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是吧?”
“其实不是的,它们在不停地旋转,包括我们所在的星球。”傅清微仰脸看向银河的光带,喃喃道,“所以头是尾,尾也是头。”
她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姬湛雪多年以后才明白她真正的意思。
现在的姬湛雪打了个哈欠,继续把小脑袋枕在她的腿上舒服地睡了。
傅清微低头凝视她玉秀的小脸,指背在上面温柔地抚了又抚。
开春。
姬湛雪练了三个月的字,已经有初学者的风范了,纯古人就是比傅清微这个现代人好使。
她学会了用毛笔写自己和傅清微的名字。
傅清微告诉了她自己的真名,在她刚练字的时候,姬湛雪第一个就想知道她的名字。
这天,傅清微教她写蓬莱观三个字。
姬湛雪铺开宣纸,蘸饱了墨水,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了三个大字:蓬莱观。
笔迹稚嫩,对傅清微来说却熟悉入骨。
正是后世蓬莱观正门悬挂的那副匾额上的字体。
傅清微将她从书桌的凳子抱下来,蹲下身问她:“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徒儿?”
徒儿就是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意思。
姬湛雪点头:“我愿意。”
第145章
虽说傅清微口头收了徒, 但没有举行正式的拜师仪式,也暂时没有让姬湛雪改口。
姬湛雪依旧管她叫姐姐。
在她心目中,傅清微就是傅清微, 她们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对师徒没有概念。
生活却有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傅清微开始向她授艺。
姬湛雪的一天有五个时辰, 一半的时间都在读书习字,每天要写好几张大字, 而傅清微要忙的事就多了, 打猎做饭开垦菜地,练功也不能耽误, 所以她的练字进度比不上小朋友是正常的。
傅清微问她愿不愿意给自己当徒儿, 姬湛雪给了肯定的答案以后,傅清微就将她抱回凳子上,让她继续写字。
她自己则出门去了, 就在道观门口, 挑了一棵不太粗的树,剑光出鞘一闪,应声而断。
她掂了掂手中, 站在没修院墙的院子里,喊了声:“小雪。”
里面传来鞋子跳落地面的重音,接着一道身影从门口跑出来,飞快地奔到她面前。
傅清微伸手扶住她踉跄的身子。
……不知道是太不喜欢写字还是太想见到她。
姬湛雪稳住身形, 看到她手里的物事,哇了一声:“剑!!!”
“剑!”
傅清微学她童言童语, 笑着把刚削好的木剑递过去, 说:“给你的。”
“给我的!”
姬湛雪激动地重复,接过尺长的木剑, 刚好符合她的身量和手的大小,她拿到木剑在空气里比划了两下,转头对傅清微说:“想学!”
她虽然在一年多里情根长出了一些,但都是对着傅清微,鲜少有外物让她动容。
……除了闪闪。
现在是剑。
她情绪如此波动,傅清微好像在印证着一个又一个猜测在眼前成真。
傅清微:“我会教你。”
姬湛雪:“开心!”
傅清微弯腰对她说:“开心可以笑,而不是靠嘴巴说出来。”
姬湛雪还不会笑。
姬湛雪努力了一番,笑得不太自然,傅清微摸了摸她的脸,说:“多笑笑就好了,当然,不想笑也没关系。”
姬湛雪立刻板起脸。
小孩觉得这样酷酷的,毕竟是小仙童。
傅清微捏了下她近来长了肉的脸颊,手感好又多捏了好几下,一想到这是师尊年少时,她便爱不释手。
姬湛雪逆来顺受,被她揉得脸都红了,傅清微才清了清嗓子,直起身背负双手。
傅清微的剑开过刃,她将剑身插在地上,手握剑鞘给她一招一式地演练。
她比穆若水耐心好千百倍,每一式都亲自教。
相思剑回剑入鞘摆在墙边,傅清微站在小小的人身后,俯身环住她的肩膀,握着她的手腕,木剑在腕力的带动下挽出简单的剑花,向前疾刺,旋身横扫。
傅清微的脚轻碰了一下姬湛雪的足边,姬湛雪连忙把下盘忘记的动作补上,目视前方。
傅清微带着她稳稳地又刺出一剑。
手把手教了一会儿,傅清微说:“我去做饭,你累了就休息。”
“我不累!”姬湛雪立刻说。
“那你就练到吃饭。”年轻女人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傅清微转身往厨房走去,拾起了墙边的相思,隐入门内。
她所不知道的是,姬湛雪对剑之所以这么热衷,是因为傅清微斩妖除魔用的就是剑。她每一次神兵天降,手持长剑的身影深深映入幼小的姬湛雪的心灵。
闪闪也是如此。
她要学剑,学到降妖除魔的本事,挣钱请傅清微吃最贵的酒楼。
兔子灯抱不了,一柄木剑还是能抱的。
晚上睡觉,傅清微将小孩抱在怀里,突然被锐物扎了一下,她把姬湛雪推开,看向隔在二人中间的那柄木剑。
傅清微:“……你想谋杀亲师?”
姬湛雪天真无辜,眨了眨眼睛。
傅清微将木剑拿出来,放在枕头边,温和地教导说:“不可以放中间。”
幸好她没削尖,否则非得扎出血不可。
姬湛雪埋在她胸口点了点头。
傅清微:“我会痛。”
姬湛雪给她吹了吹气。
“好了,睡觉。”傅清微大被一盖,把孩子裹了起来。
姬湛雪从被窝里钻出了乌黑的脑袋,回头去望了望枕边的木剑,方重新阖上眼帘。
这把木剑一直陪伴姬湛雪的童年,直到傅清微将自己的相思剑交给她,才封入她的铁盒。
姬湛雪自从学了剑,整日抱着剑不离手。傅清微平时出门都会带着她,哪怕去菜地也不让她离自己的视线。
傅清微用铲子翻土,播蔬菜种,浇水,姬湛雪就在旁边的空地练剑,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手再抬高一些。”
“这里该转身。”
“剑尖再低点,对,就是这样。”女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温柔耐心,边浇水边教导。
穆若水“自创”的这套剑法剑招华美,傅清微当初就练了许久才熟练,姬湛雪虽有天赋,毕竟岁数还小,完整地记住一整套剑招有困难,动作也有诸多不到位,傅清微就在她身边,随时纠正。
“姐姐。”
年轻女人放下浇菜地的水瓢,来到她的身后,握住她持剑的手,帮她把卡了好几次的招式顺了下去。
不大的山林里,处处留下了姬湛雪幼年习剑的小小身影,她身边也总有一个大人在指导她,形影不离。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
在蓬莱观住了不到三个月,她们俩又要下山了。
傅清微兜里没钱了,之前那几百块银元引了山上的水渠,修了两间屋子,所剩无几,再不出去挣钱,娘俩都得喝西北风。
姬湛雪又长大了一岁,已经是一个快六岁的孩子了。
傅清微进了天机阁的悬赏堂,领了几张妖魔画像,顺便问天机阁有没有法子办路引,她总用管锥的度牒也不是事。临时路引基本有时间限制,傅清微怕她路上耽搁到时进不了城,管锥的度牒依旧自留。
修建道观比傅清微想的要更快提上日程,至少得把正门和正殿修了,早点加入道士体制,搞到她自己的度牒。
傅清微在书铺买了便携的笔墨纸砚,带上姬湛雪重新踏上了除魔挣钱的路。
姬湛雪最近沉迷练剑,写字都变得应付了事。在山上千方百计偷懒,找着机会就在屋子里比划两下,被傅清微抓到就蹿到椅子上假装用功,头也不敢抬。
下了山还不彻底释放天性?
傅清微是不可能让她得逞的,出门在外也得好好读书,不过姬湛雪的不爱学习着实令她头疼。
她不是学不会,她就是不喜欢。
人很难勉强自己对不喜欢的事感兴趣。
出门在外的夜晚,傅清微打着玄女娘娘座下弟子的名号歇在村民家,点了蜡烛在桌前铺开宣纸,姬湛雪提着毛笔在画毛毛虫。
傅清微坐在她旁边,勾兑朱砂画符。
笔走龙蛇,黄纸上不断有浅淡金光浮现。
姬湛雪的注意力轻易地被吸引过来,目不转睛地看。
傅清微画的是驱邪符,对应神灵名讳,请求祂镇邪扶正,总而言之是文字最多的一类符。
傅清微平时很少画,既麻烦又不实用,遇到邪了她一剑上去比贴符念咒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