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夜洒星
余晓晓恶狠狠地想。
我!才!不!在!乎!呢!
她这样告诉着自己,只感到胸腔里困着一股陌生的愤怒。
那怒火如同岩浆一般滚烫,四处冲撞着、试图挣脱束缚,蛮横而剧烈地灼烧,流遍了她的身体。
忽然,余晓晓站在那,脑海中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她感到手中那张轻飘飘的便签纸上,也萦绕着与那个大冰块身上相似的、那种清透飘渺的冷淡薄荷香,带着草木的清苦气味。好像能平息人胸腔里灼伤的感觉一样,让余晓晓忍不住想嗅得更仔细些——
……她、她又不是变态!
像是被烫到了似的,余晓晓一把松开手中的便签纸,逃也似地离开了次卧门前。
她脸颊烫的厉害,简直快烧起来了。
余晓晓脑海中乱成一团。她觉得,自己简直被那个大冰块气到脑筋不正常了,不然哪有人会拿着别人写过字的纸、产生那种想法,这也太——太——
身体里奇怪的灼热感迟迟消退不下去,余晓晓又不敢再待在家里,害怕自己又产生什么奇怪的变态想法。
她干脆草草收拾了背包去道馆打拳,想着等练上一阵、累得没力气了,应该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大概因为是工作日,道馆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分散在场馆各个角落怼沙袋,她教练盘腿坐在台边,指导新人出拳的姿势。余晓晓草草扫了一眼,看见几个熟人。
她很快热了身缠好护手带,对着惯用的沙袋戴好了拳套。
按下计时器时余晓晓想,她一定要把面前红不拉几的沙袋想象成向舒怀那张讨厌的、带着高傲而疏离的微笑的脸,好好解决自己的恼火。
可是真到要打第一拳的时候,余晓晓又犹豫着下不去手了。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讨厌的大冰块那么瘦、那么纤细的样子,要是真的……那样做的话,她不就成欺负人的人了吗。
……可向舒怀嫌她是多管闲事的蠢货的时候,可没有在意过这些。
这么想着,余晓晓又昂扬不起来了。
她垂头丧气地盯了沙袋一会儿,还是决定放空脑袋、什么都不要想,才再次抬起了手臂。
砰。
一拳拳破空,快而重地接连落在沙袋上,发出利落的闷响,直打得沙袋在原地震动着,上方连接的铁索也发出晃动的声响。
一时间,满室尽是她面前沙袋发出的重响,仿佛大地也在随之而震动。
余晓晓挥汗如雨,脑海只中一片空白,拳腿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重,裹挟着干脆的风声。
砰、砰砰、砰。她胸腔里无处挥发的、涌动的激烈情绪,也尽数随着一拳拳冲出了身体,散在沉重的沙袋闷声里。
几组下来半个小时,余晓晓走到镜子旁喝水,正瞥到之前对练过的熟人往她这边看过来。
“哎!”她抬手擦擦汗,叫对方,“练吗?我休息会儿,咱们来组三分钟的?”
闻声,对方连忙摇了摇头,咧着嘴边说边往后退:“别别,我不敢。”
“干嘛呀。”余晓晓摸不着头脑,“我都好久没来了。哎,不是,你别躲着我呀——”
她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冲她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跑到角落去了,正在原地困惑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是她教练,不知从哪摸过来瓶冰镇的乌龙茶递给她,笑容有些暧昧。
“喝点。”她冲余晓晓挤挤眼睛,“降降火。这么大火气。”
余晓晓接过冒着水珠的冰饮料,不明所以:“我怎么……”
“没怎么,小鱼。年轻人火力壮,好事。”教练就笑,“就是吧,还是要悠着点……别到时候吓着人。”
余晓晓一头雾水:“吓着谁?”
“你的那个人呀。”
明明她连教练在说什么谜语都不知道,结果脑海中却浮现了那个大冰块的样子。月亮一样苍白而透明的肌肤,还有剔透的黑眼睛……
余晓晓脸“唰”地红了。
她的反应让教练心领神会地点起了头,拍拍她肩膀,鼓励了两句便离开了,留余晓晓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懵。
这都是什么——
她反应了一会儿,简直想把一团乱麻的脑袋往沙袋上面撞。
为什么总是、总是想到那个讨厌鬼!
她来打拳本就是为了放空脑袋的,这下倒好,思绪变得更乱了。
余晓晓正抱着脑袋懊恼,忽然听到装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一接起来是从悠。
悠悠姐说,她刚下飞机准备回家休息,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刚好最近有个画展。
明明是期盼已久的悠悠姐回国、还可以把准备好的香水亲手送过去,可余晓晓却意外有点提不起劲。
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第一反应与往常不一样,只下意识问:“那个……悠悠姐,那个谁,她应该不来吧?”
从悠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轻柔地问:“谁呀,晓晓?”
“……就那个,”余晓晓嘟囔,“向舒怀。”
她垂头丧气地盯着地面,加了一句:“我不想看见那个讨厌鬼。”
“小舒她工作忙,明天不来。不过,怎么啦晓晓。”从悠语带笑意,“是吵架了吗?”
“没有。”余晓晓嘀嘀咕咕,泄愤地用手里的饮料瓶捶了捶地板,“谁和她吵架……”
……那个大冰块丢下几句话就走了,她想吵也吵不起来。当然没吵架了。
从悠在通话那头就笑。
“那,晓晓。”她声音温温柔柔,“明天见哦。”
第25章
第二天。
正是中午时分,又是个灿烂的晴天,八月的太阳高高挂在无云天空里,将地面照得一片晃眼的金灿灿。
余晓晓臭着脸,盯着从悠身边的人。
……说好了向舒怀不会来。
“小舒是因为临时会议安排有变化来着,她今天没什么事了,刚好也想来看画展。”从悠笑意吟吟地走过来牵她的手,“没事,晓晓。一起嘛。”
从悠在国外晒黑了些,吊带衫、红栗色的头发高高扎起,露出肩臂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她生着双弯弯的笑眼,眼尾微微拉长上挑,缀着一颗泪痣,望着人笑起来时显得温柔而蛊惑,让人忍不住信服她所说的任何话。
余晓晓没说话,任由从悠把自己牵过去了。
从悠问她:“怎么嘛,晓晓,表情这么差。”
“……我。”余晓晓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里满是委屈,“我不想见到她。”
“哎哟,晓晓。”从悠没办法地笑起来,抬手蹭蹭她的脸颊,哄小孩一样,“没事没事,晓晓。不委屈了。对不起啦,嗯?”
心里仍然乱七八糟地怄成一团,哪怕耳畔便是悠悠姐的温声,也没有丝毫的好转。余晓晓的大脑好像停转了一样,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只下意识地不愿意让旁边的向舒怀看她的笑话。
在悠悠姐的连声安慰里,余晓晓怄气鼓着脸抬起头,却只看到那个大冰块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一旁的街道,俨然对这里发生的事漠不关心。
像她们分开那天一样,明明是很热的天气,向舒怀却仍穿着宽松的长袖和长裤、严严实实地遮住皮肤,而将黑发随手扎在颈后,只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垂着眼帘、神情冷淡。
在炎炎的阳光照射下,她缺乏血色的苍白肌肤显露出某种脆弱的透明来,真的就像是冰雕成的一样,让人止不住地感到在意。
余晓晓下意识想到,不知道当时对方手臂上那道划伤,现在好了没有……
意识到她正看着自己,向舒怀抬眸冷冷扫她一眼,只向旁边退了几步、让开足够的空间。那反应冷淡而干脆,别说对话了,连多余的注视都没有给余晓晓半个。
……这个大冰块!!
余晓晓愣了半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咬着牙,气得想把背着的帆布包直接扔到那讨厌鬼的头上去。
不理就不理!难道——难道自己就很想和她说话吗?
她气呼呼地想着,自己本来也是要和悠悠姐出来玩的,才不在乎向舒怀那个讨厌鬼!
余晓晓打定了主意,便立刻恢复精神、重整旗鼓,霸占起了身旁悠悠姐的注意。
她躲进从悠遮阳伞的影子里、和人亲密地挨在一起,抱着从悠的手臂谈起了对方在国外的经历。
正值中午,太阳晒得晃眼,热气几乎从地面蒸腾而来。就是躲在遮阳伞的阴影底下,也感觉不到几分清凉。
谈笑间隙,余晓晓偷偷回过头、瞥了落在两人身后几步的向舒怀一眼。
只看到向舒怀平静地一步步跟着两人,因为过于灿烂的阳光而半垂着头、被晒得脸色极为苍白,而嘴唇更是没一点血色,只不时抬起手来擦擦汗,连脚步都有点摇摇晃晃的。
三人行从来都是这样。今天大概是因为知道余晓晓不高兴,从悠顾及她的情绪,难免对她更加照料、一时多少也忽略了向舒怀。
余晓晓赌着气想,反正那天向舒怀都说过了,她的事情和余晓晓没有关系。
向舒怀就算真被太阳晒晕过去,也不关自己的事。
这样想着,余晓晓收回目光。
可即便继续与悠悠姐高高兴兴聊着天,她还是止不住地感到在意,忍不住想要再次回过头、看看对方的状况如何了。
从前也是,不舒服也不知道说一声。余晓晓怄得心烦。她向舒怀又不真是机器人,不会疼也不会难受。
……烦死了!
“悠悠姐。”她对从悠撒娇,“外面好热,我们进商场里面吧——我刚好知道附近有家很好喝的奶茶,你去里面等我一会儿,我去买!”
从悠点点头,伸手揉了把她毛绒绒的头发说好,又转过头对向舒怀道:“那小舒,我们进去吧。”
见两人的身影很快进了大厦,余晓晓跑到步行街对面买奶茶,没排上多久的队,很快也捧着三杯奶茶进了商场。
从悠和向舒怀在拐角旁边等她,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余晓晓老远就看见向舒怀随意地倚在墙边,说着话、边抬手来挽起颊边散落的碎发,面容上泛着浅浅的轻松笑意。
那笑意点亮了她月亮一般深黑剔透的眼睛,显得尤其鲜活而动人。
……明明刚才她在的时候,向舒怀冷的像块冰一样,连话都不屑于说一句。现在面对悠悠姐就这么放松,还露出那种表情。
余晓晓看着,简直要气死了。
她气冲冲地走过去,故意站进两个人中间,大叫:“——悠悠姐,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