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笔墨迹象
水榭纱帘外长身静立,银灯光辉照落坏女人眉目清雅绝尘,宛若遗世独立的仙人,张琬偷看的不禁心神恍惚。
“小王女,此时还未睡?”
“是。”
秦婵微蹙眉,全然没有想到那日被自己不小心弄坏的软枕,竟对少女这般重要,墨眸显露些许懊恼。
早知如此,秦婵那时决计是不会随意让人处置,如今早已无处可寻。
巫史不明所以,更觉诚惶诚恐,满面惧色,双腿颤抖,已然做好跪伏谢罪的准备。
可谁想,沉寂处,圣女并未言语,而是自顾移步进入水榭。
巫史抬手以袖擦拭额前细汗,暗自替那位小王女心忧。
圣女的欢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讨来。
国都之内多少王公贵族投之倾慕桃枝,皇女王女不可计数。
可是圣女从来都只听太阴祭司吩咐行事,全然没有对她们额外表露半分心思喜好。
虽说圣女对有联姻关系的小王女颇为亲昵照拂,但是这份特殊,又能残存几时呢?
想来,那位赤诚相待的小王女,若是往后识得圣女凉薄心性,恐怕免不了心灰意冷吧。
而独身进入水榭的秦婵,发觉内里竟然并未备留夜灯,不禁困惑。
既然巫史禀告少女并未入睡,那怎么又会不留一盏夜灯照明呢?
夜风袭来,水榭檐下的铃铛发出清灵声响,令人警醒。
纱帘轻转,秦婵敏锐察觉到一道身影,秀美眉目霎时如寒刀霜剑般凌厉,沉声道:“谁!”
语落,那身影周遭衣物随风晃动,悄然露出藏匿其中的清浅幽绿光芒,将那圆眸映衬亮如星辰般灿烂,世间罕有。
见之,秦婵步履微顿,鼻间气息不受控制的压低,渐而堆积心头,带来些许不适痛楚。
可秦婵却仿佛不曾察觉,任由呼吸停滞沉闷,幽深目光怔怔落向好似误入幽冥禁界的少女。
少女怀中的幽光,将她娇俏身影照得轻盈似光蝶,可此时她坚定的朝着秦婵踏步而来,步履之间却宛若踩中秦婵的寂静的心跳。
秦婵期许的等待少女倾身而近,沉静目光落在她娇态稚亮的眉目,仿佛不知世间凶险,哪怕璀璨星河相比之下都会显得黯淡。
半晌,少女来到身前,光亮亦无声撒落秦婵周身,甜糯嗓音透着些许局促,明眸扑闪眨动,满是真诚的出声:“这是我刚才做好的萤灯,特意送给你做赔礼,你喜欢吗?”
话语似银铃般清脆干净,可落入秦婵耳间,却朦胧飘远,只剩下最后几个字眼。
秦婵垂眸看向注视等待自己回应的少女,她的白净面容因灯罩之内的变化飞动的萤虫光亮而显得像是笼罩朦胧纱玉,指腹难耐轻抬,触及脸侧,方才觉真实,欲出声应话,才发觉自己竟因气息停滞太久,喉间带着明显干涩,嗓音亦变得无比暗哑,唇齿间缱绻轻启,顺从道:“嗯,喜欢。”
哪怕秦婵过去从来没有对事物表露这两个字,亦不明感触,但是此刻却很是坦诚的配合少女的期待。
又或者说,秦婵亦是在顺从自己心间无端冒出的念想。
这似星辰般来到自己眼前的少女,远比秦婵所接触的一切事物都要有趣鲜活,怎么能不惹人喜爱呢。
寂静之处,得到回应的张琬,满眼都是开心,将手中灯盏递到坏女人面前,如释重负的出声:“那你忘记今日的不快,我们和好吧。”
如果坏女人因此而记仇,那自己岂不是比得罪她的那些情人,还要死的快!
“好。”坏女人颔首,很是配合的样子,素白玉手提着萤灯,轻移步伐,行进身旁。
张琬同坏女人一道坐在榻旁,眼见她目光总是盯着自己,完全没有去看萤灯,反而像是把它当做寻常灯笼般凑近到自己面颊,颇有一副提灯看景的兴致。
两人相坐无言,张琬被看的实在有些犯怵,暗想自己才沐浴更衣,面上应该不至于有什么脏东西,让她笑话吧?
可这情况若是不说点什么,张琬真担心坏女人会一直这般不言不语看到天亮!
“对了,你、你怎么突然来水榭了?”张琬结巴的出声。
“想来,所以就来了。”坏女人视线一瞬都不曾移开的注视,神情淡然道。
张琬却觉得像是在受刑,偏偏思索不得原因,只得又出声:“现下时辰不早,要不睡觉?”
这种奇怪的情况,看来还是倒头装睡更有效!
语出,坏女人似是想起什么,随即从一侧取出物件,递近道:“小王女想念多日的物件。”
闻声,张琬没想到会是软枕,探手将其抱在怀里,低头闻了闻熟悉荞麦清香,顺带用以掩饰因坏女人打趣言语而面热的迹象,声音略带不自然的出声:“谢谢。”
说罢,张琬转身把软枕摆放在榻上内侧,整个人亦随意躺下,舒服的眯着眼,喟叹道:“好几日没有用软枕,这下真是舒坦啊。”
“是么,那小王女觉得二者相比,哪个更喜欢?”坏女人侧身卧在榻旁,垂眸俯瞰,面色颇为认真的询问。
“同一个软枕有什么可比的啊?”张琬粗心大意的并没有察觉异常,不解的应声。
秦婵垂眸迎上少女探究目光,并未躲闪,左手指腹mo挲时,忽地刺疼的顿住动作,喃喃应:“说的也是。”
看来少女完全没有发现半点异常,倒也不枉费自己用针挑了半日的荞麦壳。
张琬翻身侧躺在一旁,视野借着萤光看向坏女人美丽侧颜,如梦似幻般不真切,感慨道:“你怎么好像比跃动萤光更好看呢。”
明明先前张琬还沉浸在萤虫的神奇光辉,满心期待坏女人夸奖自己,可现下视线全被坏女人吸引!
“我亦从小王女的眼眸里看出来了。”坏女人毫不谦虚的应声,神态自然,好似在说一件人之常情的事。
“你、你不应该说萤灯也挺好看的吗?”张琬险些被坏女人过于合情合理的直白回答给说的不会聊天,思绪迟钝的转回话题。
语落,坏女人薄唇轻启,随即吐露一句令常人无法理解的话,“可小王女说它没有我好看,不是吗?”
闻声,张琬顿时涌现无尽的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想不开夸坏女人呢!
张琬默默移开看向坏女人的视线,深呼吸平复心情,转而道:“如果你不怎么喜欢萤灯的话,可以直说,我留着自用,其实挺好的。”
从坏女人接过萤灯起,就没见她正眼打量,刚才真是不知她怎么能违心说出喜欢两个字!
现在张琬觉得当了真的自己,很傻!
没想,坏女人却并未直接应答,而是转而说:“这种萤虫只有三至七日存活,想来明早就会消亡,难道小王女不知晓么?”
闻声,张琬顿时面上没了得意喜色,可又怕坏女人是在戏弄自己,眼露迟疑问:“这是真的嘛,你不会在骗我吧?”
秦婵垂眸溢出轻笑,没有多少温度,却也并不冷冽,很浅却甚是勾人,目光落在密封的萤虫灯罩,神色淡然的应:“今夜已经骗过小王女一回,所以方才并非虚言。”
这话落到张琬耳间,宛如响起一道晴天霹雳,只觉匪夷所思!
坏女人,她说的这是人话嘛?!
张琬顿时从先前沉迷美色变回人间清醒,禁不住气恼的咬牙出声:“现在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果然先前说的喜欢,不过是坏女人的谎话!
说罢,张琬闭眸转身不再去看坏女人,以免被她的漂亮皮囊蒙蔽双眼,从而忽略她的狡猾恶劣!
水榭一时内里悄无声息,张琬亦试图屏蔽坏女人的存在。
可坏女人附身躺在身侧的动静,还是清晰进入张琬耳间。
萤光点点,哪怕张琬不睁开眼,却仍旧可以感受坏女人的目光,冰冷却又柔软,好似凝结的朝露带着清冽冷香,并不让人讨厌。
如此想着,张琬的思绪渐渐放缓,连同呼吸亦平缓绵长,不知不觉间陷入熟睡,全然不知榻旁萤灯,正如坏女人的预言在无声无息的黯淡消亡。
一夜无梦,天光大亮时,张琬迷蒙醒来时,视线落在枕旁静眠的人,暗自呼出气息,幸好没有再投怀送抱!
张琬又特意拉开些许距离,偏头望向水榭外的池面,已然泛着波光,略微刺眼。
当张琬不适的探手揉眼时,忽地想起昨夜坏女人提及的事,连忙探起身张望萤灯,查看究竟!
谁想,昨夜辛苦抓回来的萤虫,此时犹如尘埃灰尘般堆积灯罩底部,完全不见昨夜半点鲜活!
刹那间,张琬面色苍白,神情呆讷,没有想到坏女人昨夜那句话,竟真没有撒谎。
“小王女,现在相信了么?”坏女人不知何时苏醒,慵懒的微微撑起纱衣包裹的玲珑身段,嗓音微哑,语调里满是毫不在意。
“它们、是被我害死的。”张琬想起是自己为了拿它们来讨坏女人高兴,更是愧疚自责,眼眸微微泛着湿润,低声沮丧道。
秦婵好奇的捏住少女下颌,美目审视她对无关紧要事物的多余情绪,很是不惑茫然,淡漠道:“这些虫子本就只有数日的性命,小王女为此不乐,实在太不值。”
张琬却听的莫名更生气,偏头挣脱开坏女人的指腹,眼眸满是抵触的同她那毫无怜惜的幽眸对视,一时气急的出声:“你当然永远都不会理解旁人因为*你而无辜死去时,它会有多么的绝望可怜。”
这话说的不止是萤虫,还有前世因为坏女人而遭受牵连的自己。
语毕,水榭周遭明明是朝日东升的光明景象,却好似突然陷入黄昏落日般黑暗幽静,秦婵见少女竟如此忤逆不从,幽暗眉眼升起危险漩涡,平和的语气下涌动着不善,阴沉道:“小王女这是在因为自己的无知而迁怒于我吗?”
语出,张琬感受到从心底弥漫的恐惧如潮水般翻涌,呼吸不平,没敢应声。
不仅是因为害怕坏女人,更是因为坏女人说的没错。
萤虫是自己要抓的,而坏女人从来都没说过想要萤灯,更没有说过一句喜欢。
思量至此,张琬才冷静些许,垂眸低落道:“对不起,你说的对,这本来都是我自己无知造成的过错。”
说罢,张琬探手抱起灯罩,便自顾下榻出水榭。
光亮灿烂的清晨,张琬并未用早膳就匆匆出了屋院。
可张琬也没有按照课表去课室修习,而是抱着灯罩漫无目的穿过古老的祭庙廊道,
张琬徒步行进过众多殿宇,视线停留在一处池旁,方才停下步伐。
昨日抓萤虫,它们喜爱待在池水旁,张琬想到这里,弯身探手挖了处坟,以灯罩为棺给它们下葬,难掩歉意道:“对不起,你们要是想来报仇,就只管找我吧,那个坏女人是没有半点关系。”
张琬弯身掩埋着坟土低述,忽地听到耳后有脚步声,偏头回看,见是一位手持扫帚的祭徒,当初被王女欺负的那人,连忙用衣袖擦拭泪痕,起身道:“是你啊,见笑了。”
说罢,张琬没再逗留,匆匆离了原处。
祭徒颔首回应,便再无任何言语,眼见身影远去,目光不善的落在池旁丛草,齿间默念梵唱符语。
原本平静池旁草丛中渐有耸动迹象,那些茂密草团中簌簌抖动针叶,随即从土中挖出灯罩之物。
其中的萤虫尸首显露眼前,祭徒注目观察,而后掩埋原处。
扫帚声声渐远,模糊祭徒身影,只余那握着扫帚的指间环戒泛着微光,隐隐可见陈旧的古老符纹。
午时,膳食署内人来人往,越炘稀奇的看见书呆子,揶揄笑出声:“哎,你今日怎么不回去陪那位圣女大人用膳?”
张琬小口进食米饭,动作微停顿,没好说自己不敢回去,只得嗫嚅应:“怎么,我就不能自己做回主吗?”
越炘忍不住噗呲笑出声,忍俊不禁吹捧道:“那看来你今日能一块吃饭,真是体现独当一面的能耐啊!”
这个书呆子平时是被太阴圣女管教的多严啊?
竟然连单独吃顿饭都成为奢侈,越炘真是替书呆子默哀啊。
张琬隐隐觉得越炘说的话很是浮夸,却也没有多想。
今早跟坏女人闹得那般不合,自己还逃了半日的课,真要回去,恐怕受罚是在所难免的事。
“不过我还以为你听说太阴圣女要入宫的事,所以心里不乐意呢?”越炘抿着酒悠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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