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步澹
来到练兵场,拓跋楚华点了二百名骑兵,让人杀羊宰牛,将他们喂得饱饱的:“众将听令,明日晚间,随我一起去接萧八娘!”
两百名鲜卑骑卒吼声震天:“恭喜大汗,抱得美人归!”
“哈哈哈哈。”
次日黄昏,拓跋楚华特意带上魏夫人的一截衣袖,作为信物,率兵拣小路往走马城奔去。
众人走到鸿川时,眼前的路忽而变窄,这道狭窄的沟壑最窄处仅有十米,拓跋楚华在此间走过无数回,早已熟悉此方地貌,于是命队伍转变队形,变成长龙通过鸿川。
他们手持火把,在弥漫着山雾的鸿川里快速前进,听山上老鸦扑棱着翅膀惊嚎,天边的圆月也被乌云遮掩住,身上全都泛起了毛,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
“嗖嗖嗖!”
前路突然射下几只火箭,点燃了道路两侧的杂草,暗黑里的一行人完全暴露在火光中。
“不好,有埋伏!”
拓跋楚华的心差点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调转马头,声嘶力竭的喊:“快,回去,离开鸿川!”
砧板上的鱼想要逃回河里?哪有这么这么简单。
他们正好走到鸿川中间,打马出川也要至少一盏茶的时候,而箭雨已经落到了头顶上,登时就有不少骑卒中箭身亡,至于马匹受惊,踩伤的人就更多了。
更让鲜卑人惊恐的是,大周人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们的身后,前有火焰和箭雨,后有追兵,几乎要将他们困死在鸿川里。
一律商贾打扮的周兵分开一条路,楚王骑马走了出来,她自听到拓跋楚华诱骗八娘出关的消息,脸色便如夜里的乌云,阴沉得化不开。
所以当刘芷将军要士卒们扮成商贾出关,预备活捉拓跋楚华时,楚王连监工宗庙的差事都扔下了,死皮赖脸去将军府求了半日,硬生生跟着队伍一起来到了鸿川。
楚王声如洪钟,所有的怒气全都聚到嗓门上:“拓跋楚华,你个鲜卑狗给我出来!”
拓跋楚华丝毫不怯场,拍马而出:“鸟胚子,天杀的南蛮子,你的那双眼睛是被苍鹰啄去了吗,没看到你大母好生生的站在这!”
“你、你好生粗鲁。”
楚王毕竟文雅,这一通骂声下来,教她舌尖的谴责全噎了回去,憋了半响没吐出一个字。
刘芷语气冷下来:“大王,鲜卑人已是瓮中之鳖,何须废话!来人,将他们抓起来!”
山上的大火熊熊燃烧着,三里地外都能看到这里的火光。
她怕逗留久了,引起雁荡城的察觉,就让人去绑了拓跋楚华等人,只留下一个鲜卑士卒,让他回去报信:
“去告诉拓跋洪,想要你们大汗安然无恙的回去,就拿魏夫人来换,倘若一个月内见不到人,我们就出兵踏平草原!”
————
落日每次映在窗棂上昏黄的光芒,萧夷光都会抱着羡婢登上皇宫最高的楼台,远远向北眺望去,心中泛起一种已经度过一年的沧桑。
余热还未散尽,太阳却一点点沉下宫殿的屋脊,将苍茫混沌留给大地。
萧夷光收回思母之心,回到椒房殿,将羡婢交给乳母喂奶,来到食案前,却一怔。
“要用晚食了,陛下还没有回来?”
商音去了长安,英娘布着菜:“娘娘,阿柔姐姐说陛下那里有急务要处理,就先在明光殿用了几口。”
萧夷光蹙起眉,看着满案的珍馐,顿时没了胃口:“不按时用饭怎么行?那就等等她吧,让陈大娘子将饭食温着。”
英娘端了一只白瓷盅放到她面前,劝道:“娘娘,今晚陈尝食监特意包了五般混沌,说这是您在长安时最喜欢吃的。混沌重温就失了味道,您先尝尝吧。”
牛骨头熬制的高汤里,薄如纸皮的馄饨裹着粉红的肉馅,伴随着星点的油花,浮在淡黄的汤面上。
萧夷光嗅到了熟悉的香味,却没有拿起银箸品尝,而是怔怔的想起了远在草原的阿母。
她年幼时生病,没有什么胃口时,阿母总会亲自下厨,做一碗色香味俱全的五般混沌,再哄着一个个喂给她吃。
自从知道了阿母的下落,萧夷光每每午夜梦回,都恨不得提着玉龙宝剑杀死拓跋楚华。
恨意如此之深,萧夷光面对拓跋楚华提出的无理要求,自然连考虑都没有考虑,更不会俯首帖耳的按着她的话去做。
毕竟在萧夷光心中,羡婢和元祯同阿母一样重要,都难以让人舍弃。
萧夷光向来不甘受人钳制,思忖片刻后,她很快想到了个引蛇出洞的妙计。
她向元祯提议:“若想要迷惑住拓跋楚华,一定要让‘八娘’亲自去长安才好。”
元祯不愿让她以身涉险,便道:“羡婢目前还离不开阿母,你若一走数月,回来后她就认不得你了。”
萧夷光一想也是,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她让人从长安的坤泽中挑了个身材与自己差不多的,教胡傅姆训练了几日礼仪,伪造出了一个假“八娘”。
为了使这个“八娘”更像自己,萧夷光不仅教商音随凤车北行,还亲笔书写了一封信,到时交给鲜卑部的探子,引诱拓跋楚华出城接人,再一网打尽,用她来换回阿母。
只是,生擒了拓跋楚华后,长安那里迟迟没有旁的消息传来。
萧夷光有些忧虑,她怕拓跋洪舍了拓跋楚华,自己接任大汗,举族回到了漠东。这样一来,若要救回阿母,非起兵戈不可。
昏暗的殿内掌上灯,照亮了萧夷光陷于沉思里的剪水双瞳。
庆娘推门而入,她方才去请元祯回来用晚食,结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娘娘,奴婢去了明光殿,发现陛下不在宫里。”
萧夷光问:“苟女官也不在?”
庆娘摇头:“没有,听内臣说,陛下午时就出了宫,到现在还没回来。”
商音猜测:“这几日陛下不常来椒房殿,难道是国事太繁重?”
她端过一碟鲫鱼羹:“娘娘,您先用饭吧,兴许陛下在宫外就吃了呢。”
庆娘脸上泛起难色,她抿住嘴,偷偷觑了几眼萧夷光,然后又借着剪烛花的名义,掩饰似的拿起银剪子。
萧夷光察觉到她的不自然,搁下银箸:“怎么了?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庆娘慌张摇头,她咬了咬牙,从袖中掏出一只香囊:“娘娘,这是您落在明光殿的吧?奴婢让人新换上些香料。”
萧夷光接过香囊,在灯下一瞧,脸上的颜色登时苍白起来。
香囊的布面上绣着鸳鸯戏水,颜色妖艳,花样大胆,连里头的香料都掺着着合欢香,她与元祯根本不会带如此媚俗的香囊。
换一种说法,萧夷光从未在宫中见过这只香囊!
第115章
萧夷光问:“你在哪里找到的香囊?”
“这香囊并非是奴婢找到的。”
庆娘老老实实道:“奴婢走进明光殿,没有见到陛下,刚想走,一眼就看到床榻的枕头上放了这只香囊。”
英娘变了脸色:“娘娘入夏后就没有去过明光殿,莫不是有宫人趁着这个空档向陛下示好?奴婢这就去抓了她们拷问一番!”
“慢着,不要冲动。”
萧夷光唤住她,神情严肃:“就是抓到人又如何?没有陛下的默许,明光殿清扫的宫人怎么会任那香囊留在枕上?”
英娘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娘娘,您是说陛下变心了!”
天啊,陛下拥有沉鱼落雁的皇后娘娘还不够,竟然又勾搭起了别的坤泽!
英娘痛心疾首,谴责道:“奴婢就知道,元氏乾元没有一个好东西,从前那么难的时候,娘娘都陪她度过来了,结果陛下转眼就变了心,她怎么好意思教训丹阳殿下!”
庆娘显得手足无措,她一面担忧自己是不是将事情闹得太大,一面又为皇后鸣不平:
“娘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装作不知情,还是偷偷将那个宫婢捉起来?”
萧夷光第一反应是相信元祯,可这大红香囊还幽幽散发着合欢香气,明晃晃的攥在她手中,若还要为这个负心女说话,那她岂不成了瞎子?
她性子高傲,是万万做不来忍下乾元左拥右抱,装作看不见的事。
“庆娘,我的珠簪落在明光殿,你借着这个名义,去找找殿内还有没有其他坤泽的东西。”
庆娘明白皇后这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于是领命而去。
萧夷光又指派了一个宫婢,让她唤明光殿的黄内臣过来问话。
交代完这些事情,她感觉痛苦已经占满整颗心脏,变成一把把锋锐的刀子,无情的插在上面。
而亲手往上面插刀,让萧夷光绝望万分的人,不是别人,正她爱了整整五年的元祯。
羡婢还那么小,倘若她们果真闹翻,她又该如何在宫中生存下去呢……
英娘见皇后唇色泛白,也为她不值,但仍捡着好听的话安慰:“娘娘,这香囊兴许是宫中的宫婢自作主张,她趁着陛下出宫,就偷偷放了只香囊在明光殿,恐怕陛下也不知道呢。”
些许慌张后,萧夷光的语调恢复了沉着,她尖锐道:“不一定是宫里的宫婢。”
宫中的婢子都是萧夷光亲自挑选的良家子,不论男女,都以品性良好作为入宫的标准,近身伺候元祯的人,也多受她优待,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联想起这几日元祯出宫的频次,萧夷光几乎可以断定,这香囊的主人来自宫外。
庆娘从明光殿找到的陌生玉镯、珠钗印证了她的猜想。
每一件首饰上都錾着长乐两个字,英娘刚一认清这些小字,就如摸到烫手的锅子般,将首饰丢到案上,她迟疑道:
“娘娘,长乐坊可是建邺城内有名的教坊,奴婢在寿春殿下府里时,就听他们说里面足足有两百多个坤泽卖身。”
黄内臣被唤到椒房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娘娘明察,宫中的宫婢都安守本分,从来没有人敢做出逾矩之事。”
真相似乎已经大白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长乐坊,元祯一定是迷上了教坊里的坤泽。
萧夷光的心态也由失望变为恼怒,她出身世家,母姊都在朝中位列高位,身份这般尊贵,容貌更是美丽,元祯这负心女竟还不满足!
恰好一名姓王的内臣有宫外回来,她还不知椒房殿已经风雨欲来,直愣愣闯进去,问安后道:“娘娘,今夜陛下有事,不能回宫了,还请娘娘早些安置,也请小殿下早早歇着。”
萧夷光打断她的的话:“陛下她到底去了哪?”
王内臣笑容凝在脸上,心虚的眨了眨眼:“陛下去了张大人的宅子,喝多了酒,就歇下了。”
“胡说!”英娘拿出錾着长乐字样的簪子,逼问道:“陛下明明就是去了教坊,你还为她遮掩,该打!”
两边的宫人闻声,立马就要抓住王内臣,拉下去按宫规处置。
萧夷光开口将人拦下,怨债有主,她现在不想将精力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只想找到元祯,与她恩断义绝!
“带我去长乐坊,找到陛下。”
王内臣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饶道:“娘娘,陛下的确没去教坊,再说了,教坊也不是您该去的地方,您就饶过奴婢吧。”
“既然你想挨杖刑,那我就不拦着你了。”
王内臣脸上纠结起来,在皇后的盛怒下,她选择了背叛“元祯”:“娘娘,奴婢给您带路。”
一盏茶后,庆娘手持皇后手谕,打开了已经落匙的宫门,一辆轻便马车疾驰而出。
长乐坊地处建邺东南角,这里只有黑夜才开张,彻夜灯火通明,没有宵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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