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俯晴流
这倒是个妥帖折中的办法,虽然“不知”她是谁,但看这仪仗,定然是个有些实权的殿下。
孟琼嘴角噙着一抹笑,问她道:“慕兰时?敢问令堂可是司徒大人?”
“回殿下的话,正是。”慕兰时长睫垂敛下来,答道。
孟琼挑了挑眉,笑意自眼角眉梢漫延开:“早闻慕大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啊。喏,还是六儿介绍给本宫的,正好她也在车上。”
慕兰时闻言,额前青筋猛然一跳。
第65章 065
“阿珚——”孟琼背转过身,便去叫车上的人,“正好碰见新任秘书郎,何不下来见一见?”
言讫,孟琼笑盈盈地转过来,对着慕兰时轻轻一颔首:“慕大人,此番恐不是第一次进宫,可曾见过我这六妹?”
慕兰时乃是司徒长女,从小又被当作继承人培养,随母亲入宫赴宴实乃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孟珚极清脆的一声“是”,从轿中传来。她缓缓地掀帘。
慕兰时眸色深敛,声音有些闷,回答孟琼道:“兰时不曾认识过六殿下。”
孟珚甫一扶着侍女下车,便听见慕兰时这句冰冷而沉闷的话,心头如猛遭了一棒槌般沉重。
……好一个兰时不曾认识六殿下。
孟琼并未听出这句话其外的意思,她这六妹,说实在的,连她这个做姐姐的,此前她们同住在宫中,她都没有怎么留意过。
更何况是这住在平津巷里的慕兰时呢?
“哦,没见过也正常。”孟琼语气淡淡,然而这淡漠的语气,却被另外一声雀雀的音色接过了。
孟珚笑得温柔,那有异域血统的脸,教日光一照,笑起来又有如画中精怪一般璀璨动人。
“慕大人是吗?”孟珚笑着说,“既然没见过,那今日不是见了么?”
慕兰时挑眉,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抽。
“既然今日见了,那我们今日便认识,以后,若是皇姐再问起慕大人,慕大人可不能用‘不曾认识’来搪塞了。”孟珚笑意如春风骀荡,灰色的眼瞳,渐次染出日色瑰丽。
无比真诚、无比想同慕兰时结交的表情。
孟琼忽觉哪里又隐隐的不对。
孟珚虽然也是皇女,但是以她的出身、势力,想要同自己争夺这个储君之位,无异于痴人说梦。而慕兰时的身份也分外惹眼、教人眼热——但凡有点的心思的人,都想要来争抢一下这个香饽饽。
似乎孟珚的举动也不例外。但是……又不太像是皇女与臣子之间、盟友之间的交往。这种极力想要交好的表情,孟琼竟然一时半会找不到话来形容。
慕兰时淡着一张脸,冷静听完孟珚的话,半晌才道:“哦,那兰时今日便认识了六殿下罢。”
“那慕大人可要记得。”
听闻慕兰时这么说,孟珚方才紧紧绷着的心弦,骤然松弛下来,眼底的喜色晕染更甚。
她当真是欣喜的,因为慕兰时没有见了她转头就走,也没有让她滚。
孟珚平生第一次如此感激,自己这位大姐的存在。太女殿下到底还是太女殿下,光是站在这里,便能教这位经由她手驯出来的恶犬,收起自己的獠牙。
再怎么恨她再怎么不愿意搭理她,现在还不是得乖乖地同她“初次认识”?
慕兰时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权当没听见孟珚的这句话。
初次认识?那她是不是还要回敬她一句,二次报复?
孟琼狐疑地看着她们二人,目光逡巡游荡,却愈发弄不明白那怪异之感从而何来,于是决定作罢。
她开始主动挑起话头,同慕兰时寒暄。
孟琼一来是从孟珚那里听说了慕兰时的事迹,二来也有自己的亲信眼线,对这位慕氏新人家主有过调查,同慕兰时寒暄时,颇有分寸,也表露了拉拢之意。
“……殿下您对臣如此上心,当真让臣惶恐不已。”慕兰时又鞠了个躬,表达谢意。
然而,孟琼却摆摆手,又提到旁边站着的孟珚:“方才本宫也说过了,都是珚儿她告诉本宫的。当然,慕大人的名字,本宫自也听过的。”
孟珚见大姐居然又提及了一遍她,心生快意,甚至得意地微微扬起下巴,含情的桃花眼在慕兰时身上流连忘返,几乎是黏在她的身上。
她倒是想要看看,慕兰时要如何作答?
太女殿下说了,是她孟珚提及的!
“哦,兰时当真有幸!”慕兰时笑意轻浅,却只是不咸不淡地谢过。至于孟珚,至于什么期冀的眼神,她都一概不顾。
孟琼却满意慕兰时的答复。她不清楚孟珚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拉拢她的人,那就绝对不行。
两人再寒暄了两句,便借口辞过了。
慕兰时拜别二人,孟珚却说自己有事,不能同孟琼一起回去。
孟琼诧然:“六妹不同本宫一起,这是出何事了?”
“适才才想起,小十三明日就要回来了,我得回去吩咐一下宫人。”孟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露出一个浅淡的梨涡。
孟琼眸中疑虑更深:“嗯……好吧,既然如此,那本宫先自己回去就是。”
她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那老十三回来便回来,有什么好吩咐的?一天天的在军营里面摸爬滚打,早就失却了天家风范!
不过呢,孟珚和老十三交好,对她孟琼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如今正值乱世,内忧外患并起不断,手中若是没有一两个够用的武将,可稳固不了她的孟氏江山!
煌煌的仪仗远走了,慕兰时方才脸上虚挂着的笑容,立时消散不见。
她收敛容色,一个正眼都没有给孟珚,回身便走。
“慕大人!”孟珚脸上的喜色骤然一乱,她焦急地上前两步,动作比声音更为急切,“方才不是说,初次认识吗?”
慕兰时被她紧紧地攥握住衣襟,却仍旧没有回头。
“既然认识了,回头的一眼都不肯给我么?”孟珚的声音破碎,如渐断的云气。
两人如今正出在宫道之中,哪怕眼下没有人路过,但保不齐某个拐角便会有宫人出来,如此拉拉扯扯,实在危险。
“六殿下还不松开手?万一被别人瞧见了,这天潢贵胄的面子应该往什么地方搁?”慕兰时仍旧没有回头,声色冷硬。
孟珚面色同心一样,沉了下来,默默地松开了捏着的衣襟,“好,慕大人,那我松开手便是。”
慕兰时紧蹙起来的眉头总算舒展,可正抬脚欲走的时候,身后便更有一个拉扯的力量,藕断丝连一般地牵扯着她的衣袂。
孟珚还没有放手。
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松手——”慕兰时的双眼闭上复又睁开,眼角余光扫过周围,心觉这地方还是人多着,便对孟珚手下留情了。
也是,也正是仗着这里是宫道,所以孟珚才会这样寡廉鲜耻地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
“不要,我不会松手的。”孟珚语气坚定,继续道,“除非……兰时,你就回头看我一眼。看我一眼,看一眼就行——”
方才她同孟琼并立一块的时候,慕兰时都不曾给她一个眼神,这样的态度着实刺痛了她。
“看一眼?兰时还以为……”慕兰时缓缓说着,却不经意的一旋踵,衔上了孟珚的目光。
孟珚的心,霎时间又如悬吊一般,垂了起来,摇摇欲坠。
她满怀期待地看向慕兰时。她曾经和慕兰时多么亲密无间,连死生长河这样的距离都跨过来了,慕兰时再答应她,同她在一起,这样的理由总是充分而又完备的。
以为什么呢?孟珚满怀期待地看向慕兰时。
慕兰时却轻轻笑了一声,继续道:“兰时还以为,上次的力道还不够重。”
“还不够让六殿下死了这条心。”
她说这话前半句的时候,脸上分明还有些嘲讽的笑,尽管眼眸底下淬成了寒冰。
待当慕兰时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她的语气森然,面上用来讥讽嘲弄的笑意,业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肃沉的表情。
明明是在暮春初夏之交,明明是在宽阔的宫道,孟珚却感到后脊柱,攀上了一阵寒凉,几乎要直冲天灵盖一般的可怕。
她从慕兰时那双凤眼里面,再度看到了燃起来的恨意。
……同那日,她发狠地掐住她脖颈时的灼然焰色,一模一样。
她恨她,她要掐死她。
可自己,分明就从这种赎罪这种偿还中得到了快慰。
孟珚一瞬间又恍然了,竟然眷恋起彼时那种被掐住脖颈、窒息的感受。
“兰时,你恨我,我知道,但是你也要告诉我,你要如何才能……”
孟珚双目近乎失神一般地描摹过慕兰时的脸庞,可等她再反应过来时,慕兰时便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决绝地走在,同样宽敞的宫道上面。
那是一种决计永不回头的意志……吗?
孟珚默默地在心里种下这个疑问。她再度失神一般地,将手,做出掐握的形状,抚上自己的脖颈。
像是在重复那一日的场景。
一瞬间,她居然产生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想法。若是能死在慕兰时的手中,那该多好?
不……她不应该这么想。她不会死在慕兰时的手中的。她孟珚,一定是会同慕兰时一起走到最后,共白首的那个女人。
这个人,除了她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呵,太后娘娘,您以为,你今生不不进宫,便可高枕无忧了么?”孟珚眼底翻涌出暴戾,低喃的话语也愈发迷乱,“不进宫,谁来保护你呢?”
不进这皇室的谱牒,光凭她的一腔赤胆真心?光凭她对慕兰时的爱?或是说,光凭慕兰时对她的爱?
不可能!
***
“传秘书郎慕兰时进殿!”
甩开了孟珚之后,慕兰时并没有立即离宫,反倒是在路上又碰见了皇帝的使臣,让她赶紧过来面圣。
皇帝高高端坐御座,尽管居高临下,身上龙袍煌煌,可却仍旧掩盖不住他一身的病气。
那袍上的龙,到底是比他多几分生气。
老皇帝虚虚地向下一扫:“慕大人,今日,似乎是我们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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