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 第54章

作者:玄笺 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玄学 GL百合

很多年后,她都在想自己那天究竟有没有对她说一句她爱听的话,她离开家门时看向她的眼神是怎样的。她们此生的最后一面,她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清过她的脸。

邱月白的爱侣死了。

她遇到了本该早已匿迹在人间的魔物,就是那么巧,天地肃清,妖魔绝迹。这只魔物蛰伏了几十年,隐藏在人类的体内,它躲藏得很好,换过两次身体,从未惹出大乱子,引起灵管局的注意。

邱月白的爱侣发现了它的真身,为了保护一起的组员,和它同归于尽。黑气穿胸而过,捏碎了心脏,当场死亡。

因为魔物死去的地方魔气四溢,死在魔物手下的尸体也是,不得擅自带回,灵管局暂时用八方法阵封住魔气,请专人来净化。

等魔气净化完毕,邱月白踉跄着进去找爱人的尸身,却只见到一摊干涸的血迹,尸骨无存。

人类很久没有与魔交手的经历,近代记录上也没有记载被魔杀死的人会连尸体都消失,邱月白坚信爱人还活着。

她不甘心。

短信里爱人还在和她说事情马上解决了,今晚就能到家,会给她带何记的灌汤包。

她不甘心。

于是邱月白翻出箱子底的龟甲,穿上古朴厚重的巫服,戴上涂满彩绘的面具,手持巫节,在兴山崖的崖顶祈求神明的降灵,为她指引爱人的生机。

起初的占卜还算顺利。

邱月白双手祈天,腰身灵活,脸戴面具,跳起了占卜的傩舞。不过片刻,周遭便静了下来,有一个声音自天外传来,却响在她的脑海里,冲击她的灵台。

“汝欲知何事?”

邱月白屏住呼吸。

——我想知道一个人的生死,她还活着吗?

“允。”

邱月白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意识放空,双脚不受控制地朝祭台的龟甲走去。

她的意识经历了不短的黑暗,等她感觉自己重新踩实地面,掌握了自己的身体,她的左手拿着刻刀,右手的龟甲上还有凿出的新鲜灰痕。

山风将浮在表面的一层灰吹去,露出两个像是符号的字形:从“歺”从“人”。

在甲骨文里,这个字叫作“死”字。

邱月白一连占了三遍,三次都是同一个结果。

她的爱人死在了三天前,尸骨无存,没有奇迹。

那天早晨她甚至没有和她好好道个别。

邱月白擦掉汹涌的泪水,想:她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邱月白决定动用巫以外的能力,借用鬼神的力量招魂,不仅要招来爱人的魂魄,还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起死回生。

世间有异香,名返魂香,相传能使死人复生。

有鲁班门人,奇技淫巧,所制木偶通灵,能容纳魂魄,肌肤温润,宛如生前。

邱月白寻来失传的返魂香,同鲁班门人做了交易,在崖顶进行招魂和还魂术。

她所求甚大,有悖天理,执念之深,远远超过了鬼神能应允的范畴。

是日风雨如晦。

邱月白站在贴满符咒的法阵当中,面前是一座朱红大鼓,狂风将她脑后的长发吹得烈烈,她衣袖鼓起,手握鼓槌,双手一同扬起,落下。

咚——

鼓面发出低沉轰鸣,邱月白一口血吐了出来。

鬼神不允。

咚——

一个重锤一般的声音在她脑海里说:不可违背!

咚咚——

鼓槌一下一下抡在牛皮鼓面上,沉闷的轰响,邱月白转身背对,腰身后折,仰面击鼓,咚——

这是上古战场传下来的祭祀傩舞,残损不堪,接近失传,邱月白继承母亲的衣钵后研究了数年,将它补全。这本来是上古时期战争结束,巫用来招抚亡魂的舞蹈,古战场惨烈,尸山血海,断臂残肢,亡魂怨念极深,能够招来战场魂灵的傩舞有着寻常傩舞不具备的威力。

现代的巫身体已经承载不了上古祭祀的傩舞。

兵马刀戈,挥剑砍杀声将邱月白拉回到了古战场,她脚下是浸成红色的泥土,软得像是刚用血泡过,突刺的长戈擦过她的鬓角,脸颊一条线渗出殷红血珠。

邱月白将朱红大鼓摆在战场中间,千军万马冲杀中奋力击鼓,鼓声带动着她的心脏重重激跳,超过人类负荷。

山顶的云聚在一起,盘旋成漩涡,阴风呼啸,山脚的村民望着重云汇聚,风雨欲来,狂风吹得竹架东倒西歪,急忙加快步伐赶回家中,关好门窗。

雷声由远极近,崖顶的方向落下一道闪电,暴雨倾盆而下。

雨声混着鼓声,水花四溅,血从握槌的手渗下,冲刷到地面上。

邱月白双手力竭,扔下鼓槌,纵身跃上鼓面,沉重的巫服压迫着她的四肢,折身下腰,双手翻转,每个动作都极致,惊心动魄的艳丽。

鼓声响了一天一夜,雨从天亮下到另一个天亮。

邱月白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脑海里终于传来一个古朴的声音,深沉厚重,比她请到过的任何一位神明都要古老。

吐字发音是她听不懂的腔调,但是大脑自动翻译成了她能懂的话。

“汝所招何人魂魄?欲使何人复生?”

——吾妻,折枝。

她听到了一声古老的叹息,神明告诉她说——

天地间已经没有她的魂魄了,她所做的不过是无用功,尽早归去。

邱月白不相信,她继续跳着招魂的傩舞,神明来而复去,崖顶风云变幻,阴魂汇集,一个一个的虚影列在崖边,虎视眈眈,待她虚弱之际一拥而上,欲将她吞噬殆尽。

她一个一个看过去,没有熟悉的身影。

邱月白一个趔趄摔倒在鼓面上,面具自脑后脱落,露出暴雨后洗净铅华的容颜,有泪自眼眶溢出。

成百上千的阴魂瞬间扑了上来。

邱月白闭上了眼睛。

魂魄被撕碎的痛楚感并没有发生,邱月白睁开的一线眼帘捕捉到一角青衫,来人衣袖一挥,阴魂散尽,彩彻区明。

她落进了一个盈满异香的怀抱。

是返魂香。

“折枝……”邱月白大喜过望,浑身剧痛,彻底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她回到了山下寨子里自己的家中,窗户支了一个角开着,风和阳光都很轻柔。

邱月白如坠梦中,满脑子都是昏迷之前闻到的气味,一定是折枝回来了,她的还魂术成功了!

“折枝!”邱月白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刚起来一点便倒了回去,她向着屋外大喊,其实不过是比正常人说话还小的声音,虚弱不堪,“折枝——咳咳咳。”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撩开门口珠帘,戴着面具的女人走进来,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先把药喝了。”

“你是谁?”不是折枝,折枝没有她高。

“我姓穆,叫穆若水。”穆若水将她扶起来半靠在自己身上,把晾凉的汤药送至她唇边,温和地说,“喝药吧,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是说她的身体,还是说她心上的痛。也许二者都有。

邱月白闻见她身上的返魂香味道,彻底沉默下来。

穆若水在寨子里停留了七天,她平常都戴着兜帽,夜晚坐在院子里看月亮时会将它取下,月光镀满她的白发。

寨子里保留着原始的鬼神崇拜,穆若水整日以面具示人也没人觉得可怕,小孩子好奇还会围着她转,穆若水性情温和,常常顺手买点零嘴给她们吃。

她道法和医术都很高,邱月白七天后便能下地,扶着凳子行走。

那天穆若水从镇上回来,给她带了何记的灌汤包,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从此消失在寨子里。

邱月白坐在桌子面前,咬了一口灌汤包,泪如雨下。

时间不是解药,但解药都在时间里。

会好起来的。

——那是她和穆若水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岁已寒:【但她现在头发是黑色的】

邱月白:【你怀疑她是冒充的?】

岁已寒:【玉佩和面具都是对的,而且她给我的感觉很危险,世上比我厉害的人不多,我想不到冒充的动机】

邱月白:【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

岁已寒:【什么】

邱月白:【她把头发染黑了^_^】

*

穆若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傅清微下厨,傅清微知道好歹,更知道道长的脾气,午饭乖乖地叫了外卖,没敢敲门打扰她。

她咬了咬牙又叫了一份水果外卖。

虽然穆若水已经辟谷,不需要吃东西,但她总想着让她尝尝味也好,其他的穆若水不愿意碰,只有水果还能勉强让她赏脸品尝。

脑海里闪过为数不多的积蓄,再苦也不能苦观主,傅清微点击付款。

明天上午她要去趟菜市场买菜,在发工资以前都不能再点外卖了!

水果依然先到,傅清微穿着大衣下楼拿,柚子在厨房剥开皮,露出红色的果肉。傅清微把须须去干净了,剥了半碗装起来,端着碗去敲卧室的房门。

她低头脚步飞快,没留意房门早就打开,刚出厨房便迎面撞进一个香气满怀的怀抱。

穆若水接住跌落的碗,一手环住她的腰:“急着做什么去?”

傅清微揉着自己撞到对方鼻梁的脑门,对方没事她反而疼得眼泛泪光。

“给你送柚子。”

“有心了。”真乃孝心可嘉,穆若水把碗放回她的手里,坐到她的专属座位里等着。

傅清微:“……”

不耽误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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