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硬片辣条
她思考了一晚上,想出两个方案。
第一,趁他们不注意,用口袋里这把五厘米长的刀劫持逃跑,但风险高,成功率小。
第二,等人发现来救她。
但今天初四,初七开学,她至少还要再等三天。
而且这个方法很悬,万一中途发生什么意外,万一学校没人发现她没来,万一……祁麟不知道呢?
祁麟找不到她,会放弃吗?
万一……祁麟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呢?
要是她知道了……会冒险过来吗?
——她们仅仅只认识不到半年。
何野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她思索良久,觉得还是靠自己。
不管别的,先自救再说。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何野听见有人在门口讲话,是大妈的声音。
她默默从口袋里拿出小刀,伸直身子,贴着墙,想听得更清楚点。
“这事儿你熟,帮我劝劝她。”
“这女娃娃性子烈,最好在初九之前搞定,我让大师算了,初九黄道吉日……要是事儿办下来了,好处肯定少不了你们家的。”
她没听见除大妈以外的人讲话,正要再凑近点听,门被打开了。
进来一个羸弱的女人,目测五十多岁,弯腰驼背,身上穿的衣服很厚,但也很破旧。
她很平淡又冷漠地看着何野,好像经历过千百次一样。
大妈拍了拍她的肩,拿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嗑瓜子。
何野立马面露警惕,满脸凶相。
这种时候,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都是她输了。
女人走到她面前一米的位置蹲下,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还没吃饭呢吧?还是热乎的,快吃吧。”
女人说话很费劲,嗓音不正常的哑,跟刀锯木头似的。
何野拍掉伸到面前的手,温热的包子滚落到地上。
女人心疼地捡起来,看见旁边有个碗,她把包子放到碗里:“不吃也是你吃亏,我们不会因为你绝食放你走的,还是乖乖吃饭比较好。”
她还是缩在角落瞪着女人。
“我叫黄娟,你可以叫我娟姐。”黄娟蹲得腿麻,干脆坐在稻草上,“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前几天绝食,以为绝食就能放你走,做梦呢。还有,你别想着偷走,四面八方都是村里的人,逃不走的,被抓回来就惨了,看树根不打死你。”
双手别在背后,有点酸麻,何野扭了扭手腕:“那就试试。”
“我劝你老实待着,树根娘家挺不错的,趁这几年的新鲜劲,赶紧把孩子生了,生了儿子日子就好过了。”黄娟手指搓着稻穗,叹了口气,“你也是可怜,被亲爹卖了都不知道,听说你还念到高中了?真不容易,真不容易。”
黄娟说到高中两个字时,麻木的眼神终于变了变,闪过一些她看不懂的神色。
“滚!用不着你可怜我!”何野被激怒了一样,痛恨地咬牙切齿,“你跟他们一样,装什么装!”
“你也别生气,都是这样过来的,说实话,被卖到这个村子的人没一个能逃出去。”黄娟看了眼她脚腕上被麻绳勒出的红印,说,“我帮你把绳子松了吧,绑着难受。”
何野心里咯噔一下。
要是现在松绑,绳子上刀割的痕迹那么明显,不就相当于被发现了她有刀。
在黄娟正要碰到绳子的时候,何野脚猛地回缩,厌恶地喊,“别碰我!”
“娟儿,还不行么?”树根妈嗑完瓜子进来,也在一旁劝道,“咱说女娃娃啊,反正早嫁晚嫁不是嫁,嫁谁不是嫁,你嫁给树根就好了呀,又不是让你去死。”
“你还不如让我去死!”何野喊,“滚啊!”
“你别不知好歹,等树根回来,你还这幅模样,看他打不打你。”树根妈一副苦口婆心好言相劝的模样,“咱劝你还是乖乖的,就跟你娟儿姐一样。”
不远处小小的房门大开,能隐约看见外面的景色。
何野垂下头,似乎在认真思考她们说的话。
过了会儿,她抬头,眼里已经没了戒备的情绪,犹豫不决地问:“我还能念书吗?”
树根妈见她终于松了口,高兴地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听说你上到高三了?咱能让你念完高中。”
“谢谢,”何野感激地说,“我一直很想念书。”
“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黄娟说。
“能帮我松一松吗?勒的脚疼。”何野伸了伸腿。
树根妈大喜着给她解脚上的麻绳,越解越不对劲。
这好像不是她昨天系的活结。
“你做梦呢?”头顶上女孩的声音不负刚才的感激,冷若冰霜,带着恨意,“做梦也该醒了。”
何野一脚踹开黄娟,胳膊圈住树根妈的脖子,尖锐的刀锋抵住脖颈上的血管,顺着刀口冒出血丝:“别动!”
多好的机会。
她儿子不在家,这个黄娟瘦弱的风一吹就倒,根本构不成威胁。
黄娟跌倒在地上,面对变故,树根妈惊恐地抓住她的胳膊,不受控制地喊:“哪来的刀?你要干什么!黄娟、黄娟,去喊树根!去叫村长!”
“大妈,你可别乱动啊。”刀口慢慢磨着皮肤,何野挟持着人,慢慢往门口挪动,“说不定你一动,我的手稳不住,抹了脖子,可就怪不得我了。”
“还有,别乱跑。”她对着正要起身的黄娟说,“你再动一下,刀上沾血就不好了。”
黄娟当真站在原地没动。
退出房间,她控制着树根妈威胁道:“锁上。”
树根妈哆嗦着手把门锁上了。
她四下望了望,没车,连个三轮都没有。
反而远处几个妇人频频张望。
“车呢?”何野焦急地看了两眼,手上忍不住加大力度,“我问你车呢!”
“车车车被树根开走了。”树根妈整个人抖成筛子,她哪见过这阵仗,声音都颤抖着,“女女女女娃娃,你有话好说,别动气。”
“动你大爷的气!”
没车,还带着一个累赘,等会肯定有人来,现在不跑肯定没机会了。
操,还是冲动了,应该再等等的。
她一脚踹开树根妈,向村口狂奔。
路上没什么人,大早上都在做饭,浓烟四起。
偶尔会路过一些神色麻木的女人,她像是她们眼中偶然闯进的唯一色彩。
快跑。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胸口针扎似的疼,她大口喘气,双腿沉重,却不敢停下。
白雾从口里呼出,脸颊被风吹得生疼。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没跟祁麟一块锻炼身体,关键时刻体能跟不上。
再快一点——
村子四面环河,出村只有一条路,何野跑着,好像跑出了村子,又好像依旧困在一方天地。
“——树根,在那呢!”
“小姑娘跑挺快,别跑!”
“快追!”
“不能让她跑出去!”
熙熙攘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野不可置信地回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
十几号人骑着三辆三轮车,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了来。
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别过来!
你大爷的别过来!
她感觉有把刀刺进胸口,剜下血肉,滴着鲜血。
三轮车在她面前停下,何野往侧面跑,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按在地上。
“你不是挺能跑?继续跑啊!”树根娘气急败坏地抽打着她,“我让你跑、我让你跑!”
手脚都没力气,何野一口咬住她的手,死命地咬,似乎要把肉咬下来。
“啊——!松口!”树根娘尖叫着,扯住她的头发,“松口啊!”
一群大男人也扒住她的头,脸都变形了她也没松口。
“娘的!看我不打费你!”树根一巴掌扇她脸上,力道跟何建国有的一拼。
脑袋晕乎,何野这才松口,尝到一丝血腥的气息。
树根妈手上的肉几乎被咬了下来,血肉模糊,她疼地坐地上直不起腰,啊呀啊呀地直叫唤。
她恨恨地吐掉嘴里的血沫,看着树根妈手上血肉模糊,咧嘴笑起来。
唇上满是血,她一笑简直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一模一样,阴暗得瘆人。
“臭娘们!臭娘们!看我不打死你!”
迎面而来的是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何野护住头缩成一团,身体每个部位都在向大脑传达疼痛感,她从臂弯的缝隙看见不远处看热闹的女人们。
她们麻木的脸上又出现一丝幸灾乐祸,跳跃出兴奋的神色。
恨意在胸腔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