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聊到底
——黎郁与慕陶并非只有师徒情谊,黎郁真心想要嫁给慕陶。
搁笔那一刻,离玉食指按上印泥,用力摁在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末端。
她抬眼看向慕陶,眼里似有笑意:“这样对了吗?”
慕陶:“……”
离玉:“怎么还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她似想了想,忽将指腹的红抹在了慕陶的鼻头:“小哭包。”
慕陶回过神来,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师尊那双温柔的眸子里,似是有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清明。
她将余下的红泥尽数擦在了写废的纸张之上。
末了,不再那么平淡地说了一句:“收好了,这种丢人的东西,我一辈子只写一次。”
那一瞬的神色,那一瞬的语气,似是从不曾在这世上真正存在过。
慕陶再想仔细去看,便又只能望见一片涣散的淡漠了。
第69章 “你力气太大了。”
师尊在一旁坐下了。
桌上的笔墨纸砚有些碍事,她却视若无睹,只是倒了一杯清水来喝。
慕陶怔怔望着桌上那张按了手印的纸张,看着上面明显写错的好几个字,看着那个分外陌生的名字,神色不禁迷惘。
为什么都是错的呢?
师尊不可能连字都写不对的……
黎郁这个无比陌生的名字,又是为什么会被师尊写出来的?
字不一样,音却一样……
师尊将名字写成这样,会是想要赖账吗?
可若想要赖账,何必多写前面这一句——那可不是她的命令。
慕陶想不明白,只知自己的视线又在不知不觉间被一层水雾笼罩了。
师尊说得对,她是一个小哭包。
小哭包的眼泪悄然滴落在那张纸上,恰晕开了郁字之上未干的墨迹。
慕陶吓了一跳,连忙擦干眼泪,将那张纸用灵力护了起来,小心翼翼折叠好,收入了灵囊之中。
“师尊……”
“嗯?”
慕陶神色复杂地望着离玉,心中有好多问题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她犹豫着,彷徨着,所有的话都在这一刻被堵在了心口。
问了又能怎样呢?
现在能够问到的答案,能有几句真话呢?
不过都是指令之下的顺从罢了。
师尊应是生气了,也许这歪歪扭扭的字迹,短短一句话中那么多错字,都是师尊流露在不经意间的不满。
慕陶一时慌了神,不再敢看向离玉,只低头将桌上笔墨纸砚尽数收好。
“几时了?”离玉忽然发问。
慕陶看了一眼窗外,轻声应了一句:“约莫是人间的正午。”
离玉:“我饿了。”
慕陶从伤感之中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徒儿这就去给师尊做饭!”
离玉:“洗洗鼻子!”
慕陶噗嗤一笑:“我知道啦!”
话音落时,少女化作一缕暗焰,只一瞬便消失在了房屋之中。
等她再次回到屋中之时,屋内还是刚才那副模样,离玉也仍旧坐在桌边,双目无神地望着杯中清水。
似是听见了慕陶回来的声音,离玉抬起头来,笑着向她望了过去:“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慕陶连忙提着食盒走至离玉身旁,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
“我命人弄了一些人间的食材回来,往后人间四时的应季果蔬,都会不停往此处运送,师尊可以像在人间时一样,每日都吃得好好的。”
“嗯。”离玉微微点了点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目光涣散地望着慕陶。
慕陶将空食盒轻轻放到了地上,笑着端起碗筷,一口菜一口饭地喂离玉吃起了今日的午饭。
这些日子总是如此。
她喜欢喂师尊吃饭,每次喂师尊吃饭都会让她想起还在人间的时候。
那时的师尊,总会给她一种很需要她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她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要是她这一生都能被师尊那般需要着就好了。
如今的师尊多么听话,多么温柔,多么需要她啊。
她好像很开心,可心里却又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荡荡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像望不见尽头的暗海,一点一点将她淹没。
慕陶挣扎着从那一片空荡荡中逃了出来。
她忽然开始没话找话说,似是妄图借此躲回从前。
回到那个,在朝瑶,或是在人间,又也许是某片冰天雪地之中,燃着一簇篝火,对着无味的烤鱼,也能聊上许久的从前。
她说,灵火要以灵力操纵,师尊如今没有灵力,夜间总是不太方便。
她让向寒玉帮忙,从人间带了一些蜡烛回来,当然还有烛台和火折子。
往后这屋中的明暗,就由师尊自己决定了。
她又说,其实不止烛火,魔界太多东西都与人间不一样了。
虽然她已经习惯了,但总不能委屈了师尊。
所以她有命人按人间的习惯,做了一些人间的物件,过不了多久便能将这屋中陈设尽数换了。
等到那个时候,师尊住着便会舒服许多。
话到此处,忽然又失了话题。
慕陶不敢静下来,于是笑着问道:“师尊可还记得向寒玉?”
离玉:“忘不了。”
慕陶:“自从我来到魔界,她便与言不秋一同寻了过来,这半年里,她们一直陪在我的身旁,每当我受了伤,她们都会照顾我……”
离玉:“真好。”
慕陶:“这份照顾,是师尊拼着伤重为徒儿换来的,徒儿根本配不上。”
离玉摇了摇头:“若你失了本心,她们不会一直跟在你的身后,你没有配不上,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留在身侧的。”
喂饭的手,在那一瞬稍稍滞了一下。
这样的话语,多像从前的师尊。
被术法控住了心魂的师尊,也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吗?
可那双眸子仍是无光的,无论什么样的语气,都是那一副涣散的模样。
短暂凝视后,慕陶轻叹着“嗯”了一声,将饭继续喂了下去。
午饭过后,她像往常那般收拾着桌上的碗盘。
嘴里不忘说道:“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师尊的喜服应是快送来了。”
离玉:“你的呢?”
慕陶:“还在做呢,先把师尊的选好。”
离玉歪了歪头,握住了慕陶收拾碗筷的手,话语间似有些许执拗:“你的也要我来选。”
慕陶不由愣了一下:“好。”
离玉得了回应,起身走向窗边,看向了窗外昏暗的天空。
“魔界的天总是如此昏暗,可你却能看出时辰。”她似有些好奇,手指轻轻碰触着屋外不曾散去片刻的结界,认真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慕陶连忙走到她的身旁,生怕那一层结界将她伤到了似的,一把握住了她向前伸出的手:“这个结界还是不要轻易碰了,可能会伤到师尊。”
“好。”离玉应得安静。
慕陶望向窗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花:“师尊有注意过那些随处可见的花吗?”
离玉点了点头。
慕陶:“师尊可有觉得,它看上去和上一次见到之时有什么不同?”
离玉回忆了一下,道:“似是亮了不少。”
“这种花,在魔界随处可见。”慕陶说,“魔界少光明,大多的光亮都源自于它——它叫冥时花。”
“冥时花……”
“嗯!”慕陶点了点头,认真解释道,“冥时花在魔界是最寻常的野花野草,叶片较长,往往都是灰黑色,花瓣半透明,什么颜色的都有。”
“它每日都会吸吐幽冥之力,白日里幽冥之力较弱,它便呈现自己原本的颜色,散发着原本颜色的灵光。”她说,“等到入夜时分,幽冥之力渐浓,它便会渐变为深紫近黑之色,散发着像幽冥之力那样,似黑雾般的灵光,待到差不多人间子时,便会彻底散了光亮,直到次日卯时才会再次微微亮起。”
慕陶说着,望向离玉,弯眉笑道:“一直以来,魔界中人,都是靠着冥时花的亮度来分辨昼夜的。”
“原是如此。”
“有时我总觉得,这世上,似乎不会有真正昏黑无光的地方。如果有什么地方是日月星辰都无法照到,那么那个地方一定会生出别的光亮。”慕陶说,“就像这魔界的冥时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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