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俯晴流
又或者是说,不愿意去深想别的原因。
眼下正是午后,孟珚躺在软榻上面,闲闲地看着书,听闻自己妹妹得胜归来,“蹭”地一下坐起来,脸上绽出笑意。
“十三回来了?”孟珚笑起来,放下手中的书卷,又冲着孟瑕挥挥手,温声细语道:“过来让皇姐瞧瞧,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方乾元启序的少女脸上却还有着未脱的稚气,还有得胜归来的朝气与意气。
她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好啊,那皇姐就看看,十三这是伤到什么地方了?”
言辞之间都是溢出来的兴奋与自豪。
“切,”孟珚笑了,抚摸她鬓边碎发的动作一停,“确定让皇姐找?”
她已然勘破这姑娘的心思,本来按她往常的脾气,她定然会不找了。
可那么一瞬间,孟珚看见孟瑕眼睛亮亮的,只朝着她过来——
五脏六腑便不由得一沉,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带着眼神望向孟瑕时也柔软下来。
就像前世,孟珚总是去故意试探那个人一样。
能为她冒着夜雨,独独怀揣一颗真心奔来的少年人。
孟瑕道:“是啊,皇姐不是关心么?那找一找罢!”
孟珚笑了,眼前的景象却愈发模糊。
她想,前世的慕兰时也会这样——这光霁的大小姐心肠,在她的引诱下再不是十全十的好,后来还会反过来逗弄她。
煞是可爱。
第58章 058
慕严再度见到他的母亲,是在祠堂之中。
他浑浑噩噩地醒过来,眼瞧得面前女子不是那个惯常来索命的慕兰时后,眸色中突然出现了浑浊的欣喜。
——这几天,围在他身边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用黑色劲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就不会再有一个不是慕兰时爪牙的人过来见他。
“你……”慕严抬起头,眼中浑浊的欣喜,在逐渐看清那女人是谁之后,终于变成了盛放的欣喜。
那不是别人。
不是慕兰时豢养的爪牙,而是他的亲生母亲,当朝司徒大人慕湄。
“娘!”他立刻哭丧着脸,膝行着跪到慕湄身边,哭得更大声了:“娘,娘……儿子,儿子,严好想您。”
慕湄低垂下眼睫,静静地注视自己的长子。
她很难说清楚,踏入祠堂那一刻,看见自己第一个孩子却被第二个孩子罚在这里,受如此磋磨时的心情。
可是她对此又能有什么立场呢?
女儿一夕之间的骤变;自己那个阴森可怖的梦境……
光凭这些,似乎难以给慕严定罪。当然,这些事情也并非空穴来风,慕兰时命人把慕严关进祠堂后,也同步宣告了他所犯下的过错,又一一用《族规》里面的规定对应起来。
罚,也是应当的。
但是人怎么会没有私心呢?
这既是慕兰时决定的原因,也是慕湄亲自到祠堂的原因。
“慕严。”慕湄声音沙哑地开了口,“你应当知道,这些年你做了些什么。”
慕严抬起头,泪水盈眶:“母亲,母亲,儿子已经知道错了,都是慕兰时,慕兰时她陷害我啊!”
如玉山巍峨的母亲深深地皱着眉头,看儿子这般狼狈的模样,不由得道:“她陷害你?可我看到的不是如此……你所犯下的过错,她全部都在《族规》里面,一条条找了对应出来,你是觉得还有哪些地方不符么?”
慕严这才定了定神,大脑里面难得出现一丝清明理智。
呵,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符?慕兰时这般的阴险小人,自然做事滴水不漏,她既然将他的罪状都一一列好了,自然不会轻易让他找到什么错漏!
更何况他现在被关在祠堂,这便是想做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了。
“母亲,”慕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算改变自己战略,“儿子有错,儿子有错,您知道的。”
“嗯。”
“儿子是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罪不容诛!但是,慕兰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啊,您就为了我们慕氏宗族考虑一下吧!不要让她当家主,她当了家主,只会把我们宗族这么多人全部害死的……”
“不让她当家主?”慕湄道。
慕严胸口滞闷,仍道:“儿子并非还在觊觎家主之位,而今告诉母亲,只是为了劝说母亲,千万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让慕兰时当,那也可以选别的人呀!”
说到这里,他的眼底拂过一丝怨毒的光。
呵,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败了。可是,他也不想让慕兰时赢得这么轻松。
凭什么他失去了一切,而她就得到了一切?
明明、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既然这个家主之位不能是他的,那赠给旁人也无妨,总之,就是不能让慕兰时过得这么快意!
“选别的人?你觉得还有什么别的人可以选?”
“我看六姑的女儿,五叔的儿子都……”慕严下意识地就从口中蹦出了几个推荐的名字,但很快反应过来,又改口道,“娘,我们不是还有一个慈慈吗?慈慈她年纪尚轻还未成年,正好您也未老,恰恰可以培养她长大。”
“慕兰时心狠手辣,您让她当了家主,这对我们慕氏宗族长远的发展来看并无裨益!”
听着这般攻讦的话语,慕湄心下倏然有些不自在。
她本来以为自己膝下几个孩子相处得都很好,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
“不行,”慕湄摇了摇头,语气颇有些沉重,“严,你在谷雨雅集上面也瞧见了,兰时她已经拿出了家主令牌。”
“换句话说,现在的家主正是慕兰时。”
莫说是他慕严,就连她慕湄,也不能把慕兰时怎么样。
慕严闻言,绝望地仰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慕湄,“母、母亲,你的意思是说,你拿她也没办法?你不能将令牌收回来?!你难道……”
慕湄颇厌烦地截断了他的话头,真不知道慕严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聒噪的。
“我收不回她的令牌,哪有这么轻松的事?”
慕严呆呆地仰着头,鼻息都放缓了,慢慢咀嚼慕湄话里的意思。
好一个收不回她的令牌。
好,好……好!
慕严倏地勃然大怒,想要蹭起来去撞击慕湄,可他的手早被银链锁着,起身的瞬间叮铃当啷了好一会儿,却踉踉跄跄差点绊倒自己。
“慕湄,你收不回她的令牌?”慕严冷笑着,此时也不伪装了,“你敢不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句话,你收不回慕兰时的令牌!”
“什么收不回,你就是,你就是不愿意收回来罢了!呵呵,因为你从小到大就把慕兰时当作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培养。呵呵,怪不得旁人都说你惨刻寡恩……”
“偏偏你还最喜欢为自己贴金,沽名钓誉,觉得自己教子有方!要不是你膝下孩子少,不然指不定怎么把你最爱的女儿剥皮抽筋呢!”说到最后,慕严的话越来越疯疯癫癫,“可惜慕怀瑜早就变成一个傻子,那徐尧之更没用,慕家落到慕兰时身上,让她当家主,当真是完蛋了!”
起初还是稍微有些条理的怒斥,到了最后,慕严的话竟然全部变成了污言秽语。
“慕严,”慕湄忍着心头的不适,掩去眼底的惘然,“我当然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收不回慕兰时的令牌。同样,你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地步,谁都救不了的地步。”
“哈哈哈哈哈!”慕严闻言哈哈大笑,“谁都救不了的地步?你的宝贝女儿动动嘴皮子,不就是能够放我一条命了吗?”
“母亲,我尊贵的司徒母亲,要不然您就为了您儿子的性命,去求一求慕兰时呢?万一她答应了呢?”他阴阳怪气,旋即又笑得愈发张狂。
慕兰时在廊柱间的阴影负手而立。
她来了已经多时了,母子俩的对话,她也听了泰半。
“啧。”直到现在,她终于冒出了一个语气词。
好一个她答应了。
慕兰时纤长浓密的鸦睫,在阴影中似乎凝聚出了前世的景象。
她跪在荒郊野外,朝着她最信重的兄长求情,不希望他饶她一命,只希望他饶母亲一命。
……可是结果如何呢?
人的真心,总是瞬息万变。
忽然,堂皇火烛下,对峙中静谧的母子二人,有人率先开口了。
是女声。
“我已说过,如今,慕兰时才是家主。”
简简直白的一句话,却登时打消了慕严的一切念头。
他立刻哀嚎起来:“不,不,不!母亲,你不能这么狠心!你不能把儿子置于险境!”
慕严接连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跪着膝行,捆住手腕的铁链在拖行中当啷出连绵不绝的声音。
……听起来,倒是颇像自己前世倒地去世时的声音。
那会儿,她的手上也被铁链禁锢。大雨浸冰铁链,深入骨脉、四肢百骸的凉意,直到现在,仍让慕兰时心惊。
那比黄泉水还凉。
只是,慕兰时今日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
是关于她母亲的答复。
——她本来还担心,慕湄会有什么不同的动作。如今看来,却是她多虑了。
祠堂的呼号声却还在持续着。
“是,是,她做秘书郎了,那我呢?那我就应该关在祠堂里面,永远不见天日吗?慕湄,慕湄,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像她们这种出身的世家子女,起家官职,确应当是秘书郎这般清要之职。
正好可以,随侍陛下左右。
慕兰时倏然抬睫,一个想法撞入脑海中。
是了,上次从嘉嘉婆婆那里得到的蛊虫,还没看见是否见成效的时候呢。
还有一个人没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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