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但误标记太后 第84章

作者:江俯晴流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复仇虐渣 GL百合

就在慕兰时俯身拿酒的一瞬,身旁闪来了一个丫鬟,借着添酒语气沉沉说:“主上,东北角三位族老已离席七次,四处议论您。属下已经听过了,他们说您不该僭越。”

她说话的语速极快。

“不该僭越?”慕兰时唇齿间摩挲过这四个字,往昔的记忆却纷至沓来:慕氏一族,凋零散尽,再无从前气派。

如果她的选择只在僭越和凋零之间,她便会选择前者。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不是僭越。

——母亲,早就把家主令牌传给了她。今日,她甚至还找人带了一整卷慕氏族规来。

谁敢冒犯她,那才是真正的僭越。

曲水流觞过几轮后,众人喝得耳热。

十六叔却忽然发问:“各位知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有人道:“谷雨踏春呀!十六叔,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中有人窃笑几声,似乎想说,十六叔年纪也不大,怎么喝多了却问这种无聊问题,连今日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了?

慕兰时安安静静地斟酒,不复方才曲水流觞时的情态。

“嗯,我知道,兰时,”十六叔抬着微醺的醉眼看向慕兰时,“你可回答一下四叔么?”

慕兰时淡淡:“方才六妹不是说过了么?谷雨。”

她仿佛没把十六叔的质问当回事。

“是啊,谷雨,”十六叔胸腔中震出几分冷然的笑,“你母亲往年此时,可都亲自祭天地!”

他说完,又看向不远处的王茹:“以往王大人来的时候,是不是每次都瞧见了司徒大人?”

慕寺臣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了十六叔想说什么,冷汗顿时浸透内衫。

面前的溪水突然打着旋,吞没了羽觞,可这席间荒唐却没法吞没——谷雨宴无代主,这是要把慕兰时架在宗法烈火上炙烤!

众人焦急地看过去,想看慕兰时如何回答。

第49章 049

还耷拉着眼皮,在一旁昏昏欲睡的王茹闻说十六叔将话头引到了自己身上,悚然一震立刻惊醒,赔笑道:“似是如此,本官上任这几年,谷雨宴的确是由司徒大人主持的。”

她本来就是个和光同尘的性子,在暗流涌动的夺嫡之争中都不轻易站队,说的话都力求圆滑,不得罪任何一个人。

十六叔自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慕兰时仍然气度闲雅,广袖垂落如云霭轻拂,她甚至起身执起碧波上的羽觞,从容应道:“十六叔所言极是,往年的确乃是家母主持。”

十六叔瞧她这般冷静自持的模样,心头愈发不快,但仍旧忍着,堆出长辈的慈色说:“原来兰时知道么,十六叔还以为,你不曾知晓呢。”

他惯常用的方法便是如此,将问题回抛给对方,令对方自己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样他便兵不血刃。

慕兰时将羽觞送至眼前,恰恰露出凤眸上挑的部分,她轻声笑道:“是啊,兰时七岁随母赴宴,至今十二载。自然知道这主持者是谁。四叔对此有疑惑,难道是之前的谷雨雅集不曾来过吗?”

“什么时候抱恙了呢?兰时竟是不知。”

十六叔的脸顿时铁青,袍袖下的指节也掐出了白色。

这个死丫头到底,居然敢玩弄他?

慕兰时这般看似娴静的举动,却将十六叔讽刺了一番,激得在座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但十六叔毕竟是长辈,那不小心漏出笑音的小辈见那锋锐的目光扫过来,也只能讪讪闭嘴妥协。

权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低头抚平自己衣袖上的褶皱。

慕兰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故作无事一般,仍旧饮下羽觞中的酒液。

手臂弯折,恰如她眉梢那抹讥诮的弯月。

这番对峙于她来说,就像闲话家常一般。但是熟知十六叔的人,却知道这事定然完不了。

他这般自负高傲的人,最喜欢看她人承认错误,这慕兰时还偏偏云淡风轻地让他丢脸——这当然会让十六叔受不了。

更何况,慕兰时还是小辈。

这是她最吃亏的地方。

果不其然,十六叔——慕毅立刻拍案而起,手背暴出青筋,声音唬得众人纷纷侧目。

有一中年女子小心翼翼拉了拉自己的女儿,说道:“小心你十六叔,别看他那边。”

小女孩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慕兰时,你这丫头年纪虽轻,但至少也是司徒大人带在身边教养,竟然对家规族训无知至此?”他拧起眉,勃然大怒,词锋凶厉尖锐,直指那至今还故作淡定的慕兰时。

慕兰时咽下喉间最后一口酒,讥诮的笑意攀上嘴角:“十六叔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可以说的。若是不说,方才的事就当作一件小插曲,大家今日还有别的正事要做呢。”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他慕毅妨碍正事了?!

听听,这虚岁双十的黄毛丫头,嘴巴里面到底吐的什么没教养的话?

他清楚看见,慕兰时话音甫落,隔了她几个身位,便有个小女孩去捡流至跟前的羽觞。

——这完全就是没有把他,这个勃然大怒的十六叔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给老夫静着!”慕毅恨声,烦恼于有人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忤逆他,“今日,兰时丫头若是不给老夫一个交代,这雅集还是先歇歇。”

慕兰时适才平静淡然的脸终于有了波动。

她抬眸觑了过来。

长眉入鬓,眸盛山水,眼尾却犹如凤翎斜飞,那是一种极迫人的目光。

“十六叔若要说教,”她骤然将手中的空觞掷入奔涌溪流,惊起圈圈涟漪,“何不直指兰时违了哪条族规?”

慕毅忽然哑然,片刻后才忿忿道:“你!你方才说七岁同司徒大人一起赴宴,难道连这谷雨雅集到底应该由谁主持,不知道么?”

她竟然寡廉鲜耻到了如此境地!真是太让他意外了!

司徒大人教子居然这般无方!

赴宴者众,各自都被十六叔这突如其来的霸气吓得噤若寒蝉。还有些本来心思有异的人,则是用一种看好戏的表情望向了慕兰时:她们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年纪轻轻的少主,应当如何面对十六叔的诘问呢?

窥探目光如冷枪暗箭一般袭来,慕兰时却全然不顾。

刚被她丢下的羽觞忽地撞上溪石,清越声响惊得满座齐齐战栗。

慕兰时只是哂然,一声轻笑溢出她的喉咙:“这么说来,十六叔其实是不知晓兰时违背了哪条族规吗?”

她说着,猛然起身,身姿灼然,一如玉山巍峨,激得慕毅一瞬间也不知晓自己应当说什么。

方才还热闹的曲水流觞,倏然间鸦默雀静,唯有溪水潺潺流过的声音。

不少人在掌心捏了一把冷汗,不知是为慕兰时,还是为了那咄咄逼人的十六叔,既盼着雏凤折翼,又恐引火烧身。

“怎么了,十六叔?”慕兰时脸上清墨一般的长眉拧起,笑意如春风,“是被兰时说中了吗?”

慕毅忽觉头有些晕眩,隐隐然竟然觉得慕兰时有些重影!

“你,你……”

想要反驳的词句却堵在了喉中,他只能支支吾吾。

“不过,”慕兰时忽然话锋一转,“兰时目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违背了哪条族规,是以,现在还真的不能够告诉十六叔。”

她笑眯眯又从容的样子,和那绷紧脊背端坐的慕毅形成了鲜明对比。宴席上到底有些年轻气盛的小辈,眼看得胜负将要分明,也毫不厚道地又笑出了声音。

慕兰时没管那笑声的来源,只继续从容平静地道:“不过呢,眼看得十六叔这么关心家慈的份上,兰时倒是可以告诉十六叔,母亲如今在哪处别业休养——”

“只不过那处别业似乎同十六叔如今居住的地方南辕北辙,十六叔若是不辞辛劳想要去看望家慈,那兰时待会儿就亲自给母亲去信一封,让她知晓,十六叔这做弟弟的恭敬。”

因着方才的大笑没有人阻止,有人便愈发大胆,等慕兰时这话一说话,一片哗然。

慕毅显然是被慕兰时这番刻薄话给讽刺到了,脸色由铁青变成了猪肝色。

他竟然能被一个小辈欺侮到这种地步,而还有和慕兰时一样寡廉鲜耻的小辈,居然迎合慕兰时,一起嘲笑他?!

慕毅咬牙切齿,丝毫不顾风度:“慕、兰、时!”

然而慕兰时仍旧从容平静,甚至还陷入了深思,最后恍然大悟道:“噢,我又想起来了,母亲住在京畿别业,正和十六叔您私自购下的邙山田庄隔江相望呢,如此说来,当然算不得南辕北辙了。”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慕兰时和慕毅这俩叔侄。

她们虽然不敢直接参与,但是对这二人说的话,那便是一个字都不会漏听。

方才慕兰时说了什么?十六叔私自购下的邙山田庄?

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慕兰时语气极温和,像极了真心实意在给慕毅出主意:“您想去的话,应当很顺……”

“给我住嘴!”慕毅哪里忍得住这般羞辱这般揭短,抬脚便踢翻了眼前桌案,勃然大怒道:“你这黄毛丫头,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私自购买,我一概不知!”

这可是全族参与的谷雨雅集,不管是真是假,这么说出来都是让他威信受损的事情!

思及此,慕毅的手指都快要深深地掐出血痕了。

更何况……这该死的黄毛丫头所言不虚,句句戳他死穴!

慕严在旁侧,将这一切尽数收入眼底,心中也不禁了然,终于看懂那夜家宴的杀局:尽管慕成封已经死了,但是他依然能够从慕兰时今日的举动中,看到那一场他不曾参与的家宴,究竟发生了什么。

——彼时,慕兰时一定也是像现在这样,将人的把柄牢牢抓在手心,威胁逼死了慕成封。

原来是这样啊。

慕严垂眸掩住眼底精光。这手段倒是不错,只可惜……对他来说,不过稚童耍刀。

他做事周密,力求不留痕迹。没有用的人、物,都不会活下来。

像慕成封那种本就劣迹斑斑之流,把柄多得数不胜数,脑子里面又缺根筋,被慕兰时逼死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要是能够把慕毅逼死也好。慕严眯了眯眼睛。

反正,他对慕氏宗族的所有人都没有感情。

倏然,一女子清声断喝,如铡刀落下,打断了人群的聒噪:“够了,兰时丫头,今日乃是谷雨雅集,并非你仗势侮辱宗亲之际!”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慕迭——她曾经官拜九卿高位,还曾判过谋逆大案。这位老姑母在族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譬如现在。

慕迭审慎地观察完了慕兰时的举止,终于得出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