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俯晴流
究竟是弦惊而过,还是另有人物?
方才还淡然的戚漱玉立刻色变,骤然起身。
戚映珠也立时噤声,遥遥地望向门边方向。
她们都算警惕的,这些天来私下见面、交流都会避让人,也会防着旁人在侧——若有别人在一边,对应的称呼自会改变。
戚漱玉起身后立即快步走到门边,推开房门四处张望。
然而,门外陈设一如往常,檐角挂着的风铃偶尔发出脆响,除此之外,没有丝毫异样。
谁也不知道,那弦惊的声音,究竟是弦掠,还是有人窃听露出了马脚。
戚映珠抬步,缓缓走到阿姊身边,也跟着探出个头,小声道:“是什么东西?”
“……尚不知道,”戚漱玉拧起眉头,“总之,今后你得小心些,知道么。”
阿姊不曾说清楚让她小心什么。但是戚映珠心里面明白。
阿姊说的仍旧是有关慕兰时的事情。
戚映珠默默地答道:“我明白。”
她今日来,确是为了给阿姊道别。不管如何,她也得给阿姊一个心安。
她说她明白。
戚漱玉重又摇了摇头,叹口气,垂下眼睫:“还有别的事么?”
“没,”戚映珠缓缓开口,本想再轻松一点开口说道别,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别的,“阿姊,此后回去,希望你能帮帮妹妹,在母亲……在她们面前多说几句。”
说完这句话,戚映珠故意停顿了片刻,等待戚漱玉的回答。
然而戚漱玉没有回答。
气氛骤然陷入静默。
戚映珠明白阿姊不想回答,因为给不出回应。
……但是,阿姊不是同样没有拒绝她么?
她这么想着。
“或是说,少说几句。”戚映珠再补充道。
哈。
先让她多美言几句,她不搭话,便让她少说几句是么?
戚漱玉默然,“还有别的事情要说么?”
戚映珠哽了哽,道:“有。”
“说。”
戚映珠问得直白:“阿姊,我们还有多久时间?”
戚漱玉方才如凝金冻玉一般的面容骤然有了裂隙。
她笑了,转过身来看着戚映珠,说道:“此事,或许取决于你。”
戚映珠怔愣片刻,无奈地勾唇笑了笑。
好一个取决于她。
“沧州之事一过,映珠便会给一个回复。”她笃定地道。
也算是给阿姊一个明确的答复。
那个时候,她必须做出选择。
——沧州事了,慕兰时定会节节高升、平步青云,到了那个时候,其实选择也不一定是她能够选的了。
彼时,只是回到自己本来的路上罢了。
那么,她好好地珍惜和慕兰时接下来的日子就够了。
明知前路如何,却依然不肯放手、不肯离开。
有些时候,戚映珠也自叹于自己的顽固。
……无论如何,她也擦拭不去慕兰时在自己脑海中印下的痕迹。
***
同戚漱玉告别之后,戚映珠便回来寻慕兰时,两人还得去和镖队里面的人打招呼。
虽然是林惊寒邀请她们过来,但款待了这么些日子也有恩情。
“各位……”慕兰时面带微笑,对着镖队的每一个人挥着手,“这些时日感谢诸位款待,倘若你们有空赴京,应某定然好好款待。”
众人全都眼睛含笑,一一应了:“好!多谢应姑娘!”
“真的吗?其实这么多年,我都从来没有去过京城啊!”一男子大大咧咧地叫着,“应姑娘,你住在什么地方,到时候我们镖队路过的时候,顺道过来拜访您呀!”
周三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尴尬地笑着说:“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我们镖队什么时候才能去京城呢!万一那时候东家催得急,我们没有空拜访应姑娘呢?”
那被捂住的男子闷闷地反驳:“……万、万一嘛!难道周三,周三你去过京城?”
周三不说话,只是将手掌心捂得更紧了,一点儿声音都不让此男冒出来。
五姑今日仍旧一袭白衣,她觑了眼周三,便也开口了:“应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不过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此行山高路远,还望应姑娘、兰姑娘,千万珍重!”
五姑开了头,镖队的人便跟上了,纷纷说了自己的祝愿。
只是这其中有个人默然,一直站在人群队列的后面,既不上前,也不说话。
是林惊寒。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慕兰时早早地就注意到了这个藏在人堆后面的林惊寒。
她琢磨着自己要怎么开口,才能劝劝她。
或是不开口了。
慕兰时鲜有地觉得情感难以处理的时刻。
前世她独爱孟珚一人,眼底除了她之外再无旁人,而那些嘴上说着“倾慕”她的人,又有几个人单纯地是为了她这个人而来,不是贪图她身后的世家?
慕兰时太知道这些倾慕她的人贪图什么,所以应对起来得心应手。可是这一世面对林惊寒的时候,她却觉得有些纠结了。
她和林惊寒的相遇是在荒郊野岭,她是落难的人。
林惊寒也许能够猜到她是什么世家中人——但是她的喜欢显然不是为此,相较于别人,她的情感太纯粹了。
……那还是不说为妙。
慕兰时琢磨着。
殊不知,慕兰时正准备离开时,一直站在最后的林惊寒忽然鼓起了勇气,拨开人群主动地来到慕兰时的眼前,叫她的名字:“应时。”
慕兰时怔怔地回望。
清凌凌的凤眼中倒映出女人严肃、认真的神情。
慕兰时还是第一次听林惊寒这么当面叫她的“大名”。
在她的跟前,林惊寒从来都是羞赧地、慎重地唤她应姑娘。
慕兰时微微一笑,说:“林姑娘,还有您。”
瞧呐,她都叫她的大名了,可她怎么还叫她“林姑娘”?
真是从头到尾的客气!
“那日我从山崖下滚落,倘若没有您,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幸而遇见了您,您带我们到驻地来,”慕兰时语气温和,“也认识了不少人。”
“这些都是我在京中不曾遇到过的人、事。”
慕兰时说话的嗓音如清泉击石,她说得轻巧。
但也是实话。她在京中时,的确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事。也没有遇见如林惊寒一般“稚嫩”的要同别人竞争的人。
林惊寒本来默默给自己心中鼓劲,说等会儿同应姑娘说话时一定不能露出异样——她甚至做好了应姑娘为了避嫌,不搭理她的准备。
毕竟应姑娘和兰姑娘是天生一对,一位是乾元君另外一位是坤泽君。应姑娘一来大概很爱兰姑娘,二来或许还不能接受两位乾元君在一起。
但慕兰时并未不搭理她,仍旧客客气气地感谢她。
最感谢她。
“哎,没事的,一点点举手之劳罢了,”林惊寒脸微微发烫,一点点赧意悄悄地爬上她的脸颊,“应姑娘言重了。”
慕兰时看出她的拘谨,一句话不说,只是面上含笑。
秋日的阳光灿烂却不灼人,温暾地笼罩大地。
林惊寒却觉如芒在背,她慢吞吞地摸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竟从袖下取出了一个印信似的章,缓缓走上前,递给慕兰时。
“……这是什么?”慕兰时诧异地看着林惊寒递来的青铜印信。
这个印信并不大,约摸掌心大小,四角铸着辟邪兽纹,最中心深深地刻着盘蛇吐信的纹路,打磨精致。
还不待林惊寒回答,周三就在旁边“嗷”了一声,惊呼道:“林惊寒,林老六,你做什么呢!怎么把这个东西随身带在身上呀?你上次不是跟我说好好地收起来了么?”
林惊寒皱眉,回过头瞪了周三一眼,哼哼道:“你也不想想你上次问我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又是什么时候?说话别那么咋咋呼呼的!”
她训斥道。
周三委屈地撇撇嘴,小声嘀咕着:“说我聒噪,可是平时和我拌嘴的人不就是你么?好好好,我闭嘴就是了!”
让周三闭嘴后,林惊寒转回过头,给慕兰时解释这个盘蛇印信究竟为何物。
慕兰时耐心地听着。
“应姑娘既是京城人氏,恐怕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这个印信,是我前年途径禹州得到的。您可别小瞧了这印信,若是有它,莫说是在大祁,凡是在这中州之境,都可称一句‘畅通无阻’。”
五姑在侧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意间惊呼道:“惊寒,这可是你走南闯北的护身符!”
慕兰时闻言将眉头一挑,同样意识到林惊寒接下来要做什么,打断道:“此物如此贵重,我不能……”
“不,贵重之物自然要送给值得的人,”林惊寒含笑,“就像护身符,也要给应该护的人。想来应姑娘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万一再遇到什么劫匪,拿着这个印信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慕兰时依然摇头拒绝:“此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将林惊寒的手推了回去,然而林惊寒的手却也执拗地悬空,不肯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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