弱肉强食,面对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她的穆若水,白姝跪得心悦诚服,毫无怨言。
可以说只有人间界,在短短百年间改换日月,颠覆天地,才有了见官不跪、人人平等的自由,其他各界都一样。这也是白姝六百多年东躲西藏,惶惶度日,唯有近几十年才在人间扎了根的原因。
她爱现在的人间,一想到人间或将再现炼狱惨状,心中便说不出的发堵。
又要等几百年,才能等到同样的盛世,自由与繁华。
昔日前赴后继死去的那些人又算什么?
白姝虽然已是半妖半鬼,但曾经她也是人。百年前战火不断,不仅是凡人为了民族和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修士有修士的战场。荧惑犯岁星,天下大乱,百鬼夜行,妖魔并起,血染的大地雪上加霜。
白姝亲眼见到一个一个的封魔阵,是修士用命去填,才能将地底下爬出来的,不属于人间的魔物赶回去。
凡人和修士都伤亡惨烈,换来尚且不到百年的和平。
一百年太长,长到三代人,又太短了,不够休养生息。
这次魔气降临,以灵管局为首的修士们还能挡住它们吗?将它们拦在冲破人间的最后一道防线之前?
白姝已经决定要躲起来了,在此之前,她要先在红衣道士手里保住命。
穆若水:“那天晚上,你还看到了什么?”
白姝恭敬顿首,说:“不太记得了,仙长,能否让我再看一次?”
穆若水垂眸挥了挥自己的袖子,说:“凑近些,但不许呼吸。”
白姝膝行过来:“是。”
白姝本来就不是人,呼吸只是保持做人的习惯。她跪在穆若水面前,上身挺直,抬头望进穆若水那双毫无杂质的深墨色眸子里。
仙长的眼睛真好看啊,深沉如暗色的礁石。
白姝认认真真地发了十几秒的呆,沉迷得真情实感,借此逃过穆若水的审视。
白姝退后,再次伏于地面。
“我看见了,但看不清晰。”白姝说,“你身上似乎有一根线,和欲望有关。”
“什么线?”
“红线?许是契约或是姻缘之类的,也可能都不是。小白道行浅薄,只能看到这里,不敢欺瞒仙长。”白姝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喉咙一紧,刺骨的寒意从手掌渗入她的灵体,她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死死地扼住咽喉。
白姝想要祭出法器,掐诀到一半,便被红衣道士释放出的威压逼得喘不过气,手也垂了下来。
穆若水寒冷的目光盯着她,五指用力:“你敢骗我?”
白姝顶着死亡的压力,直视她的眼睛:“句句……属实……”
“还敢撒谎?”
白姝凝实的灵体一条手臂变得透明,看起来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她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穆若水:“占英有没有告诉过你,欺骗我的下场?我会一片一片地把你的灵魂剐下来,刚刚只是一个实验,我现在要开始剐了。”
“我没有……欺骗您……”白姝布满汗水的脸模糊了视线,说道。
“第一片。”
“啊啊啊啊啊!!!”
居然是从她的脸开始的,被薄薄地削去一片。
“第二片。”
“啊!!!!”
凄厉的叫声和哭声交织在一起。
红衣道士懒得再念,一片一片地往下剐,幸好妖鬼是没有血肉的,否则会弄脏她的衣服,她就更生气了。
妖鬼的脸被削没了,只剩黑洞洞的头骨,跪在地上,空气从她嘴部的骨头灌进去,发出嘶哑的声音:“不敢……欺瞒……仙长……”
红衣道士停了手。
本来是要把她挫骨扬灰的,可惜,已经答应某个人了。
大门的关闭声响起来。
白姝倒在地上,把自己其他部分的灵体匀一部分到脸上,重新恢复了样貌。只是少了一部分灵体的她,变得更瘦更小了。
白姝把自己团起来,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总算捡回了条命。
从今天起,她一定好好做妖鬼,再也不敢惹是生非了。
*
穆若水下了楼。
妖鬼受了她的刑还不肯改口,或许有几分可信。
红线的姻缘之说不可信,神仙也牵不了她现在的红线。穆若水偏向于后者,是某种契约。
当然,可能二者皆不是。先假设是契约,一方是自己,另一方难道是傅清微?
她今年才二十岁。
就算是轮回转世,穆若水未曾听闻哪种术法,可以在轮回之后仍起作用的,除非签订的是魂契——道士也要说一句离谱的程度,魂魄统归阴曹,从奈何桥走到轮回殿,早不知洗了多少回,什么灵魂印记都不剩。
从她对傅清微鲜血的渴望度来看,血契的解释更合乎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