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聊到底
离玉不由看了墨夷初一眼。
真不是她看不起人啊,身为《魔骨》的男主,这木头的配置已经高得很过分了。
可他毕竟非仙非神,想以一己之力净化整个邪阵,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若有可能,小说里的秦若蘅也就不会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了。
在不触发天劫的情况下,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帮帮她吗……
离玉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黑鸟见有办法,却始终无人应声,一时忍不住开口问道:“第二个办法,可以把她从中剥离出来吗?”
墨夷初:“可以……”
那一刻,黑鸟看见了墨夷初眼中异样的神色,是犹豫,也是挣扎。
数秒沉默后,它望着眼前早已无比陌生的故人,轻声向他问了一句:“那么,代价呢?”
它修为低微,见识也很短。
这么多年来,它最想做到的事,就是把秦若蘅从这个邪阵中救出来。
她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又那么向往自由的一个人。
她不该永远受困于邪阵之中。
天边仿佛永远不会散去的怨海,遮住她最爱的月亮。
这不会是她想要的归宿。
可离开这里,她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是它从来都不知道的。
“在生出心魔之前,娘亲只是一个凡人,别说成为阵眼,就连走入阵中都是无法做到的。”墨夷初话到此处,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可她如今已经身处阵中,若是失了心魔之力,只需片刻,就会被整个大阵反噬……”
黑鸟:“反噬……会怎样……”
墨夷初:“……”
这种问题,让这木头来答,多少有点残忍了。
还是让她这个旁人来说吧。
离玉这般想着,轻叹一声,沉沉应道:“她会魂飞魄散。”
黑鸟眼底没有过多的诧异,显然早在问出代价二字时,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无论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它都猜到了最坏的那个结果。
它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不知如何面对。
如果三百年来,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见证她的消亡……
那么今后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黑鸟好像累了。
它不再于半空飞旋,只是缓缓落回了地面。
它的身子很小,看起来那么无助。
离玉不忍见它这副模样,哪怕明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墨夷初也可能根本无法做到,却还是忍不住给了它一丝希望。
她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黑鸟仰着小小的脑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两眼含泪地望向了她。
离玉:“若是能将整个邪阵一同净化,或可保住她一缕心魂。”
话音落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慕陶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听上去不太容易。”
离玉缓缓点了点头。
这何止是不太容易啊,就连她这个纯外行听了都觉得难如登天。
只是墨夷初好像在一旁沉思了起来。
出于对此处唯一“内行”的信任,离玉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虽说她与秦若蘅素不相识,可毕竟也在幻象之中亲自路过了秦若蘅的一生。
那个文文静静的姑娘,是能够熬过寒冬的梅,是被困笼中仍然努力抓住每一分自由的鸟。
她分明有着蒲苇般坚韧的性子,仿佛无论身处怎样的逆境都不会轻易认输。
离玉实在不希望,她就这样把自己放弃了。
“当年,启动这个邪阵的,是那一场生人活祭。后来,让这个邪阵扩大到如此规模的,是城中被屠的数万百姓。”墨夷初说道,“只有当年的‘祭品’与城中亡魂的苦痛与怨念散去,才能真正做到净化整个邪阵。”
慕陶茫然地歪了歪头:“那不就和驱散整个未亡城的怨气差不多难了?”
“那倒没有,此处怨气难除,只因经年累积。”墨夷初耐心解释起来,“三百年间,城中那些被困的地缚灵不断重复着屠城之日的痛苦,每次死去都会生出新的怨气。这些怨气被引灵阵束留于此,又会不断牵引着外来的怨气向此聚集,加之城外有一道防止怨气向外扩散的结界,使得此处怨气只增不减,长此以往,自是再难清除。”
黑鸟闻言,轻轻点头:“确实如此。”
墨夷初:“但是怨念与苦痛不同,想要将其散去,需要让那么多人都能做到‘放下’二字。”
离玉:“……”
慕陶:“这听起来,比前者更难……”
该说不说,这听起来确实不太靠谱。
数以万计的地缚灵,要让它们尽数放下,真是有可能做到的吗?
“如果,我们能在此处布下一个增幅灵力的阵法,是不是可以……”
墨夷初的话语突然断在了此处,眼底的犹豫明显多了几分。
“可以什么?”黑鸟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追问的语气里满是激动。
“无问花……”墨夷初低声说道,“离玉师叔身上,还有一朵无问花。”
离玉:“……”
墨夷初:“如果阵法所能影响到的范围足够大,或许就能把无问花中蕴含的力量散向整座未亡城。”
慕陶:“就像我们来时,把风灵珠的力量,扩散到整艘船上那样?”
墨夷初:“不确定,但可以试试看。”
竟然还能这样?
真不愧是大冰坨子教出来的徒弟,能把消除那么多人记忆之事说得如此轻易。
颇有几分当年那两位仙长替他做决定时无所谓的模样。
不过想想也是,就像轮回之人,饮下孟婆汤,所有的怨憎与苦痛,都会随着记忆的消散尽数一笔勾销。
那些死在屠城之夜的亡魂,若是没被邪阵困在此地,早该踏上轮回之路,忘却所有,重获新生了。
若能以无问花散去它们的记忆,破了这个邪阵,放它们离开此地,也算为这百年之怨结出一个善果了。
慕陶:“只是想要催动阵法,开阵之人必须留在阵中,那是否也会受到无问花的影响?”
墨夷初:“若有结界阻挡,便不会受到影响。”
慕陶闻言,点了点头:“如此看来,确实可行。”
黑鸟沉默片刻,低声说了一句:“那,她也会忘了我们吗……”
墨夷初:“……”
离玉不禁抬眼向天边望去。
秦若蘅的意识早已分散于城中各处,不可能得到结界庇护,若以阵法将无问花之力洒向整座未亡城,那么她的前尘过往,便也注定无法留住了。
其实,于她而言,忘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就算有再多不舍,就当早已死过一回,往后只是一个新的开始吧。
离玉:“若不这么做,她连一缕心魂也无法留下。”
黑鸟一时不再言语,只是在短暂静默后,轻轻落到了墨夷初的肩头。
它说,其实忘了也没事,那些相依相伴的年月里,每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它都替她记着呢。
或许有一天,她还会记起来,就像此时此刻的他一样。
又或者,永远都别记起来了吧。
那段过往对她而言,或许并不值得记住。
“忘却所有的三百年里,你一定过得比我们都好。”黑鸟轻声说着,泪水湿润了眼边的绒毛。
从它认出他的那一刻起,它就看出来了。
在它不断穿梭于前尘过往寻找一个救赎的三百年里,那个被迫离开了她们的孩子,确实过上了比当初要好上千百倍的日子。
舍下前尘的人,没有任何苦痛。
如果秦若蘅也能像他一样重新开始,它有什么好不舍的……
“这一次,靠你了。”黑鸟说着,黑漆漆的小翅膀向上抬起,轻轻拍了拍墨夷初的脸。
“嗯。”
法子定下了,接下来就要看实施起来的难度了。
想要设下一个足以把灵力扩散到全城范围的增幅法阵,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么大一个阵法,想以灵力直接画出来是绝对没有可能的,只能借助一些旁的东西来摆阵了。
这座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碎石。
为了拼出一个足够大的阵法,小黑鸟像神话里的精卫似的,不知疲惫地从城中各处为墨夷初叼来了许许多多的石子。
慕陶也没有闲着,用裙摆兜起捡来的石子,一趟趟地往祭坛附近送。
不过这丫头胆子小,不敢在这城中独自行动,离玉恰好也怕落单后会被那些怨气形成的黑影缠上,干脆一直跟在了她的身旁,也顺带着利用灵囊当起了小石子的搬运工。
离玉不禁想,她怕不是到这儿刷微信步数来了。
从前饭后散步,要么是在空气清新的河边,要么就是在做了绿化的树荫路。
在这种破败而又阴森的地方,空着肚子来回走,倒也是人生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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