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但误标记太后 第202章

作者:江俯晴流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复仇虐渣 GL百合

“大当家!!”

姐妹二人脸色剧变,猛地起身冲出屋外。

只见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族人,浑身是血地从院墙上翻了进来,继而滚落在地。他的胸口插着一支属于军中建制的黑色羽箭。

“岭南……岭南……”他口中涌着血沫,眼中是极致的恐惧与绝望,“全……全完了……方承义死了……赤水……赤水江上,全都是火……”

他的头猛地一歪,再没了声息。

那未尽的话语却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瞬间劈中了院中的每一个人。

方才还沉浸在胜利幻想中的三叔公与一众年轻人,全都呆立当场,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震惊之后,便是巨大的恐惧与愤怒。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些世家子,没一个好东西!”三叔公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石桌上,“那个慕兰时!好狠毒的心肠!竟然用火攻!”

“幸好!幸好映珠还没嫁给她!”另一个年轻人带着几分后怕地喊道,“这要是真嫁过去了,指不定哪天,我们都得被她,连皮带骨地吞了!世家的人,就是这个死样!”

鄙夷、咒骂、庆幸……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戚映珠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发抖。

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没有空白,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甚至冷静地分析出了这场惨败的所有后果:东海戚氏积蓄了十年的力量,毁于一旦;他们暴露了,禹州不再安全;而她自己,也从一枚有用的“棋子”,变成了一枚无用的“弃子”。

前世她身为太后,于朝堂之上听过的更糟糕的战报,数不胜数。她早已习惯了在第一时间,评估损失,计算得失和筹谋对策。

可这一次不一样。

当她的理智为她剖析完所有利弊之后,那个唯一的、也是最残忍的结论,才如同一把迟来的、生锈的钝刀,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割开了她的心脏。

是她。

那场火,是她放的。

那个她曾允许进入自己身体、抚慰自己灵魂、甚至愿意与之同死共葬的人,用一场最辉煌、也最冷酷的胜利,亲手将她与她的家族,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依旧站得笔直。

只是无人看见,她垂在身侧的袖中,那只曾被慕兰时温柔包裹过的手,指甲,早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泥土里,洇开一小片,那是与石榴花同色的暗红。

第126章 126

岭南捷报,是八百里加急卷起的烟尘,混着塞外的风霜,滚过帝京层叠的檐角,终成一道惊破天穹的敕令。

太和殿之上,当那份详述“惊雁峡之战”的朱笔奏疏被宦官以近乎咏叹的声调诵毕,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能压折梁柱的死寂,笼罩了整座金殿。

死寂旋即被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浪撕裂。

慕兰时垂首跪于金阶之下,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敛去一切神色,却感到无数目光如芒刺在背,或审视,或艳羡,或忌惮。

她能感到御座之右,那道垂下的珠帘之后,身为储君的太女孟琼,投来了七分嘉许三分探究的视线,如淬了暖意的寒冰,审度着她这枚新得的棋子。

她亦能感到,阶下另一侧,那位素来与孟珚不睦的三皇子孟瑞,周遭的空气几乎凝成铁石。

这场胜利,早已超脱了军事的范畴。它为东宫的天平上,添上了一枚浸血的、重逾千斤的砝码。

而她慕兰时,无论情愿与否,都已被这场泼天大功牢牢地烙上了东宫的印记。

皇帝的封赏随之而下,其隆重优渥远超众人所料:

“……瑶光公主孟珚,智勇超群,功在社稷,晋‘摄政公主’,赐金印,参议朝政……”

“……中书丞慕兰时,谋国之才,栋梁之器,擢升‘中书令’,总领中书,百官表率……”

中书令。

这可是中书令。

位同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与孟珚一并叩首,额头贴上冰冷的地砖,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臣(臣女),谢陛下隆恩。”

当晚,宫中设宴庆贺大捷,君臣尽欢,歌舞升平。

慕兰时周旋于一波又一波前来道贺或试探的同僚之间,杯中御酒换了数盏,却未曾真正沾唇。她厌恶这金玉堆砌的浮华与窒息。

上辈子已经见过够多。

宴至中途,她寻了个更衣的由头悄然离席,行至殿外回廊下。

夜风裹挟着寒意,吹散了些许酒气,也吹散了殿内那令人窒息的繁华。

可慕兰时没冷静多久。

“慕大人,别来无恙。”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语调里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却字字清晰。

慕兰时转身,孟珚正持一盏琉璃杯,斜倚朱红廊柱,含笑望她。公主的繁复礼服已被换下,只一袭绣银色暗纹的玄色常服,月华流淌其上,愈显其风姿冶丽,也愈显其权柄迫人。

随着她的走近,一股极淡、却如冰棱般锋锐的信香,无孔不入地侵入鼻息。

那是干冽的冰晶之味,寒意凛然,无声昭示着其主人的矜贵与不可冒犯。这味道,慕兰时并不陌生。

“殿下。”慕兰时颔首为礼,声音听不出半分波澜,藏在袖中的手,却下意识地蜷缩。

“此番岭南大捷,你我二人,可谓满载而归。”孟珚晃着杯中酒液,目光迷离,一步步踱至慕兰时面前。距离近得吐息间温热的酒气都仿佛能灼伤彼此的肌肤。

“如今,你为中书令,我为摄政公主。兰时,”她忽而改了称呼,声音压得极低,如情人耳语,“这朝堂之上,还有何事,是你我联手办不到的?”

那声音如羽,搔刮着耳膜。

慕兰时看着她,未置一词。她看见孟珚微敞的领口,月色下的肌肤,白皙如雪。

“慕大人似乎不胜酒力?”见她不语,孟珚笑意更深。她伸出手,似是要为她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落花,指尖却若有若无地,朝慕兰时的喉头滑去。

那动作,充满了暗示与试探。

她在试探,这具曾为她疯狂战栗的身体,是否还记得旧主。

然而,慕兰时只是平静地向后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轻描淡写,却如一道天堑,瞬间将那沸腾的暧昧斩断,重新凝结为冰。

孟珚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只触到一丝冰冷的夜风。

“谢殿下美意。”慕兰时的声音清冷如初,仿佛方才那场无声的情|欲交锋仅是一场幻觉,“只是臣长途跋涉,又骤受君恩,诚惶诚恐,实已疲累。改日,定当备上薄礼,亲自登门请罪。”

拒绝的话说得滴水不漏,礼数周全得无可挑剔。

可孟珚唇边的笑意,却在那一瞬间,寸寸碎裂,终至无痕。

她缓缓收回手,握紧了琉璃杯。

她看着眼前的慕兰时。这张脸,分明未变。可那双眼睛,却变得如此陌生,像一口冰封千年的古井,再也映不出她的倒影。

“好,”最终,她吐出一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那本宫,便在府中静候慕大人大驾光临了。”

说罢,她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转身,头也不回。那袭绣着银色暗纹的衣角划过廊柱,决绝得,像一把淬了寒光的刀,没入夜色深处。

慕兰时静立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她知道,从她拒绝的这一刻起,孟珚所有的耐心,都已耗尽。

一场真正的、为你死我活的狩猎,即将开始。

***

东宫,承乾殿。

这里的空气与瑶光公主府的冶艳奢华截然不同,永远弥漫着一股陈年书墨与冷质檀香混合的肃穆。宫人行走悄无声息,连呼吸都仿佛被这沉重的寂静压低了三分。

太女孟琼正临窗而立,亲手修剪一盆君子兰。

她身着素雅宫装,未施粉黛,姿态娴静端庄,一举一动皆如礼教范本。作为大祁未来的继承人,她早已将自己打磨成了一尊毫无瑕疵的玉器。

她的心腹谋士杜先生侍立一旁,轻声回禀今日朝会动向。

“……陛下对二位殿下的封赏,恩遇之隆,已是本朝未有。百官皆以为,此乃东宫鼎盛的吉兆。”

孟琼手中的银剪,利落地剪去一片枯叶,声音温和:“瑶光功劳甚伟,父皇的封赏理所应当。有她相助,我东宫的根基也愈发稳固。”

语气是长姐对妹妹的欣慰,也是储君对肱股之臣的嘉许。

然而,杜先生却微微摇头。

“殿下,恕老臣直言。”他躬身道,“陛下赏给瑶光公主的,恐怕不是助力,而是一副枷锁。赏给您东宫的,也非坦途,而是一道裂痕。”

孟琼修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先生何解?”

“殿下,”杜先生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国无二主,日无二日。您是‘太女’,是未来的君主。而‘摄政公主’……‘摄政’二字,本身便是对储君之权的僭越。陛下此举,看似恩赏,实则是在您东宫的天空上,亲手升起了第二轮太阳。”

他继续道:“一山不容二虎。从此,您与瑶光公主在政务上必有掣肘。二位越是相争,陛下的龙椅便坐得越安稳。这,便是帝王之术。”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唯有窗外风过殿角铜铃,发出一阵空洞寂寥的声响。

许久,孟琼才缓缓地,重新举起银剪。

她看着那盆君子兰。在两片舒展的绿叶间,有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苞,充满了生命力。

她的剪刀,轻轻探了过去。

银剪合拢,发出一声清脆而冷酷的断音。

那枚最有希望开出绚烂花朵的蓓蕾,连同旁边另一片枯叶,一同应声而落。

“杜先生多虑了。”

太女的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半分情绪。

“瑶光是本宫的亲妹妹。姐妹同心,其利断金,何来掣肘之说。”

她说着,将剪下的花苞与枯叶一并扫入玉盂,仿佛那曾经最有希望盛放的生命,与早已枯朽的败叶,并无不同。

杜先生看着这一幕,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闪过一丝更深的寒意。他躬身告退,无声地退入殿外阴影。

孟琼依旧静立窗前,看着那盆被自己修剪得“干净”了许多的君子兰,脸上终于缓缓露出了一丝真实的、冰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