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海潮声
“对于我来讲,爱情只是人生中非常短暂的一个瞬间,它是一种情绪、一种精神状态,并不和个人绑定,有则享受,没有也不必刻意追求,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荷尔博说:“年轻的时候是读书、稍微长大一点父母老去换我支撑家庭,就换成了挣钱,然后是参军、杀敌,就跟打怪升级一样,杀了那么多人有了一个晋升的机会,这时候恰巧同期的尉官也在活动关系,我就开始跟他竞争……每时每刻、无时不刻,跟爱情比起来,我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现在是不是意识到亘横在你们中间的东西凭感情无法跨越?”
和冬还没从他的话中回神,便听荷尔博笑道:“那就对了。”
“你是同期里面最优秀的学生,但就跟其他教官在你毕业评语里写的那样,你狠不下心,虽然到现在为止这个缺点没给你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我告诉你,狠不下来心的人,活该看别人的背影。”
荷尔博说完起身离开,脚步声随着距离拉远逐渐消失,只剩和冬对着后山、对着那隐隐约约的虫鸣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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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冬这一夜睡的断断续续,刚有困意,脑海中便会响起荷尔博那句仿佛带着恨铁不成钢意味的“活该”,折腾到天际泛白,这才彻底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荷尔博跟客人在书房见面,师母还是没有回来,和冬路过前厅跟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打招呼问好,到了厨房还没说什么,厨师已经将菜送过来:“您正好赶上中饭。”
老师荷尔博一向克己自律,连带的他们这些人也保持着规律的作息,如果还在上学的时间,睡到这个点简直不可思议。
和冬道谢,刚吃完放下筷子,跟在荷尔博身边的内务员已经走过来说:“有人找您。”
等她到了书房,看见穿着一身侍从制服的里奥,这才明白老师一早会见的客人是谁。
荷尔博看见和冬过来便说:“本来还想着你能再等等跟你师母见上一面,你师母昨天的飞船,今天下午就能到停泊点,谁知道他们来的这么早。”
里奥忙说抱歉:“要是早知道和冬在您这里,说什么也不会催促的。”
说完又看向和冬指了指自己的终端,示意她看消息:“因为发出的消息都没有回复,殿下很担心,所以才派我出来。”
和冬这才想起来,简单翻阅几条内容,从中找到亨瑞诸如‘不负责任’、‘我不是能作决定的人,出卡特琳宫应该跟公主说’之类的言辞,知道没什么大事,就又放下手。
里奥走过来说:“殿下一直在找您……”言辞暗示她跟荷尔博道别,随同他回去的时候,和冬脑海中又响起荷尔博那句“活该”。
虽然现在说这句话的人正背过身看墙上悬挂的长弓,根本不在意她的去留,但和冬却总觉得老师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这让她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她本就是因为烦闷无解才出来透气,回卡特琳宫事情也不会解决,这么早回去干什么?听公主的谋划吗?
她顿了一下,还是说:“你先走吧。”
里奥一愣,笑道:“和冬,你大概不知道我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他想说公主特意嘱咐要自己把人接回去,但因为还有外人在,如此一来是不是有点泄露公主隐私?
也就是犹豫的这一瞬,下一秒里奥就听到和冬说:“我让你先走,里奥,我要留在这里跟师母见上一面,每次都来去匆匆实在说不过去。”
里奥不可置信,看着和冬,哨兵难道不知道这是公主的意思?自从和冬来到卡特琳宫后,从来都没有拒绝公主的要求,为什么今天突然开始叛逆了?
和冬也盯着他,用目光无声的传达自己的坚定,直到人束手闭嘴收起脸上为难的样子,才说:“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打算明天回去。”
里奥走了,荷尔博仿佛不知道他们这场无形的交锋,跟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开口让和冬去停泊点接人,他自己则开始接待坐了大半天冷板凳的客人。
直到和冬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内务员进来换茶,这才听到荷尔博笑了一声。
内务员收起桌上的茶盏又摆上新的,临走前用余光瞄了一眼荷尔博,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要不然自己怎么能听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将军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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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母此次是回老家祭奠先人,和冬到了停泊点正好看见飞船放下舷梯,师母带着遮阳帽手扶扶手一步一个台阶走的很稳,而她前前后后占满了随行的保镖,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自己能够挤进去的位置。
舷梯之下是一排整齐的车队,领头人在看见师母的那一刻就带着迎到前面,团团簇簇的把人的视线遮了七七八八。
和冬站在车旁,都想要不要别打招呼直接跟着车队一起回去的时候,师母陡然拨开他们,探头冲她喊:“不是说过来接我吗?怎么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看见我下楼梯也不知道过来扶,真是越长大越没眼力见。”
和冬连忙走过去搀扶着人上车,上了也别想下去,自然有人将她开来的车归位。
师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也不知道老师跟人说了什么,师母自从见面开始就是一副‘小可怜、真可怜’的样子。
和冬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撑不住喊了声:“师母。”
师母这才收敛目光,拍着她的手说:“其实你授衔的时候我就张罗着给你介绍相亲对象,帝国大部分向导都在首都星,而你又是新鲜出炉的上校,前途无量,多见见总能碰到合眼缘的,谁知道有事一耽搁就忘得差不多,然后你又跟公主一起出席什么会议。”
“那个普琳,不适合你。”
师母一锤定音:“她跟你老师太像了,我这辈子虽然出入什么地方都有人跟前顾后,回老家更是夸张,不论是行星上的官还是附近驻守的军官,都挤在小破院子里跟我问好,但我要这个吗?你要这个吗?”
和冬听出她的意思,有些头疼道:“师母,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怎么就没有那么糟糕了?”师母冷笑。“跟你老师这么像的人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一句话骂两个人,这两个人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就能让首都星抖三抖的人物?
不仅和冬,就连偷听的司机也瞠目结舌,手忙脚乱的升上隔板,祈求自己不会再听见夫人什么惊人之语。
师母说:“她不是也有情人吗?什么摄政王大臣的儿子,舅舅格林公爵家的表弟……你又不欠她什么,咱们本本分分相亲,认认真真谈恋爱,最后绿云罩顶,就是不能走,也不能找点知心人排解了?”
越扯越远了,和冬头疼道:“师母,不是你想得这样,”她替普琳解释,路易斯避不开但还有库帕,“那是她的表弟,有血缘的亲戚。”
师母拍她的手,眼看已经打定了主意:“王室那帮不知道廉耻的东西,倒行逆施,道格拉斯家近。亲结婚的还少?往上数,国王不就是爱德华跟自己表妹生的吗?到了这一辈公主嫁给表弟有什么不可能?”
“和冬,我跟你说,不要妥协,凡事有一就有二,第三次他们就当你默认了。就算你二叔不是个东西,你还有我们呢,他们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听我的,咱也找,不跟他们玩了!”
第70章 普琳在卡特琳宫等了一周也没等到和冬回来,刚开始里奥空手而归,她……
普琳在卡特琳宫等了一周也没等到和冬回来,刚开始里奥空手而归,她还以为和冬难得发脾气,有点惊讶的召人进来询问,里奥低垂着头将事情经过完整的复述一遍,话音刚落,就听到公主说了声:“老狐狸。”
里奥跟亨瑞还以为公主生气,也忘了跟对方的明争暗斗,全都静悄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普琳回过神来见他们这副样子也没解释,和冬拒绝回宫其实让她有点说不出来的高兴,爱人的怒火、独占欲……这些负面情绪反倒能让人体味到自己之于和冬的重要性,立马冲淡了之前因为和冬‘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作态而涌上来的微妙不爽。
她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做出点表态,比如亲自登门道歉立下保证哄人回转,但一来她手头的事情实在撂不下腾不出时间,二来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跟和冬的感情不能太好——至少在卡特琳宫外是这样。
于是只能让里奥带着礼物登门。
里奥资历比亨瑞浅,一次两次还好,第三次登门时荷尔博家就已经不耐烦了,但也没明着赶人,带过去的礼物照收,只不过让他坐了半天冷板凳、喝了一肚子茶,临走前也没能见上和冬一面,更别提婉转的表达公主的歉意了。
里奥吃了一次闭门羹就轮到亨瑞,可在亨瑞出发前夕,普琳几次发起的通讯请求都被和冬拒绝,哪怕她发送消息表明这是自己的私人账号,和冬还是没有回复,甚至拒接她的消息,就连里奥、亨瑞也联系不上。
这种反应完全跟普琳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总带着点决绝的意味,好想要借此机会跟她划清关系一样。
普琳只要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阵不舒服,亨瑞心不甘临走前还赶来书房撺掇着要里奥出去接人,“殿下您知道,和冬跟我的关系并不算得上好,我怕我去反倒会弄巧成拙。”
也就在这句话落地,普琳心烦意乱,陡然放下手上的文件走出书房。
亨瑞一愣,看见公主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一出门就见公主径直走向拐角,到了拐角房间推开门静静看了一会儿,再出声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瞬间摆脱刚才那种混沌的模样。
公主要他拨通荷尔博的通讯号。
“这都几天了,和冬不会这样,”普琳说:“联络荷尔博吧。”
亨瑞出声道:“殿下,这时候请求通讯就是中了他的圈套!”
军部早在一周前就朝国会提交了增加军费支出的申请,给出的官方理由是:经过军事专家研判,他们认为帝国还有跟虫族在一号、八号、十三号边境线开战的可能,所以请求国会今年进行财政审批时增加军费比重。
这是军部伸手要钱的惯用手段,在他们口中帝国一直都处于战争状态。
可惜民众早就被沉重的税收、连绵不断的战争弄得精疲力尽,一度产生厌战情绪,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执政者水平了,再发展下去就是怎么也搞不掉的游行示威和暴乱冲突。
政客自然不乐意见到这一面,原本按照帝国绝大多数人的共识,今年六月开始就会按比例逐年削减军费支出,将士兵人数控制在合理的、能够迎战的范围内。
如此一来,剩余的财政资金便可以反哺民众,稍稍抚慰人心,直到帝国进入一个新的矛盾。
军部在一直反对削减军费支出的庄立树被人搞下去时没有出声,大家都以为军部众人深明大义,哪想到小心翼翼试探着推进改革的时候,他们却拍案而起。
如今战事刚刚结束,军部势力庞大,国内根本没人能跟其抗衡,至于联合起来——权力三分后,哪两方的联合都不会稳固。
国会迟早是要妥协的,普琳原本还打算借着阿姆斯特朗跟庄立树的这场闹剧顺水推舟,要是荷尔博一派能发威给新王一个颜色看看可再好不过了,但没想到和冬却被人捏在手里。
“打,”普琳关上门,首都星已经入夏,昼长夜短,早上八九点的阳光已经很有热度了,不知道和冬现在在做什么。
她说:“本来也就没想着跟军部耗下去,阿姆斯特朗握着那么多人都拿他们没办法,我跟他杠什么?”
我现在又不是国王,交给阿姆斯特朗去头疼吧。
亨瑞不甘心的说了声是,想要退下去准备的时候,却又听见公主说:“等等,再安排一辆车去荷尔博家,你亲自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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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冬被师母拉着看了好几天‘相亲对象’的光影,这都是他们在塔进行信息登记时留存下来的影像,存在塔的信息库,除本人外只有像老师荷尔博、师母这种级别才可以调动,以便为子女筛选出合适的另一半。
光影投射在半空,身高、血型、年龄、精神力登基等等一连串的自我介绍听的人头都快炸了。
和冬忍不了找借口出去透气,师母将茶盏一拍,瓷器磕在木桌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她踏出去的脚在半空犹豫,师母喝到:“回来!”和冬这才落了下来,转过身无奈道:“师母!这样真的合适吗?”
哪有人找情人搞成。人事面试的?
师母说:“怎么不合适,连塔的比对信息我都给你拿出来了,跟你契合度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向导全都在这里,这不比你自己浪费时间强?”
“我这是节省你的精力,谁知道你竟然一点都不领情,好不容易约个人出来,你又不肯出去,一天两天净当成看戏了,要不然这样。”
在和冬以为有转机的时候,就听到她说:“你去繁育中心递交申请,搞个孩子出来……”
“师母!”她严肃道:“别拿这个开玩笑。”
师母哼了一声:“我看到时候普琳后不后悔,你都来这里多久了,她连个人影也不见,实在不像话,这是做错事要道歉应有的态度吗?”
“公主怎么可能跟我道歉?”
“怎么不可能?!”师母看着她:“他们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是她的伴侣还是她的臣子?既然是伴侣,做错事为什么不肯跟你服软,如果是臣子,又为什么不说明白,让你一个人苦苦煎熬?”
和冬走到她身边,半蹲在人眼前,师母握着她的手说:“我心里堵的很,和冬,一想到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吃了闷亏,我就恨不得把他们膝盖都踢碎……凭什么这么欺负你?就仗着自己是公主,你不好跟她解除婚约?”
师母气的手都在抖!
和冬连忙说:“不是,都不是!我其实不想跟您多说什么,我这么大了还要因为感情的事让你操心,实在过意不去,也没办法开口,但现在看来还是跟你解释清楚的好。”
“虽然这么说在你听来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但是我有自信公主不会跟他们发生什么,只是演戏罢了。”
师母深吸一口气,犹不相信:“和冬,不要想得这么好,这世上假戏真做的事情还少吗?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产生感情?要是真有这么一天,你又该如何自处?”
和冬还没来得及想,内务员便敲门进来说有客人到了:“将军让和冬过去。”
师母还以为是军部旧友,之前和冬的上司来,荷尔博也会安排他们见面,闻言没有反对,站起身给和冬整理衣袖,一边整理一边还说:“真没看上一个?你要是看上了就跟我讲,别不好意思,趁他们还在首都星,约出来见上一面,多了解了解……”
和冬目光在那个名叫‘安娜米娅奥尔丁顿’的名牌上停留了一瞬,肯定道:“没有。”
名片的自我介绍上,奥尔丁顿是小贵族,家族名下有一个很大的医疗器械公司,是生物科技公司出产的治疗舱的主要零部件提供者,几乎可以说是个垄断企业,这样的人家把米娅安排到内勤厅确实不算难事。
想来米娅即使失去内勤厅的工作也不会对生活有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