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海潮声
为了控制她娜塔莎真是下了血本。
和冬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和卡洛夫的联系正在切断,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雪豹从岩壁上抬起头。
等我。
等我,她对卡洛夫说。
娜塔莎走到哨兵身边,几乎贴着人的耳朵说:“我知道你在激怒我,我不会让你死,你也不能死。”
这人缓缓离开,仿佛一个画家正在打量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看着和冬笑,面上说不出的满意:“好戏刚刚开场,没了主角,戏台子怎么撑得起来?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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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灿失踪了。
庄立树调取她出事前后活动区域所有的监控,甚至不惜动用总理权力要求治安队介入,在首都星各出入口、交通卡点拉起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任凭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但还是没有灿灿的消息。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保镖也随着主人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助理知道灿灿在庄立树心中的份量,跟着同事一起着急上火,一边瞒着庄夫人,一边看监控看的恨不得跳楼,24小时没消息后,又开始期盼着哪个不长眼的绑匪能打来个勒索电话……
可什么都没有。
一切安静、平凡、普通的就犹如邢鲲失踪那天。
想到共事许久的邢鲲,助理刚抬头,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桌案后伏笔狂草的总理猛然被人打断,墨色在纸上留下一道扎眼的痕迹。
“我老了。”庄立树撂下笔,拿佣人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手,对着助理说,“人老了就不中用,写一会儿腰就跟要断了一样,看来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帮我约见女王……”
“爸!”
门外人拍门听不到回音,竟然急得直接冲了进来,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看的庄立树心头起火,还没出口训斥,庄家大儿子竟然不顾外人在场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他面前。
大儿子仿佛见到什么惊恐的东西,瞳孔放大,涕泪横流:“爸!爸!!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庄立树大儿子庄云,论辈分跟已故国王爱德华差不多,但年纪比人家大得多,他是庄立树跟夫人的第一个孩子,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这个蠢货即使每次被自家老子料理的哭爹喊娘,但是因为有个好爹,外面人都买他的胀,他在家伏低做小惯了,也乐意听人奉承收人礼物。
今天——不知道哪天,他不太确定,他某位从未谋面又有求于他的朋友送给他一份礼物,并再三强调,“令尊一定会喜欢的。”
然后他就在自己的宝贝中间看见一个哨兵。
满身是血、形容狼狈、身带镣铐、奄奄一息。
如果死的是一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关键她不是普通人。
庄云曾在宴会上看着她拥着女王跳舞,也知道女王封她为塞巴斯蒂安公爵,更知道女王为其奔赴前线的密闻。
他吓的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是泪还是汗,来不及观察庄立树跟助理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兀自颠倒的诉说着:“……我也不知道,前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一下去,突然多出一个人……”
庄立树身形一晃,扶着桌子头晕目眩,助理着急道:“先生,怎么样?要不要请家庭医生?”
他无力的摆摆手,等身上因为惊吓而卸去的力气回来,这才揪着逆子的头发狠狠甩了几下,“人呢?”庄立树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问你人呢?”
庄云又痛又慌:“在我那儿,在我那儿,我见她情况不好,立马喊了医生过去。”
“那就是还没死,还没死,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庄立树甩开他的头,手撑着桌子绕了一圈,但越绕越乱,太阳穴更是突突直跳,跟他带有杂音的衰老心脏一起演变成死亡奏鸣曲。
邢鲲被抓,没关系。
灿灿失踪,也没关系。
总归不痛不痒。
但和冬要是死在庄家——庄立树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那他们就彻底完了。
能屠自己兄长满门的女王,会怎么替自己的伴侣报仇呢?
庄家想活命,只有王座上换个人。
换那个一直被当成饵吊着众人胃口,生死不知的王子。
这无异于普琳鱼死网破。
真的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吗?几乎同时,庄立树脑海中就冒出一个念头:要是女王不知道和冬在庄家濒死呢?他的心因为这个可能怦怦直跳,直到胸口揪痛,助理见状慌忙找来救心丸,手忙脚乱的端来热水,但庄立树只是摇头,一把将药吞了进去。
药物给了他力量。
“你去,看看都有谁知道……”
第115章 庄云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放着庄立树送过去的人不用,倚重跟自己如……
庄云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放着庄立树送过去的人不用,倚重跟自己如出一辙的东西,明明闯了大祸也知道害怕,拍门求老父亲的时候涕泗横流狼狈不堪,但偏偏就是该注意的地方一个不做。
助理还没出门调查,庄大少喜欢凌虐‘性伴侣’的传闻就已经有了市场。
关键接触过和冬的人太多,一时也无法锁定泄密人选——其实助理甚至怀疑是因为庄云平日对他们管理宽松,这些泄密的人也并没有意识到说主家闲话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好在众人早习惯了庄云的荒唐糊涂,又碍于庄家权势只在背后小声嘀咕还没大范围传播,助理又是约人密谈敲打又是费心挑选替换,短短几日将庄云身边人换了个全乎,这才勉强放下心来,约见替和冬会诊的医生。
医生是庄家的老熟人,替政客善后也没多少道德,对和冬身上的伤见怪不怪,跟助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没希望。”
第二句:“致这人深度昏迷的根本不是外面看着唬人的凌虐痕迹,而是自残伤。”
他指着病人的手腕说:“手腕、脚踝甚至连锁骨处都有骨痂,明显多次骨折,伤口呈现锯齿状……不排除是否使用电子镣铐。”
“牙齿损坏,右下第三磨牙直接没了,还有这个,你看她腿上的疤,看这个刀口形状,这一看就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助理一看,疤不长,大概十公分左右,医生说根据疤痕增生情况,初步判断是类似水果刀一类尖锐物体制造的痕迹。
“很深,我认为是刺到了大动脉,人只有出血量达到一定程度,面部才会成呈现出这种灰青色。”
知道和冬情况不好,但真没想到能差到这个地步。
助理看着安然躺在病床上的哨兵,无法想象她被人转移到庄云家里前到底遭遇了什么,这位不是应该在远离首都星的那个被护的跟铁桶一样的驻地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受这么重的伤,难道女王一点都不知晓?还是……知道了却想借此嫁祸庄老先生,铲除异己?
毕竟庄立树派邢鲲查探二王子雅各布一事确实是存了点心思,万一触碰到女王逆鳞呢?这位女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医生见助理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搅,坐在旁边等待片刻,直到对面人说:“她存活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才站起身:“一半,不对,真要说起来的话应该只有三成,这还是看在她身体素质极佳的情况下,这人绝对经受过训练,普通人没这个心志,她要是一心求死,我只能拖着用营养液吊命。”
助理的心一沉,跟在庄立树身边多年,他就是总理最得用的手杖,怎么不懂他心中所想?
……要是和冬真死在庄云这里,可是个大麻烦。
“好好看着,一有情况立马跟我汇报,”助理边说边离开房间,医生微微欠身恭送,走到门口本以为送走这尊大神,谁知道助理又跟不放心一样转身,下令:“从现在起,你留在这里看护,没有我的口令,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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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立树现在没有心思追究这人是怎么来的,也不想去管那个遥远偏僻的一号驻地是不是发生了叛变,他只想渡过眼前这一关。
“先生,需要继续求见女王吗?”助理问。
普琳西斯明显是想抻着人,即使庄立树在发现灿灿失踪后第一时刻就上门求见,就算接到和冬这个炸弹被炸得头昏脑胀也坚持一次不落,但她就是次次都忙,次次不见。
庄立树头顶犹如悬挂着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明知道这是君主的手段,明明跟王室的人也斗过几个来回,但深夜惊醒还是止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心慌。
君弱臣强。
君强,臣就必须弱。
这是政治世家言传身教给他的解决此次危机的答案。
但庄立树就是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呢?从青年开始,他刚展露出废除王室的苗头就被父辈打压,被人按着头过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那些人都死了,熬到王室内斗,刚钻出地洞舒展一下身体,谁愿意再回去?
他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继续放低姿态,求女王开恩,女王释放灿灿,他收敛势力缩居家中,等待头上那位下台。
助理也知道,所以在人挣扎犹豫的时候讲和冬的情况:“不太乐观,医生随后找来精神治疗师检查,哨兵精神世界封闭,她精神世界原本就受过重创,即使女王请人勉力医治也不过堪堪稳定,现在……”
助理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直到把庄立树目光吸引过来这才说:“要是再晚两天,不排除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庄立树猛然抬头,皱眉:“真的?”
助理保证:“千真万确。”
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在人还没彻底死透之前跟女王磕头认错,然后再放出驻地遇袭的消息,要是操作得当说不定庄家还能成为救了和冬的大功臣!
康庄大道摆在眼前,庄立树沉吟片刻,刚抬手示意助理近前,门外就传来通传声。
庄立树手一顿,只听下人道:“格林公爵求见。”
库帕来了。
他带给庄立树一个礼物。
格林公爵仍旧一身贵族装束,不过今天打扮的隆重点,细看下来与女王登基那天一模一样,这是夸耀封地、武力的戎装,即使星际时代地盘扩张的差不多早就没什么仗给他们打,戎装早被当成礼服,但庄立树还是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陡然站起身,只听库帕笑吟吟道:“本来是想送过来给您的,但是路上遇到大公子,一听见是女王最喜爱的宝石,他紧赶慢赶的就送了过去。”
库帕叹息:“老先生,有大公子这样的孝子,你还愁什么?”
庄立树暴怒,拍桌骂道:“毛头小儿,敢在我头上撒野,你给我等着!”
说完,训练有素的守卫已经冲进来,反剪其双手压在桌子上,助理上前一踹腿窝,直接让人朝着庄立树跪了下来。
这是个极其屈辱的姿势,脸贴着桌面、膝盖跪在地上,可一向自尊心极强的库帕却只是大笑。
笑声中是庄立树的怒吼:“把庄云这个孽畜给我压回来!”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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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琳正由侍女按揉着头皮,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头总是隐隐作痛,即使闭目休息不管公务也没缓解,医生过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星际时代,人类攻克了龋齿、控制了癌症,但仍旧对偏头痛毫无办法,只有热疗和按摩才可以稍稍抚平发作时的痛楚。
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主人的状况影响异常焦躁,经常显出本体在宫殿里横冲直撞,属于黑暗向导的威压让整个王宫的哨兵都处于紧张状态。
“要是塞巴斯蒂安公爵在就好了。”
里奥偷偷嘀咕,跟宫殿里值班的侍从交换眼神,却又在下一秒默契的错开。
——女王在伴侣那里犯了错,至今仍旧没取得对方谅解,这是整个宫殿心照不宣的秘密。
里奥跟在普琳身边这么久,也就见到她迟疑那么几次,而且每一次都是因为和冬。
因为在乎所以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