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青山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走出几个青壮力,一人一边抓住黑西装的肩膀往上提。
一声微妙的噗嗤声后,更多的鲜血喷了出来,长而尖的竹笋从眼眶里被抽出,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
附近响起了不知是谁吞咽唾沫的声音。
他的眼睛插进了没长成的竹笋,失血过多而死,死状惨烈。
谁能相信一根竹笋就能杀死人,还摔倒的时候偏偏倒在竹笋上,在灵秀村里就能做到。
“啪嗒”圆球似的东西从黑西装脸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上了不少泥土。
被一青年随手抓起,看也不看就塞进自己衣兜里。
粗布口袋里洇染出一圈深色血迹,但村民们都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是他应得的报酬。
尸体被抬走后,村长又说:“时间已经不早了,都各自回家吧,明天再继续。”
回去的路上,颜文若说:“以前我看见尖锐物品总会有这种想想,比如不小心摔倒插进眼睛里……”
现在亲眼看见过后,她永远都不会冒出这样的想象,现实远远比想象的可怕得多。
这么想的不止颜文若一人,甚至比她想得更甚一层。
中午才死一个,下午又死一个,现在游客阵营就剩下四个人了。
这才第四天,到底要怎样才能熬到第七天凌晨结束?
而且听雷哥提过,游戏内存在全灭的结局,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成为最终的赢家。
天色已晚,人群早就赶在太阳下山前散开,各回各家。
一个念头闪过梁春的脑海,她想——祭品不够了。
村中不蓄养家禽,所以每一次祭祀前都会用人肉代替,水果等农作物可以上山找,不过大多都是摆个样子。
从这山神的风格能看得出来,祂可不是什么吃素的。
而且加工之后,灯火昏暗,寻常人分不出这究竟是什么肉,上一批来的游客还疑惑了很久,不饲养动物的村民究竟哪里弄来的祭品。
梁春之前无意间误入过村长家的地下冰窖,那里存放着处理好了的尸体。
被褪去衣物的尸体们就像刮了毛的白猪,悬挂在地窖里,看皮肤状态很有可能都是来自外面的游客。
灵秀村的村民可没法拥有细腻而富有弹性的皮肤,大多都瘦得不行,不论男女老少。
只有一个离群索居的傻村姑正常得突出。
那一次出来后,梁春大半个月看见肉就吐,会忍不住回想起在村长家地窖里看见的一幕,终身难忘。
*
那些插曲没能影响到陶宁,她早就在村长的勒令下被其他村民送回自己的住处。
人回家的同时,嫁衣也一块被送过来了,附赠了一个刻着囍字的红木盒。
规格像妆奁的红木盒上绑着红绸,粗粗一看,还挺像模像样,仔细一看,丑绝人寰。
村民不仅在木盒上刻了囍字,还在正面刻了一对鸳鸯。
祸害了那么多新娘,这个双宿双飞的寓意也是够好笑,陶宁想着,坐在一边看村民们在自己家里忙活。
几人一块,将带来的嫁衣展开,放在宽大的衣架上,陶宁的小破屋也有了蓬荜生辉的既视感。
在这人不杰地不灵的地方能指望长出几个审美好的人,能出一个花婶已经艰难。
放在食古不化的村民眼中,新娘穿得好看点,画个红脸蛋妆,脑袋用红珠花和珠串做装饰,就是最华丽的打扮了。
尊敬山神,就是给山神的食物换上能力内最好看的包装袋。
这些人把东西放下后,警告了几句没到时间就不能打开,说都是在神像前祭拜过,提前打开会损了福气。
要是提前打开,发生了什么事,可就是自己自作自受了。
除此之外,还给陶宁准备了一份饭。
“日子也是越过越有了,衣食住行都不用自己操心了。”
临关门前,陶宁就这么对她腿上的红衣娃娃这么说的。
听见她的话的村民:“……”
有些人傻得分明,有些人是蠢得明显,破天荒遇上陶宁这个难以判断的,似傻非傻,气死人的功底倒是不错。
天快黑了,村民们也不久留,赶紧关门落锁离开。
陶宁答应的好好的,村民前脚出门,她后脚就打开了那捆着红绸的木盒子。
把一个盲盒和一个无聊的人放在一块,那就是村民们最大的错误,闲的没事干的人什么都会干。
村民们陷入了思维误区,以为陶宁跟其他新娘一样,对这个在山神神像前供奉过的木盒心有忌惮。
木盒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放着红珠花等各种装饰品。
第二层比较大,放了一块叠好的红盖头,只在四角处用金色的线绣上囍字,简单得让人怀疑是不是随便裁了一块红布,找人随意加工了一下。
第三层最大,放着一套粗制滥造的化妆品,瓶瓶罐罐上都有着明显的使用痕迹。
“看来灵秀村真的很穷,化妆品都是世袭制。”陶宁伸手从里面拿出一系列东西,翻翻看看。
她第一个打开的是抹一下就变成猴屁股的红粉,应该兼具腮红和眼影两个功能。
陶宁用指尖沾了一点,抹在手背上,红粉在手背上留下一抹红。
鼻尖凑近闻了闻,幸好不是用血染成的红,只是粉质粗糙,还没有面粉细腻。
看了看手背上的红粉,陶宁心中一动,目光转向歪倒在床上的黑豆豆眼娃娃,最后落在撑着下巴转盖子玩的宣妙。
巴掌大,形状像大鸭蛋的瓷罐子装着死白的粉末,那是化妆用的铅粉,充当调解新娘肤色的化妆品。
宣妙对铅粉不感兴趣,修长手指转着椭圆形的盖子玩,指尖白得剔透,按着瓷盖子不停旋转。
察觉到陶宁看来的目光,不用抬头就知道她又多了一个想法,坚决不回视。
然而宣妙低估了陶宁,她拿着盒子蹲下仰视:“山神大人,要不我给你娃娃打个腮红吧,感觉会很可爱。”
宣妙:“……”很可爱。
宣妙二话不说伸手一抓,把床上的娃娃揣进自己宽大的袖口里,消失不见。
用行动表明她的想法——不可以。
陶宁有点遗憾,她是真心觉得这样很可爱,虽然这的确有损鬼王的威风,但也没第二个人会知道那个打了腮红的可爱娃娃是鬼王。
不过宣妙不愿意,那就算了。
“其实……”陶宁合上胭脂盒子的盖子,想说关于假山神的事情,却觉得手上一空。
宣妙只一勾手指就拿走了她手中的胭脂盒子,又一勾手召来了洗漱架上的木水盆,将铅粉和胭脂全都倒进去了。
较劲似的,宣妙敛袖用手指搅了搅,这下是彻底捞都捞不起来了。
做完这些,宣妙用你真是幼稚的表情看陶宁,嘴巴说的倒是另一回事:“面对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王,敢说出这种话,你哪来的胆子?”
陶宁两手空空,心想鬼王你的幼稚程度也不遑多让。
眼前一花,陶宁视线转换,一眨眼人就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披着红衣的人压着她不给乱动,谁能看得出来这潋滟红衣下宣妙四肢如八爪鱼似的缠着陶宁。
宣妙直接趴在她身上,清凉如玉的侧脸紧挨着她颈侧:“我累了,你别乱动。”
陶宁被当成大型抱枕被宣妙死死抱着,还真不动了,双手揽着怀里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觉得累?”
想到这两天宣妙总是神色恹恹,格外黏人,难不成现在刚好是宣妙的虚弱期?
一山不容二虎,宣妙被摧毁了本体,被假山神鸠占鹊巢。
真假山神,一方强盛,另一方却因此虚弱下来,更确定双方之间有一定的关联。
可从假山神一直没有冒头,到处躲躲藏藏就能看出,这假山神只是有点本事,但多厉害也算不上。
要是真有本事,假山神何必想尽办法弄死村民,又显灵复活,将死去的村民变成活尸?
灵秀村只是地处偏僻,还不至于处处危险,家家年年出殡,迟早整座村都会死完。
在陶宁看来,这只是假山神为自己积攒威望的手段之一。
每年迎娶一次新娘,或许就是祂强大自己的办法。
一年只吃一次,但不会吃太多,吃的时候更倾向于外来人口,这温水煮青蛙的做法正中不愿背井离乡的村民下怀。
再者身边死去的亲人在“山神”的庇佑下复活,要是活着的村民离开了灵秀村,成为活尸的亲人却无法出去。
村民们想不继续供着假山神,那也得狠得下心放弃身边的活尸亲人,问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离别苦。
或许就这么一直生活着,直到某一天,有村民发现夜间的游荡鬼畏惧山上山洞附近竹林做成的灯笼。
于是纷纷上山砍伐竹子,做成灯笼,为夜间出行多一份保障。
至于知不知道竹林深处究竟有什么,或许心知肚明,或许一概不知,人心隔肚皮,哪怕强大如宣妙也无法看穿人心。
村民们就在这样自欺欺人的氛围里一直生活。
直到某一天全部村民都变成活尸,彻底无人反抗,都成为假山神的忠实拥趸。
就在这时,怀里传出宣妙的声音,她说:“之前忘记了太多事情,偶尔只能想起一点点。”
陶宁问:“这次你想起了什么?”
宣妙睁开眼睛,语气微沉:“我丢了一颗内丹。”
这几天陶宁带着宣妙几乎要把整个灵秀村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假山神究竟藏在哪。
得出的结论就是,假山神不到山神日当天,是不会出来的。
想见到假山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成为那个最有可能见到山神的那个人,比如山神新娘。
假山神遍寻无踪搞得宣妙烦躁不已,差点怀疑鬼生。
怀疑是不是沉睡的自己会在特定的日期里醒来,吃掉花轿里的新娘。
陶宁却说:“听过人格分裂,没听过鬼格分裂,你就安心吧,灵秀村会变成这样绝对跟你没关系。”
趴在身旁的宣妙应了一声,也没说信不信,但不可否认她心情的确好了不少。
这是第一个听了富商灭门的故事后,会反问不是她放的火,是谁放的火。
应该是陶宁身上温度带来的错觉,宣妙越来越觉得疲惫,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似的,只想软软趴着不愿意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