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俯晴流
循声而去,只见花丛之间,枝叶在月色下微微颤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音于她而言,实属陌生——她五感通明,其次丘园也有人把守,若有什么意外,她第一时间便能知晓。
那窸窣声像银针坠入雪地,在她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慕兰时敛了心神,屏气敛*息,缓缓靠近。
素手按上袖中匕首的刹那,忽见西府海棠簌簌摇曳,抖落满地碎银——竟是个蜷作团子的小人儿。
粗麻短褐裹着单薄身躯,倒衬得那双葡萄似的眼愈发明亮。小脸上泥印纵横交错,偏生睫毛沾着星子般的光,随颤抖的幅度簌簌扑闪。慕兰时眉峰微挑,借着花枝筛落的月华,终于看清那张挂着薄霜的小脸。
不就是嘉嘉么!
霜白广袖翻飞间,小丫头已被拎着后领悬在半空。软薄花瓣扫过冻红的鼻尖,惹得对方猛吸溜鼻涕:“大、大小姐……阿嚏!”
嘉嘉穿得有些薄,还吸溜着鼻涕,似是冻着了。
慕兰时皱眉,这可不行,于是她先压下心头的疑惑,将人带到避风的游廊下。
她将人转到靠里避风处,又弯下腰耐心地问嘉嘉说:“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府里面的宵禁时间忘记了么?”
游廊朱漆栏杆尚存余温,分明是白日里用银丝炭烘过的。慕兰时将人按在暖处,指尖拂过粗粝衣料时倏地收紧——这绝非慕府规制,倒像是……城外流民穿的芒屩布衣。
嘉嘉有些嗫嚅。
不过慕兰时本来就无意责怪她,随便说了两句,便准备指路让她回去了。
“还有你这衣服,今日怎么穿得这样少又这样薄?”慕兰时皱眉,眸光落到她衣服上,忽而更疑惑了。
她们慕府向来宽厚,给仆役们分发的衣物,虽说不上是绫罗绸缎,用的也是柔软厚实的棉麻之料,触手温和,冬日里也能御寒保暖,断不至于让下人穿这般粗陋的衣衫。
嘉嘉慢吞吞的,这时候才说:“大小姐,是这样的。嘉嘉是从婆婆家那里回来的。上次,您不是帮了我的忙吗?后来我有事回婆婆家一趟,把这事告诉给了婆婆,婆婆便说感谢您,托我把这个带给您。”
“以前林夫人在的时候,她会严格看我们这些人去哪些地方,不让我们乱跑,就是担心我们去告状,”嘉嘉还在小声地解释,“我害怕在其它地方碰不到大小姐您,而自己又有些粗手粗脚的,担心把这药搞丢,就想着今天早些来找您。”
慕兰时的神色忽而柔软下来,当然,她本身也没有什么火气。
原来这小鬼头大半夜的不回房间里面待着,竟然是为了给她送药来?
“没事,那林霞润已经被我撵走了,此后若还有人欺负你,尽可来告诉我。”话音刚落,慕兰时眼底便闪过一丝暗色。
不告诉也没关系,等过了谷雨,她便让这慕府中再无蛀虫。
嘉嘉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听慕兰时这么说,立刻就笑逐颜开,哪怕鼻涕都还在冻在红彤彤的脸上——慕兰时心头憋笑,从袖中摸出自己的锦帕给人仔细揩了。
“喏,大小姐,是这个。”嘉嘉拿出一个小方盒,解释道,“婆婆听说您是乾元,便让我把这个给您,说是对您身体有帮助。”
说罢,似是为了担心慕兰时不相信似的,她又扬了扬脖子,说:“我婆婆一直在做乡医,我们那个屯的病都是找她看的!不管是什么症状她都能看!”
慕兰时轻笑着收下了,又揉揉她毛绒绒脑袋,说让她回去换身衣服,嘉嘉这才说好,然后便解释道:“我躲在这里,害怕把府上发的衣服弄脏了……”
便又是在说慕兰时方才的疑惑了。
“没关系。”慕兰时道,“这样,我找个人送你回去。”
嘉嘉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等嘉嘉走了之后,慕兰时回寝房的路上,顺手将那方盒拿出来看了。
乡医中有许多技艺的高人数不胜数,慕兰时也知晓,常常有些人的信香有问题,医丞郎中看不好,便要去向乡野中另寻高人。她猜想,嘉嘉的婆婆便是这种人。
她给出来的是什么药?慕兰时打开那方锦盒觑了眼,平平无奇的褐色药丸,她捻起,便用信香感受。
……这一感受便出了问题,这并非如同那日她在启承阁里面所用的熏香一般效用。
那是珍贵之物,而这并非什么至珍至贵之物——更像是,蛊药?
南疆蛊药的厉害之处便在于,珍贵的不是成本,而是技艺。并且,蛊药最强的一点还有,控制人的心绪。
她忽然心头有了个打算。远在庙堂之外的某个老东西,不是要死了么?
——她正怕那老东西活不到她寻仇的时候。
慕兰时又叫了暗卫出来,吩咐道:“明日叫绣房,给嘉嘉裁件好的衣服去。”
毕竟她改日就要登门拜访拜访她那位乡医婆婆。
***
开了寝房的门,却见一灯如豆。
烛火在琉璃罩里蜷成毛茸茸的橘团,将戚映珠鼓起的腮帮映作透光的白玉冻。她正用虎口卡着下巴颏,颊边软肉从指缝漏出绵软玉色。
缠枝莲纹香炉积了寸厚香灰,一见便知是换了三遍安神香的模样。慕兰时指尖刚刚触到珠帘,便听得一声冷笑撞碎满室寂静。
大抵是因为她回来晚了,又生气了罢。
“小君,”慕兰时笑着说,“回来晚了,路上碰到了些事情。”
她说了这话,可戚映珠却没有什么反应,望天、望地而已。
东看西看,独独不把眼睛放在她身上罢了。戚映珠后又道:“我看大小姐真是来者不拒。”
来者不拒,连那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慕兰时眼下已经习惯了一件事——倘若戚映珠“无缘无故”对她发火,或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她便往她吃醋那方面猜就可以了。
比如眼下。
她居然说她不放过嘉嘉那么小的孩子?
呵。
慕兰时这次面容也收敛了些,反唇相讥道:“娘娘这么说,连小孩都不放过的人可是你。”
嘁,连嘉嘉那么小的孩子的醋都吃,这是什么人呐?
戚映珠怔愣了半晌,便明白了慕兰时在说什么。
“哼……”她自知理亏地偏过头,干脆不去看慕兰时,而闷闷上床直接往被窝里面缩去了,并且一骨碌就滚到了床的最里边。
慕兰时有些困,见她吃瘪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就是这女人自己主动招惹,怎么这会儿还怪上她来了?
自己招惹,自己生气,自己上床,自己不理人。
当真是一气呵成的自己太后。
慕兰时故意唉声叹气着上了床,偏偏戚映珠还在她上床掀被的那一瞬间,又往里面蹭了点。
大有要和她分出楚河汉界的意思。
这小气鬼醋精。
“你连这么小的孩子的醋都吃?”她无言,却自知这事怪不得自己,便存心去逗戚映珠。
当冰凉的足尖终于触到对方脚踝时,那具身子触电般弹开,发间油香却缠缠绵绵追过来。
“别碰我!这边是我的,那边是你的!”戚映珠裹在被子里面,瓮声瓮气。
呵,此人在她的府中、她的园中、她的床上,竟然分起楚河汉界来了?
“好个楚河汉界。”慕兰时突然发力,将人卷进怀里,齿尖轻轻叼住戚映珠柔软的耳垂:“可惜兰娘最擅长的,便是——渡、河、夺、寨。”
戚映珠恼了,但又不想把动静闹很大,就一味地去踢慕兰时,一边低低喘息道:“不许碰我!”
“要不然你就睡地上去。”
慕兰时唯有作罢,不碰便不碰,但是睡地上这是万万不可的。
毕竟她也是她母亲的掌上明珠不是?
要是换个别的对象,那必定是得把她伺候得舒服服帖。
正好慕兰时困了,和戚映珠玩闹了会儿也便累了,闭上了眼睛酝酿睡意。
但却有人睡不着了。
心中、小腹开始酥酥麻麻地起了些痒意。
她的潮泽期快要来了,而标记过她的乾元又躺在她的枕侧,最高洁的兰芷香气都要沦落成欲望。
想,想要……
后颈腺体突突跳动,凝脂般的肌肤下泛起胭脂晕。
这种事情本来就难以启齿,更何况她才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脾气,在床上分出了楚河汉界,还让慕兰时不准碰她。
唔,方才她舔舐她耳垂的感觉当真舒爽。
戚映珠有点烦,但因为“楚河汉界”,更不方便。而这两日在牛车中所做的那档子荒唐事,而她偏偏又俯身贴耳,说什么“揉面师傅”的鬼话,更让她不好意思了。
潮泽期伴随来的情。热当真让人耐受不住。
她想了想,便犹豫着去碰慕兰时。
可是慕兰时没什么反应。
戚映珠心烦意乱,闷闷道:“可楚河汉界,也该有漕运往来啊。”
她屈起膝盖轻蹭对方小腿,绫裤滑落时露出新月般的膝弯,像极她此刻绷紧又渴求的心弦。
慕兰时喉间逸出声轻笑,翻身的动作带起信香潮涌:“昏君今日闭关锁国,封河道。”
戚映珠:……???
不碰就不碰,还说什么自己是昏君。
“对,上辈子就那么蠢。”她小声嘟囔着,更是把身背过去了。
只是越想越委屈。
慕兰时,这人今天一直在欺负她!
大抵是悲伤的时候情绪就会上来,不只是今日的委屈来了,连带着上辈子那些酸痛一并涌来了。
双信香坤泽的潮泽期本来就磨人,而她便为了一个人——这人现在躺在她的床边不肯帮她——守了一辈子的活寡。
现在有机会弥补,她却只知道这样欺负她。
想着想着,眼眶里面竟然有泪水涌出来。
抽噎的声音。
泪水刚浸湿绣枕,滚烫掌心突然贴上后腰。
慕兰时犬齿擦过她跳动的腺体,兰芷信香如春汛破堤:“酉时三刻,潮泽期该来的时辰。”
圆润的指尖挑开杏红肚兜系带时,恰有更漏声与心跳共振。
“唔……混账!”嗔骂被吞进唇齿间,戚映珠倏然被这么一贴上来,又紧紧靠着年轻女娘柔软如云浪的身躯,竟然又有几分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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