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青山
有人在一边陪同练习,宣妙说话越来越流畅了,偶尔只会在开口的时候卡壳一下。
陶宁拂去纸面上的橡皮屑:“制作仇杀名单啊,顺便再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其他关于你身世的更多线索,想办法给你找回来。”
宣妙只听见后半句是正经话:“你怎么知道我,记忆全失?”
陶宁看向坐一边的黑豆豆眼娃娃:“因为我每次问你问题,你总是要想好一会才能给反应,我就猜你记忆全失,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不怕,我就是壁画上那样的,恩将仇报,把你吃了?”宣妙说着,身上散发出幽幽黑气。
说实话,这么一个外形可爱的娃娃,真的很难对陶宁产生任何威胁感。
而且她从来就没害怕过。
陶宁一听就来劲了:“那岂不是正好,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宣妙:“……”果然是问了也白搭。
她背过身,不去看陶宁了,身上的黑气被收敛,像是在一边默默神伤。
身后传来正经不少的回答,陶宁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相信我,虽然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很有可能也不会相信,我是为你而来,无论你要做什么,那一定是别人的错。”
都一起经历那么多,这点信任都没有,陶宁就不是陶宁了。
“……”宣妙心里涌起奇异的感觉,像是一脚踏空,落下万里高空前的一瞬间。
沙沙的铅笔摩挲纸面的声音继续,陶宁在修正一些画得模糊的细节,边画边思考画里的道长究竟和任务究竟有什么关联。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被列在任务名单里的人,总不能是随便出现的。
不知不觉,坐在桌上的宣妙转过了身,看向了伏案的身影。
侧影清瘦挺拔,未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有几根碎发落在侧脸旁,灯笼里的烛光为她蒙上一层暖黄的光,纤长睫毛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
握在指尖的铅笔有点短,黑红竖纹的配色,反而把陶宁的手指衬托得更长,费力地握着短的可笑的铅笔画画,连橡皮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保留下来的,上面
落在陶宁手上,倒是成了认真工作的证明,只能说只要人好看,身边任何存在都会成为她的衬托。
本该是有点诙谐的画面,宣妙没有一点发笑的心思,只安静地,认真地在一边看着。
说什么屋里洗澡被偷看,原来她家里分明有冲澡的小房子,说出来故意调戏她玩的,洗完澡后还不是穿得严严实实的就出来了。
忽而,陶宁动了,垂落的头发太多,她指尖一勾挽在了耳边。
淡淡的皂角香味飘来,潮湿而勾人,带着人独有的温度。
宣妙无言地想,不是没给缝鼻子么,怎么能闻得到味道?
这就是鬼王的别扭在作祟了,说什么因为没有给娃娃缝嘴巴不能给陶宁的手来一口,只要她想,没有什么是鬼王做不到的。
虚弱期又不妨碍她给自己张嘴巴。
要是做不到,那是她还不愿意,不是做不到。
*
夜色深了,陶宁整理好桌面上的画稿,收拾进布包里。
这种东西放在家里被人搜出来了多ooc,一不小心还容易给小世界给搞崩,还是随身携带更加安全。
收拾好一切后,陶宁上床睡觉。
她早已习惯了睡眠休养生息,宣妙睡了不知多少年月,她反而厌倦了睡眠,独自在桌面上待着。
陶宁在铺床,准备躺下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你明天,还打算对着这些画想很久?”
是宣妙在说话。
陶宁坐在床上,面对着宣妙:“当然不,明天不会像今天这样平静了。”
宣妙:“……?”
古村七日游,越到后面,只会越来越危险,今天不过是开胃菜。
不过明天还是要去小木楼一趟看看小贞,她直觉宣妙跟热衷于娶新娘的假山神有一定关系。
至于什么关系,暂时不明。
当天夜里,有前车之鉴变得警惕不少的大家夜里不再出门,一旦道了晚上便回到房间睡觉。
今夜村庄里没有传来惨叫声,在白雾中游走的存在没有猎物,浑浑噩噩地四处游荡。
只要是白雾弥漫的地方,他们都能到达,村民管他们叫游荡鬼。
大雾弥漫,有一部分游荡鬼又来到离群索居的小屋旁,本能地窥伺新鲜血肉,由灵魂深处散发的渴望。
渴望生命,渴望生机,渴望他们曾经也拥有过的东西。
庸庸碌碌的人影纷纷出现在屋外,碍于门窗无法入内,他们都不是房子的主人,无邀请没办法进去。
于是游荡鬼们只好到处游走,贫瘠的思考能力让他们总有人胆子小,被吓得从屋里跑出来自投罗网。
今天他们也是这样期待的。
屋里桌面上永不熄灭的烛火依然亮着,有人在床上安然入眠。
“香……好想……吃……”
一双黑豆豆眼出现在缝隙之后,阻挡了所有窥伺的视线,拥挤在窗前的游荡鬼们:“……?”
这是什么?
下一个,游荡鬼们就知道了答案,令众鬼感到战栗的气息铺开,煞气毕现
“滚!”
下一刻,他们全都被震开,方圆百米内都无法靠近。
来不及走开的游荡鬼直接死在宣妙煞气震慑下,直接消弭在这世间。
瞬间就安静了。
宣妙坐回原地,不甚高兴地想:我护的人,安敢窥视?
今夜,陶宁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天亮,白雾散去,游荡鬼不知藏匿在何处。
陶宁带着画稿,挎着布包前往灵秀村内部。
好在以前桃子傻得不突出,总是沉默而面无表情地看着人,陶宁只要少数话就跟以前没差。
她在村里自由行走,不会有人在乎她。
感觉今天游客阵营的气氛不怎么样,像霜打了的茄子,有两人走在陶宁前头,边走边说话。
看见陶宁经过也没有反应,沉浸在消极情绪中。
“又死人了,明明昨天没有人出去。”
“都第四个了,加上刚下车就跑的那个,已经第五个了。”
“接下来还有四天,五个人,到底要怎么活……”
“希望山神日快点到来吧。”
这个游客仍寄希望于山神日过了之后就能离开灵秀村,可事情哪有他想象的那样轻易。
祠堂位于村里最中心的地方,需要穿过一片住户,经过一户人家时有一老人坐在门边晒太阳,几个孩子在他身旁玩耍打闹。
如果不是在灵秀村里,这一画面会让人感到温馨,可那干瘦得过分,像是博物馆里跑出来的木乃伊似的老头,很难让人感到温馨。
只想速速远离。
陶宁看了一眼晒太阳的老头,趴在包包边缘上的宣妙也看了过去,两人同时收回目光,陶宁继续往前走去。
宣妙说了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刚刚那个老头,昨晚上就在你窗边出现过。”
陶宁却说:“我知道。”
宣妙惊讶仰望,她还以为陶宁不知道,原来她知道啊。
怪不得昨晚上她都懒得搭理外面那些动静,自己睡得倒是安稳。
陶宁低声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村长就说过,山神庇佑着灵秀村,接受供品后许诺给大家一个愿望,还将逝去的家人送还到亲人的身旁。”
“?”宣妙哂笑一声,“这山神那这山神可比我厉害多了,还能死人复生。”
最终陶宁还是没能走到祠堂前,被一帮正在内讧的游客们拦住。
准确来说,是陶宁主动停下,远远地看起了热闹。
来到灵秀村的第三天,众人终于弄明白了村民之间有一定的区别。
如果去帮助本身是人的村民,死亡的概率将会大大降低,但是没能分辨出这村民已经死了,那将会成为村民的猎物。
后来的两个游客知道这保命办法后,感到十分震惊,忙问经验丰富的梁春是不是这样。
不等梁春说话,拆了领带,形容憔悴的西装男抢白道:“看她表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分明就是这样,她在藏私,拿我们当炮灰呢。”
女学生忙从中调和:“等等,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办法的?而且第一天来的时候雷哥不是说过吗?有些人好像没有影子,要辨别一下。”
然而她的辩白没有人能听得进去,见过血与死亡的惶恐在这一瞬间爆发,将矛头全都指向了唯一在场的梁春。
从今早上天亮之后,雷哥就不在了,问梁春她也不说。
于是梁春成了他们的发泄口,想要她给个说法似的将她包围。
主妇听了女学生的话,她说:“道长告诉我们的。”
有着这样的辨别方法梁春却不愿意告诉大家,心中隐隐有了另一个领头者游客们将心中的天平更像另一边倾斜。
“就那个道士?他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梁春感到难以置信。
天然属于同一方的游客阵营竟然有一半以上的人倾倒向另一个NPC?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论坛里的奇葩队友,还真给梁春遇上了,她直接气笑了。
虽然不清楚楚阙道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不需要完成游戏,赢取生命的他自然被两个老玩家归属为NPC阵营。
“总比你强吧,知道什么都不愿意说。”
“有些人仗着自己资历老,藏私呢,还不如人家道长好心。”
“无利不起早,这危险的地方装的多好,死那么多人一个都没救下来,还不如人家道长。”
梁春唾骂道:“早知道你们蠢,没想到你们那么蠢,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
村中祠堂方向响起了鸣鼓声,一旦鼓声响起,不论村民们正在做什么,都必须第一时间赶往祠堂。
鼓声尚未停歇,村民们倾巢而出,只要能动的,都往祠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