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但误标记太后 第203章

作者:江俯晴流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复仇虐渣 GL百合

很好。

她想。

这盆花,现在,终于又顺眼多了。

自封赏大典后,京城的空气便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所有人都看得出,新晋的中书令与摄政公主,已是帝国政坛上冉冉升起的两轮骄阳,且同属东宫一派。太女的地位,看似已稳如泰山。

只有身处棋局中心的人才知晓,那看似稳固的冰面之下,早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

这一日的紫宸殿小朝会上,这份裂痕,终于第一次被摆上了台面。

议题,是关于岭南善后。

就在诸部尚书为此争论不休时,一直沉默的摄政公主孟珚,忽然出列。

“父皇,长姐,诸位大人,”她的声音清冷,却瞬间压过了殿内所有嘈杂,“岭南乱局虽平,但儿臣以为,祸根未除。”

皇帝抬了抬眼,示意她继续。

“儿臣的‘夜枭’于岭南截获乱党密报,顺藤摸瓜,已查明东海戚氏余孽流窜至禹州,依托当地药庄为据点,囤积粮草,联络旧部,意图再起。”孟珚的声音掷地有声,“此乃心腹大患,若不根除,恐成燎原之势!”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三皇子孟瑞立刻悍然出列:“一派胡言!区区盐枭,不过乌合之众,早已在惊雁峡化为灰烬,何来余孽?瑶光皇妹,莫不是为了再立新功,在此危言耸听?”

“三哥慎言。”孟珚冷冷瞥他一眼,“军国大事,岂是儿戏?人证物证,稍后便会呈上。倒是三哥你,对乱党之事如此轻描淡写,不知是何居心?”

一句话,便将孟瑞噎得满脸通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御座之右的太女孟琼。此事已不仅是军务,更是国策,最终决断,还看储君的态度。

孟琼的脸上依旧是那副雍容完美的储君仪态。她缓缓开口,声音温和:“瑶光所言若是属实,确系动摇国本的大事。父皇,儿臣以为,当派一员干将,领雷霆之师前往禹州,查明实情,将乱党一网打尽,以安天下。”

她的表态,无懈可击。

孟珚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长姐所言极是。”她顺势躬身,“只是,领兵主帅的人选,至关重要。此番前去,非大才不能胜任。”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不经意般,落在队列前方的慕兰时身上。

“儿臣,举荐一人。”

“中书令,慕兰时。”

那一瞬间,慕兰时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太女与三皇子两方的视线,如利剑般,尽数刺在自己背上。

孟珚的声音继续在殿内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重无法挣脱的枷锁。

“慕大人于岭南一役,已尽显其经天纬地之才。她最熟悉乱党行事作风,由她领兵,必能事半功倍。此乃国之幸事。”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以国之名义,堂皇摆在金殿之上,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阳谋。

慕兰时出列,跪倒在地,声音听不出喜怒。

“臣,遵旨。”

皇帝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他看着自己这几个各怀心思的子女,看着阶下那个不动如山的年轻权臣,缓缓道:“既如此,便封慕兰时为‘平叛都督’,总领禹州一切军政要务。即日整顿兵马,择日出征。”

“退朝。”

随着内侍官一声悠长的唱喏,这场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小朝会,就此落幕。

百官散去,慕兰时与孟珚一前一后,行走在出宫的白玉阶上。

“慕大人,”孟珚在她身后,悠悠开口,“此去禹州,路途遥远,万望……多加保重。”

慕兰时没有回头。

“谢殿下挂怀。”

她知道,这句“保重”之后,隐藏着多少杀机。

朝廷的兵马,是为阳谋。

而她孟珚藏于暗处的“夜枭”,才是那真正索命的阴谋。

***

自领下“平叛都督”帅印的那日起,中书省,便成了整个大祁最繁忙的所在——

中书省的烛火,已燃了五天四夜。

铜漏里的水滴,和窗外的落叶,是这间压抑官署里唯一还在流逝的东西。慕兰时放下朱笔,殿中堆积如山的文书终于见了底。

她没有揉眉心,也没有显露出一丝疲态。只是伸出手指,捻起一滴从烛台上滚落的、滚烫的蜡油。

灼热的蜡油在指尖凝固,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唯有这种痛楚,才能让她在那近乎崩裂的、焚心蚀骨的焦虑之下,维持住最后一分清醒。

她展现出的、那种近乎非人的冷静与效率,让所有人都相信,禹州的那些所谓“余孽”,在这位战功赫赫的年轻权臣面前,*不过是如同岭南乱党一般,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无人知晓,在这份冷静的表象之下,是何等焚心的焦虑。

孟珚的“阳谋”,已将她死死地钉在了这架名为“国家公器”的战车之上。她一日不发兵,便是抗旨不遵;可她一旦发兵,那支听从她号令的大军,便会化作刺向戚映珠的最锋利的剑。

她被困在了自己的权势里。

第五日的黄昏,当她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书,揉着发胀的眉心时,瑶光公主府的鎏金请柬,被内侍恭敬地,呈到了她的案前。

请柬以最上等的描金鸾凤纹蜀锦制成,字,是孟珚亲笔所书,笔走龙蛇,锋芒毕露。

言辞却极尽温和——“为慕都督践行,预祝旗开得胜”。

邀她于今夜月上中天时,过府一叙。

地点,依旧是那座名为“沁雪”的暖阁。

慕兰时将请柬置于烛火旁,看着那流光溢彩的锦缎,在火光下,反射出冰冷而诡谲的光。

阳谋之后,阴谋已至。

她知道,这是孟珚留给她的、最后的时间。孟珚要在她亲率大军,离开京城这座权力中心之前,与她做一次最后的、彻底的了断。

今夜这场宴,是鸿门宴,更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审判场。

晓月看着慕兰时沉静的侧脸,眼中满是担忧:“大人,公主殿下这……”

“去为我备下朝服。”慕兰时淡淡地打断了她。

“大人?!”晓月大惊失色,“您……您真要去?这分明是……”

“我知道。”慕兰时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半分波澜。

她当然知道。

躲,是躲不过的。

与其被动地,带着这根悬在头顶的、随时可能落下的绞索,去往禹州,不如……主动地,将自己的头,伸进去。

利用她为自己设下的这个“局”,来走一步,只属于自己的、险中求胜的棋。

这是唯一的机会,能逼孟珚亮出所有底牌,也是她唯一的机会,能在那张天罗地网撕裂开的瞬间,找到通往禹州的那条、唯一的生路。

“你留下。”慕兰时对晓月吩咐道,语气不容置喙,“无论听到什么,今夜,都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她转身,步入内室。于一处极为隐秘的暗格中,取出一套玄色的、便于行动的夜行衣,以及那个被锦囊包裹的、坚硬冰凉的印信——是林惊寒给她的那个印信。

她将它们,妥帖地藏在了前去赴宴的华美朝服之下。

而后,她召来了阿辰。这个女人,也该派上她的用场了。平时让她驾马,也是屈就她了。

“一个时辰后,”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铁,“让‘惊蛰’全体,于城西三十里的渡口集结,备好快马与行囊,等我的信。”

那影子无声地一躬到底,最后终于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

慕兰时回到镜前。

镜中人,身着锦绣朝服,是权倾朝野的中书令。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层光鲜的壳之下,是利刃,是剧毒,更是足以调动千军万马的虎符。

慕兰时的目光掠过镜中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最后落在了窗外:

夜风猎猎,庭院里那棵不合时节的老梅,却开得如火如荼。

她没有犹豫。

转身,推窗,折下枝头开得最盛、最艳的那一朵,任由冰冷的夜露沾湿了指尖。

再回到镜前时,她的手中多了一抹本该在雪中的红。

慕兰时抬手将那枝红梅小心翼翼地簪上了自己发髻。

动作轻柔,仿佛不是在佩戴一件饰物,而是在完成一个最重要的誓言。

华服之下,是杀机。

鬓角之上,是情诗。

她对着镜中那个头戴红梅的自己,缓缓地抚平了朝服上最后一道褶皱。

***

月上中天。

瑶光公主府门前,车马停稳。

空气中,那股属于孟珚干冽如冰晶的信香,无声地昭告着狩猎的开始。

慕兰时抬头,看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华美府邸,神色平静,如赴一场最寻常的宴。

她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灯火依次在她的背后迤逦开来。

她要将自己这件藏着利刃与毒药的“礼物”,亲手送进这一座为她而设的金碧辉煌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